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油灯忽然亮起,明亮的灯光比之前亮上不知道多少倍,将整个密道都照的透亮。
司徒庭兰一双兴奋的眼睛却比这油灯还要亮,她紧紧地盯着寥庄手中的卷宗,用力按耐住自己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夺的冲动,勉强淡定地开口:“这便是我父母的卷宗吗?”
寥庄点点头,将卷宗缓慢地递到她面前,声音轻柔:“是,放在此处的都是绝密卷宗,不是本朝之栋梁便是大奸大恶之人,里面的内容未必是你能承受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寥庄的提醒很是贴心,司徒庭兰,听了不免一怔,她忽然间有了几分犹豫,若是自己的父母是大奸大恶之人,若是他们犯下的是不利于国家的大罪,这让自己如何有脸面在刑部做事?
可下一秒,司徒庭兰便咬牙坚定地从寥庄手里接过卷宗了,她相信自己的父母绝不是那样的人,若自己的父母真是那样的人,必然结交不到小娘娘这般善良的一家子,也养不出这般有正义感的自己。
司徒庭兰吸了口气,抖着手打开卷宗,鼓足勇气打算一览这十五年来的心中最深的不甘和秘密。
卷宗打开之后,入眼是一大片的空白,唯有最左边批注着一行字:都察院绝密档案,于朝元十四年封存。
司徒庭兰看到这一行字的时候,只觉浑身一震,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多年的期盼和努力得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遥不可及的结果,能入锦衣卫的掌书阁密道,已经是她这辈子不敢想象的事情了,又如何进的了那直属皇宫的秘密机构都察院呢?
司徒庭兰只觉得好无力,提不起半分力气,手中的卷宗便不自觉从手中滑落,寥庄目光一闪,伸手接住卷宗,打开一看,见是这般结果,忙将卷宗卷好,重新灭了烛光,仔细放入机关之中。
烛光再亮之时,寥庄回身看到了司徒庭兰脸上的眼泪,她便如木偶一般,怔怔地站到原地,没有丝毫动静。
寥庄侧头,将视线落在墙壁上,几度开口想要安抚,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若是换了他的下属在他面前落泪,只怕落不到半句安慰,只会得到一个耳光。
他这样一个阴沟里爬出来的人,日日在刀尖上舔血,只知道拿刀子说话,从来不知道眼泪是个什么东西的人,实在想不出半句安抚的话。
寥庄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这样陪着司徒庭兰站了足足半刻钟,等到身后的人吸了口气回过神来,才侧头看她:“现在好了?”
司徒庭兰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帮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对着面前的人深深一鞠躬:“多谢廖大人今日这般帮我,他日若是有差遣之处,请大人尽管吩咐。”
“这是自然。”
寥庄这话说的极其理直气壮,仿佛已经想好了如何驱使司徒庭兰的主意,司徒庭兰却无心深思,只是淡淡一笑,颔首道:“是。”
两人退出密道后,外头的明亮将司徒庭兰一张脸照的明明白白,如兔子眼睛般猩红的双目,让寥庄看了如触火般移开视线,声音强硬道:“你这个样子出去只怕别人要笑话你,不如去好好梳洗一番。”
明明是好意,可是寥庄的语气却是那么的让人不舒服,司徒庭兰这时候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别人嘲不嘲笑自己的面貌,于是再次行礼道:“多谢大人好意,庭兰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今日实在感谢大人,庭兰不敢叨扰大人休息,这便告辞了。”
说完这话,也不管面前的人是个什么反应,司徒庭兰转身就走,脚步匆忙又踉跄,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很淡定又似乎如紧绷的弦般马上就要炸裂。
寥庄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闭上眼睛始终是司徒庭兰那双猩红的眼睛,明明心中难过却又故作坚强的神情,让寥庄怎么也忘不了。
整个院子安静的什么都听不到,寥庄却分明听到了自己重如擂鼓的心跳声,吓得他当即睁开双眼。
他不在犹豫,抬脚疾步冲出了锦衣卫司,小心翼翼地跟上那个单薄又倔强的背影。
昏暗的长街上,安静又寂寥,两个影子被月光拉的极长极长,长到寥庄即便和司徒庭兰隔了不少距离,但他却能步步踩到司徒庭兰的影子。
吱呀——
直到司徒庭兰推开谢宅的门,寥庄才停下脚步,亲眼看着她入内,将门关上,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朝锦衣卫司走去。
走了两步,寥庄又停下了脚步,他孤身一人站到长街之中,这些年所有往事都在脑海中一一浮现,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温柔的自己。
他似乎明白是什么让自己变得那么温柔,可他又不愿意让自己明白为什么人要变得温柔。
这是一个看似平和却注定让人失眠的夜晚,寥庄像一棵树站在河边,望着倒影在水中的月光思索到天明。
酒足饭饱后的裴子骞一直在等司徒庭兰的归来,可他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心中焦急不安的他,对着月光在院子踱了一晚上的步。
周韵竹带着菌菇去谢宅的时候没有看到司徒庭兰,热情的叶娇娇和内敛的谢庭玉,让她忽然明白,司徒庭兰不但刻意避而不见,甚至有意将兄长介绍给自己,这让她心中十分难过,回家后,望着窗外的明月流了一夜的泪。
唯独司徒庭兰,悄悄回家后,倒在床榻上闭上眼睛便睡死了过去,直到翌日日晒三竿才被叶娇娇唤醒。
“宝如,你快醒醒,裴少卿又来家里喝茶了。”
迷迷糊糊的司徒庭兰听到这话,不免皱起眉头,诧异道:“这一大早的,他怎么又来喝茶了?”
