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忠之长叹一口气,满脸悲痛地扶额道:“确实如此,我竟是不知这些年他还做出来这等事情,实在是丧尽天良,若非他自尽在我跟前,我断不会轻饶了他,让他如此便宜地死了。”
司徒庭兰一双眼睛在大管家这张老脸上一顿,故作不经意地开口:“真没想到,这大管家虽说满头白发,兴致倒是极高啊。”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凝固起来。
郑忠之一张脸都僵硬了,他顿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开口:“大管家从小习武,他的身体一向不错。”
裴子骞和司徒庭兰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怀疑和诧异,随后对面前的人开口请求道:“大人,不知可否我二人能将这大管家的尸体和偏院的十七具尸体带走?”
郑忠之假惺惺悲痛的目光之中登时迸发出几分狠厉,他有些不耐烦地侧身走到一边,震袖道:“无论如何,这大管家都是我太尉府的人,不论生死,理应由我来做主,他的尸体,你们带不走。”
司徒庭兰倒也不争这大管家的尸体,继续追问:“那偏院十七具尸体可否……”
不等她说完,郑忠之便加重语气,迫不及待地打断她:“不可!这件事到此为止了,真凶已经伏法,那些尸体的身份背景我自会调查清楚,并给予冤死者家属必要的补偿,就不劳二位费心了。”
说到这里,他侧目看向偏院的方向,微微皱眉继续道:“偏院挖出尸体的事不得宣扬出半个字,你们要明白,此事事关城西一带数万民众的水源,若是大肆宣扬,只怕无人再敢喝死过人的水,洛阳城,容不得这样卑劣的凶案。”
郑忠之一番不容置疑正义凌然的模样,让司徒庭兰和裴子骞一时无从反驳,两人虽然觉得郑忠之说的在理,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既然二位已经知道真相,那便回吧,”
郑忠之开口赶客,两人再无停留的道理,只得转身出了太尉府。
太尉府外的小巷子口,司徒庭兰和裴子骞始终注视着太尉府的动静,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太尉府有什么动静,甚至连一个出入的人都没有,实在是让人诧异。
始终保持着监看姿势的司徒庭兰终于忍不住蹲下来,嘀咕着开口:“那太尉大人究竟怎么想的,这些尸体怎么还不运出来?难不成打算重新丢回井里?”
一旁看起来还算悠闲的裴子骞,带着几分笑意提醒:“就算是再愚笨的人,也不会在青天大白日将那么多尸体运出来吧?”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向晚彩渐渐消失的远空:“怎么也要等到天黑下来吧。”
司徒庭兰觉得裴子骞说的很有道理,当下便撤去浑身的戒备,松松懒懒地靠着墙抱膝坐下:“那就辛苦你盯着了,我休息一会。”
裴子骞闻言,目光却是没有落在太尉府,而是紧紧落在眼下这个抱着自己坐在墙边的人,被风吹乱的头发,因为匆忙而顾不上穿戴整齐的衣衫,和这提不起半分气力的神情,无一不在表现她此刻的柔弱和无助。
这样柔弱无助的司徒庭兰,实在让人心疼,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抱抱她。
下一秒,司徒庭兰便抬起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来,那是一双坚定到眼底深处的眼睛,光是看一眼,便叫人心中徒生信心和勇气。
“你不看着太尉府,看着我做什么?”
司徒庭兰一开口,什么柔弱无助的模样荡然无存,裴子骞微微扬起嘴角,司徒庭兰还是之前的那个司徒庭兰,无论身处何地,心底那颗名为勇气的种子依旧向上蓬勃生长,绝不折腰。
两人直等到夜色降临,周遭一片寂静,这才听到太尉府的偏门传来一阵动静,仔细看去,是三辆满满当当的板车,板车之上放着用草席裹了的尸体。
三人推着板车一路往西边更深处走去,那里是廖无人烟的荒野,在那种地方处理尸体,想必再合适不过。
裴子骞拍拍司徒庭兰的手,示意赶紧跟上,司徒庭兰却在这时摆摆手,拽过裴子骞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脸边,两人幽兰的气息顿时吐在对方的脸上。
裴子骞一颗心不免剧烈跳动起来,他咬咬牙,想要提醒司徒庭兰不该在这种关键时候乱来,没想到传到耳中的声音却是——
“那些尸体多半是保不下来,若是直接和他们动手抢,太尉大人必然会知晓,若想人不知鬼不觉,只能拿点那些尸体上的东西,你看她们随身的玉镯耳环,家里人必然认得,我们拿着这些东西,想来或许能找到她们的家人。”
裴子骞闻言很是赞同地点头:“不错,你的这个主意很明智,不过今天这事闹的这么大,那几个去处理尸体的人或许见过我们,被认出来有极大的可能。”
“所以要赶紧去换一套衣服,顺道再乔装打扮一番。”
司徒庭兰笑着拉过他的手,疾步带他去了一家平日里常去的裁缝铺,见人门已经关上,也不忌讳,不见外,直接用力抬手拍门。
“周大哥,周大姐?睡了吗?”
