锦衣卫司库房门口——
寥庄双手环胸站在门口,见王衡出如众人所言,十分准时地来到库房门口,不免拧眉。
一向对师弟关爱有加的寥庄,今日忍不住牢牢蹙着眉头,喝声道:“王衡出,你好端端的,又在玩哪一出,难不成还真打算舍了北镇抚使的位置,跑到这库房里做个小小的看门人?师父当初那般花心思培养你,就是教你来做看门人的?”
王衡出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却是面不改色,恭恭敬敬双手作揖道:“让师兄失望了,衡出实在是个心无大志之人,说是扶不起的阿斗也不为过,还望师兄不要在阿斗身上花心思了,阿斗不配。”
寥庄听了这话,不免生气,可他到底不是一个苦口婆心之人,见他这般坚持,也只是甩袖丢下阴阳怪气的一句话:“你志在此处,师兄又岂敢阻你?!即是如此,那你便尽职尽守看好了这库房的门!”
寥庄人已经走远了,可王衡出始终保持着恭敬作揖的姿态,好一会,他才缓缓直起身子来。
先前被王衡出调到锦衣卫司的典伏,怎么也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自家大人竟然以看门人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免震撼。
趁着没人,他忙上前拦住王衡出,苦口婆心劝道:“大人这是何苦,世间没了爱情的男人多了去了,也不见他们寻死寻活,连官职都不要了啊。大人你这做的不划算啊,你本来只是没了爱情,可这样一来,你连官职金钱权利地位都没有了,大人现在就快成一无所有之人啦!”
方才还面无表情的王衡出,被典伏这么一说,不免气血翻涌,恶狠狠抬眼瞪了他一眼,典伏接住这一目光,忙低下头作揖:“我是真心为大人好。”
“你若真是为我好……”王衡出说到这里一顿,对上典伏一双诧异的目光,继续道,“就给我滚回北镇抚司去。”
典伏脸上的诧异更浓重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王衡出,不知道王衡出此言何意,挠挠头道:“大人的意思是,我可以回去了?”
王衡出没有理睬他,脚边的狗子倒是热切地对着典伏嚎叫起来,典伏连连后退,这才对着王衡出作揖继续道:“大人放心,我就回去好好盯着北镇抚司,绝不会有心之人害了北镇抚司。”
说完这话,典伏急急转身而去,王衡出这才牵着狗子进了库房。
锦衣卫司多的是崇尚武力的男子,不爱拿着细小的鸡毛掸子细细打扫尘土,一排排的架子上便是厚厚一层尘土,王衡出拿起鸡毛掸子,十分细致地清理着每一处的尘土。
狗子则在一旁趴着,一动不动地看着王衡出打扫库房,好半天都没有搭理自己,它实在等不住了,便起身去咬王衡出的裤脚,王衡出却还是没有理它。
狗子十分无趣地叼着库房里的东西玩,见王衡出没有出手阻拦,兴致不由得高涨,东跑西跳的,将库房闹得乌烟瘴气。
彭——
刚整理干净的一排架子被狗子不小心撞到,狗子忙不迭躲到角落,瑟瑟发抖地探出一个脑袋来打量王衡出。
王衡出却面无表情,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扶起架子,弯下腰,将东西一一拾起,重新放在架子上,动作缓慢又有章法,丝毫不急躁。
仿佛这个世界上的事情都和他没了关系,唯一有关系的,便是慢慢收拾这间库房。
躲在角落的狗子在这时跑出来,好心地叼起地上的东西,一一递到王衡出手里,王衡出接过狗子嘴里的东西,小心擦拭过后,重新放在架子上。
一人一狗,已经有了十足的默契,王衡出甚至不用回头,便能拿到狗子嘴里的东西,这一次拿到的便是一封信。
王衡出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一眼这封蒙了厚厚一层灰的信,用力擦拭表面的灰后,信封却是空白的,细细一摸里面却是有信纸的,王衡出有些诧异,库房里怎么会有一份信呢?