叶娇娇笑着将一套襦裙拿到她面前:“今日穿这个好吗?我买了好久了,都没见你穿过,今日就算是为了小娘娘穿一次好不好?”
司徒庭兰摆摆手,掀开被褥跳下床榻,理直气壮道:“不用了吧,我还要办事呢,穿着裙子不太方便,以后有机会再穿吧,反正来日方长嘛!”
叶娇娇拿着襦裙凑过来,声音里还是笑意:“裴少卿说是想和你好好聊聊,所以我让庭玉帮你去刑部请假了,你不用担心,今日你无事可干!”
司徒庭兰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倒也不意外,这的确是小娘娘能干出来的事。
“这裙子太长了,走路得多不方便,我还是穿平时穿的吧。”
司徒庭兰说着走到衣架前,却竟然发现自己的衣服都不见了,不等她开口追问,叶娇娇的声音已经从身后传来了:“我看今日天气十分好,便让他们把家里所有的衣服都拿出去洗一洗,晒晒。”
司徒庭兰彻底没了招数,只得接过叶娇娇递过来的襦裙,月白色的软纱之下是朵朵不显色的木兰花,看上去静谧又大气。
司徒庭兰穿上之后,十分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叶娇娇见了不免连连拍手:“好,太好看了,我这眼光实在是太棒了!我们宝如就是这么的漂亮,完全不熟那些深宅里养出来的大家闺秀!看谁以后还敢说我们家宝如不文雅?”
司徒庭兰闻言无奈地弯起嘴角,用平日里的话宽慰叶娇娇:“一动一静,都是女子,又何必非要崇尚静呢?”
叶娇娇置若罔闻,只顾着将司徒庭兰拽到镜子前,亲自上手将她的一头乌发盘成发髻,又插上一支看着便极为珍贵的步摇,圆润的珍珠造就的珠纱自然垂下,随着司徒庭兰的动作,轻轻摇曳,十分夺目。
司徒庭兰见了不由得发问:“小娘娘,这东西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叶娇娇一边帮司徒庭兰描黛,一边表情淡然地回答:“这是我出嫁之时,母亲赠予我的,说是用东海珍珠造就的一支步摇……”
听到这里,司徒庭兰忙伸手要去摘步摇:“小娘娘,这样珍贵的东西,平日都未曾见小娘娘戴,怎么能给随便我带呢?我这笨手笨脚的,万一要是弄坏了可如何是好?”
叶娇娇抓过她的手放下,将她的脸对着镜子摆弄,笑道:“小娘娘就是留着给我们宝如戴的呀,你看,多好看,和你这裙子多配。”
“小娘娘!”
司徒庭兰有些无奈,却拗不过叶娇娇的坚持,只得穿着这一身出了房门去见裴子骞。
正坐在院子里孤身一人喝早茶的裴子骞,脸色不佳,一夜未眠的他双目中略有疲惫,可更多的却是愤怒。
愤怒的饱满程度让人看到他的后背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司徒庭兰踩着小碎步走出长廊,看到这个紧绷的后背,忍不住开口:“你都听到我过来了,怎么不转过来?”
裴子骞闻言没有反应,仍旧低头喝着茶,司徒庭兰回头见叶娇娇躲在远处朝自己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她这才疾步往前,本想一掌拍在裴子骞后背,却不料笨拙的脚猜到了裙摆,整个人扑向了裴子骞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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