此话一出,屋里亮着的灯瞬间便熄灭了,一旁的裴子骞见状不由得一怔,倒是司徒庭兰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淡定,脸上丝毫没有意外之情。
“我知道你们还没睡,过来开下门行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拜托你们。”
司徒庭兰隔着门缝对里头喊话,里头却是一点回应也没有,司徒庭兰又继续道:“这次带钱了。”
吱呀——
话音未落,门便被打开了,门口走出两个面带笑容的中年男子和中年妇女,他们的目光在裴子骞脸上一扫而光,随即轻拍司徒庭兰肩膀道:“司徒妹子,是为情郎在做衣裳的吧,你说多巧,我们还没睡呢。”
司徒庭兰早已习惯了周大哥周大姐这行事风格,笑眯眯回答道:“不是的,我们是来找周大哥周大姐买一些外地富商穿的衣裳,最好再给两个毡帽,若是有胡子的话,更好了。”
周大姐连连点头:“我懂我懂,你这妹子,女扮男装上瘾了,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好好挑选。”
“不用了,随便拿两件就行,最好是旧衣裳,这样看起来更真实。”司徒庭兰这话一出口,正准备往里走的周大姐忙不迭停下脚步,侧头笑着提醒,“旧衣裳和新衣裳都是一个价格。”
司徒庭兰闻言,十分得意地扬起下巴,伸手拍在裴子骞的肩膀上:“没事,这位哥哥有钱,周大姐你就尽管去拿吧,最好快一些,我们赶时间!”
周大姐听了这保证还是有些怀疑,她抬头看向一脸正气的裴子骞,见裴子骞重重点头,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将好东西都拿了出来。
周大哥周大姐不光衣服做的好,易容术也是一手绝活,正是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两人的绝活,司徒庭兰才经常光顾她家的生意,总在必要时来打扰他们,寻求他们的帮助。
没多久,两人便被易容成了中年兄弟来洛阳城从商的模样,司徒庭兰很是满意地点头,连连夸赞过后,很是自然地对裴子骞道:“给钱。”
周大姐看着裴子骞拿钱的动作,眼睛都亮了起来,很是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道:“若是这位公子能将司徒妹子先前的账都清了,便好了。”
“我、我哪有赊账?不都还清了吗?”司徒庭兰摸摸后脑,完全想不起来这事,周大姐则是信誓旦旦保证,“真有这事,上个月末,你在我这里拿了一双鞋靴,上上个月,你在我这里要了一套男装,再上上上个月……”
不等司徒庭兰一一回想起这些事,裴子骞已经大方开口了:“不用数了,你直接告诉我,一共多少钱,我现在就结清。”
周大姐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忙不迭开口:“二十两。”
听到这话,司徒庭兰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激动道:“哪有二十两,你可不能瞧着这公子傻,就这样坑他啊!”
司徒庭兰说话的同时,裴子骞已经伸手将手中的银子递到周大姐面前,不等司徒庭兰说些什么,他便迫不及待地拽过司徒庭兰的手往外跑:“算了,庭兰,不必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去追尸体要紧。”
司徒庭兰点点头,不再和他争休,和他紧紧牵着手,一路抄了小路,终于跟上了那些人的踪影。
他们在一处极空旷的溪边停下脚步,将板车上的尸体一一推到地面,点燃火把高高举起,意图让风将这火把吹得更旺盛一些。
司徒庭兰和裴子骞见状已然等不及了,忙不迭从另一头绕过去,做出一副正面偶遇的假象。
正准备烧火的人见到两个外地富商出现在眼前,忙熄灭了手中的火把,挡在尸体们的面前,不让来人看清此处的现状。
司徒庭兰淡定地走向几人,她粗粗嗓子,学着男人说话:“这些是尸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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