他将信封打开,拿出里头的信纸。
只一眼,王衡出便认了出来,这字迹正是他师父——锦衣卫上任指挥使刘远真的。
王衡出实在没想到,在锦衣卫司的库房之中,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他忙不迭仔细看去,却不由得眉头一拧。
巧了,这封信不是写过别人的,正是写过王衡出的。
信上所言不过寥寥几句,却句句都针对寥庄,大意是让王衡出一定要小心寥庄,即便同为师兄弟,寥庄也不会顾念太过的情谊,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要他将来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尽快把锦衣卫拿回来,切不能长久地落在寥庄手中。
王衡出看到这书信,心口不由的一紧,寥庄是三年前上位的锦衣卫指挥使,那年刘远真因为为人过于耿直,得罪了朝中不少人,于是被诸位大臣联名上奏,勤勤勉勉这些年,最后落了个罢职的下场。
刘远真是狼狈离开洛阳的,临走之际,他甚至拒绝王衡出和寥庄的送别,独自一人收拾了东西,带着师娘一道离开了。
从此音信全无,仿佛人间消失一般。
王衡出有想过去探望师父的,可是每回和寥庄商量,寥庄便说:“师父是极其在意面子之人,他不愿意我们送别,便是不想在我们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若是不打招呼便去拜访师父,只怕师父的颜面更放不下,不如先修书一封,若是师父回了,那我们便去。”
于是王衡出时常两三月便修书一封送去师父老家,只是三年了,他从未收到过刘远真的一封回信。
没有收到回信的王衡出,只当是师父如寥庄所言一般,不愿意让自己和师兄前去探望,故而不做任何回应。
可此时此刻看到刘远真留下的书信,王衡出一颗心疑惑起来,若是师兄的话只字都不可信,那自己这几年的信任岂不是最大的祸害?
王衡出想到这里,将书信往怀里仔细藏好,转身疾步便冲出了库房,夺过锦衣卫司门口的一匹马,挥起马鞭便往刘远真的老家赶去。
刘远真老家并不远,就在洛阳边际处,他幼时和师父师娘师兄,每年六七月都要去老家避避暑,那时候四个人围着饭桌剥莲子吃,可谓是记忆中最欢快轻松的事了。
多年未去,王衡出心中别提有多想念了。
如今正好借着这一封书信的由头,厚着脸皮在师父家里赖上几日,也好借此散散心。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多年未见的师父师娘,王衡出脸上的笑容都收不住了,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重重落下,恨不得胯下的马儿能跑的再快一些。
王衡出好不停息,足足跑了六个多时辰,才到了师父师娘的老家——荷庄。
荷庄如今不同幼时那般热闹了,除了一些年迈到走不动路的老人,整个村子里便找不到半个年轻人了,这里的年轻人都去了洛阳生活,就算是过年也很少回来,顶多是租了马车将老人接到洛阳去过节。
王衡出轻车熟路地走向刘远真的家,这条路他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了,实在是熟悉亲切的很。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院子的摆设很乱,好像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的样子,王衡出心口不由得一惊,难不成师父师娘并没有回到老家,而是去了别处生活?
所以这么多年才从来没有收到过自己的信,既然没有收到自己的信,更别提回信这件事情了。
可是为什么要放着老家的房子不住,反而跑到别的地方去?
王衡出想不明白,不过既然来了,哪有就这么离开的道理,他翻身跳入院子,朝师父的卧房走去,想去看看师父是不是真的不在里面。
谁能想到,隔着门,他也闻到了一股极其难闻的恶臭味。
这股臭味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在他探案的这么多些年里,不知道闻过了多少次,甚至可以说是从小闻着这种味道长大的。
王衡出只觉脚下一软,有些站不住脚,一颗心害怕的几乎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他颤抖着一双手将面前的门缓缓打开,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被眼前的一切所惊到了,脚下彻底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屋子里竟然有着两具被分尸的尸体,两颗大大的头颅便倒在地上,手、胳膊、大腿,全部都被锯了开来,实在是一副血腥让人呕吐的场面。
王衡出愣了一愣,才爬起来,踉跄着往前跑去,不死心地扶起头颅确认,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师父和师母。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一切,三年前师父和师母离开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不过短短三年,再相逢时竟然是一具具被分开的尸体。
王衡出鼻尖一热,眼泪便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他试图爬起来,可是脚下一软,再次重重摔倒,他的手不慎放在尸骨之上,整个人的目光为此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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