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本地人士?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公子这般俊俏干净的脸,从前那些客人都一脸横肉,看着便怪恶心的。”
桃子对司徒庭兰非常有好感,整个人都黏在了司徒庭兰的肩膀上,司徒庭兰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开口道:“我能叫你桃桃吗?”
“自然是可以的。”
桃子说着要往司徒庭兰的肩膀上蹭去,司徒庭兰淡定一笑,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迫使她的头离开自己的肩膀,这才挥袖道:“其实我有一事相求你帮忙,不知……”
话还没说完,桃子便迫不及待地点头了:“行啊,但凡是公子说出来的,不管能不能做到,我桃子都应了!”
听到这话,司徒庭兰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她叫红红,三年前,我同她有过露水情缘,答应了她将来做成生意要为她赎身,可朋友却同我说红红早就离开醉梦阁了,不知桃桃你是否知道她的下落?”
桃子闻言很是努力地回想,想了足足好一阵,才郑重地摇头:“我并不记得我们这里有个叫红红的,莫不是她的本名吧?”
红红二字根本就是司徒庭兰胡口乱言的,见桃子还主动帮自己做设想,忙不迭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有可能,也许她告诉我的是她原本的名字。”
“那这就不好找了,谁的本名叫红红我还真不知道,来到这里的每一个姑娘,那都是狠心和前尘往事了断了的,都是母亲给我们重新取了名字,哪里会有人喊原本的名字。”
桃子说到这里,脸上略有为难和抱歉,司徒庭兰闻言重重叹了口气,有些不甘心地再度抬眼:“那这三年,就没有什么人离开醉梦阁吗?”
这话一出,桃子再度沉默起来,她避开司徒庭兰的这个提问,巧笑着看向司徒庭兰,顺道捻起一粒葡萄到司徒庭兰嘴边:“公子,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就不要再管什么红红,绿绿,蓝蓝了,公子是不喜欢桃桃吗,看看桃桃不好吗?”
司徒庭兰伸手接过她递到嘴边的葡萄,反手便喂到了桃子的嘴边,见桃子笑着将葡萄吃下,才继续道:“我这个人认死理,一旦是我点头答应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既然答应了她,就应该做到,要不然,岂不是失信于人贻笑大方?”
说到这里,司徒庭兰叹了口气,有些懊恼地拍拍桌子:“其实也不是我非要给红红赎身,实在是当年我在一干兄弟们面前夸下海口,如今重新回到洛阳,他们竟一直拿这件事来笑话我,总是追问我红红在哪,我这要是找不到红红,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桃子忙伸手按住司徒庭兰拍桌的手,一双为难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司徒庭兰,她紧紧咬着牙,似乎在犹豫什么,顿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开口:“虽然我不知道公子口中的红红具体是哪位姑娘,但据我这些年的观察,这位叫红红的姑娘多半是回不来了。”
“这是何意?”司徒庭兰赶紧追问。
桃子闻言起身走到门边,确定外头无人偷听,这才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对司徒庭兰道:“我们这有个特殊癖好的贵客,时常来挑选合适的姑娘送入贵客的府上,这几年来,从醉梦阁离开去了贵客府上的姑娘们少数也有八个九个了,公子你猜这些姑娘怎么着?”
“怎么着?”司徒庭兰很是配合地问她。
桃子再度压低声音,凑到司徒庭兰耳边道:“那些个姑娘自从再无一丝音讯,宛若人间蒸发,我猜她们不是被关起来受着非人的折磨,就是被卖到外地去了。”
司徒庭兰听到这话,很是激动地凑上前:“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就没可能是在贵人府上享福吗?运气好的,说不定还给贵人生了孩子,从此麻雀飞上枝头变成凤凰。”
桃子闻言却是连连摇头,斩钉截铁道:“不可能,里头有个小姑娘,年纪很小,约莫十二三岁,人十分孝顺,为了攒给老父亲治病的钱甘愿签下卖身契,进到这醉梦阁来。她三天两头就去看她的老父亲,将自己所有赚来的钱都给老父亲治病,在醉梦阁的这一年,她几乎是从未间断,直到被那贵人挑中带走,她便再没有回过家一次,她那老父亲苦于无人照顾也无钱医治,没多久就走了,尸身都是周围邻居帮着收敛的。”
听完桃子这话,司徒庭兰忽然反应过来,她口中的这个小姑娘,极有可能是那个还穿着红肚兜的阿香。
难怪这么小的孩子失踪了也无人无报案,只因她家中已无亲人,自然无人在意她的死活。
司徒庭兰眉毛微拧,心中有些气结,这凶手实在是可恶,连这么小的姑娘都不放过。
“你可见过那贵人?”司徒庭兰忙不迭开口追问。
桃子仿佛听到鬼神一般连连摆手:“谁想见他啊,能见到那贵人的姑娘必然会被选中,那样一来岂不是和进了地狱大门没有任何区别?”
司徒庭兰挠挠头,不死心地追问:“就没有见过他却没有被挑中的姑娘吗?”
桃子摇摇头,语气很是坚定:“没有,也不知这贵人是个什么毛病,但凡亲眼看到的姑娘,无论如何都会带走,有些妹妹做着贵人夫人的美梦,也不听劝,非要去,甚至变着法的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说到这里,桃子一脸无奈地摆摆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司徒庭兰见她还未说完,急急催促道:“然后呢?”
“然后就被带走了,毕竟被他亲眼看到的姑娘都逃不过去的,每回听闻贵人来,我都是躲在茅厕装肚子疼不出来,这才安然无事到今日。”
司徒庭兰闻言沉默了一阵,细细思索后,纠正道:“或许不是被他亲眼看到的姑娘都逃不过去,而是亲眼看到这贵人模样的姑娘都逃不掉。”
桃桃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闻言放下茶杯,略略侧头笑道:“都一样,没有什么差别。”
司徒庭兰默然不语,这其中的差别可天差地别去了。
若是那位贵人但凡是亲眼看到的姑娘必须带走,那便说明了他口味独特,有特殊的个人癖好。
而若是亲眼看到那位贵人模样的姑娘都必须被带走,那便说明这位贵人见不得人,不但心思狠毒残忍,也十分缜密细致,绝不放过一丝一毫有可能泄露身份的疑点。
后者这样的人若是纨绔子弟也就罢了,若是在朝为官,只怕整个洛阳城的百姓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就真的一点都没听说过吗?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司徒庭兰至此还不肯善罢甘休,继续追问,桃桃闻言也不嫌烦,仔仔细细回忆了一番,才道:“这位贵人每每来醉梦阁之时,母亲都会清场,将所有客人都赶走,独独留下贵人和他的随从们,他们脸上都蒙着黑色汗巾,根本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不过高矮胖瘦倒是看得出来,那位贵人又高又瘦,走起路来非常的有气势……”
司徒庭兰正眯着眼睛努力回想这个人会是谁,桃桃忽然拍手叫了起来:“对了,我记起来了,那贵人手上总有一个小茶壶,时常拿出来喝一口,我也是无意之中站在二楼看到的。”
听到这话,司徒庭兰浑身血液瞬间逆流冲向天灵感,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了,千想万想,即便将太尉府所有人都算进嫌疑之中,她和裴子骞还是第一时间为太尉大人开脱。
堂堂太尉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是那么的爱惜自己的名声,是不可能做出这等残虐的事情,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公子?”
桃桃说着说着,见司徒庭兰没了反应,一句话都不接,甚至连目光都不给她半片,不由得紧张起来,伸手轻轻晃了晃司徒庭兰:“公子,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就是在想红红,是不是真的没有机会回来了,想想以后没她的日子,真的还挺难过的。”
司徒庭兰脸色冰凉地吐出措辞,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她认为自己最想要知道的消息已经得手,没有再浪费时间的理由,于是起身道:“桃桃姑娘,今天和你聊的很开心,期待和你的下一次见面,我还有一些事情就先走了。”
桃子闻言跟着起身,想要说些挽留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往外走的司徒庭兰在这时停下脚步,将手中的银袋子放到桌上,目光真挚:“虽然这些钱不够你赎身,但哪有人会嫌钱少,拿着吧,说不定将来就有急用。”
说完这话,司徒庭兰这才是真的离开,脚步迅速地出了醉梦阁,她在街口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另一处青楼,心里已经觉得没有必要了。
那个被众人敬仰,表面上仁爱慈善的父母官,背地里竟然是这幅嘴脸,轻易玩弄着姑娘,始终不觉问题出在哪儿,甚至变本加厉,玩出那么多的人命来。
这还是在太尉府里发现的,谁知道外头还有没有更多无辜的姑娘受害。
简直是丧尽天良的牲畜!
一想到要去求这样的人放过王衡出,司徒庭兰一颗心便紧紧揪在一起,怎么也舒展不开。
可司徒庭兰心里也明白,事到如今,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就算知道穷凶恶极之人是郑忠之,照样没有证据抓他的,照样没办法为公平正义出声呐喊的。
和郑忠之翻脸,更意外着未来这一路不光需要披荆斩棘,还要学会在刀尖上跳舞。
司徒庭兰十分无奈地垂下一个脑袋,一只温热的手在这时猝不及防地伸到脖颈处,司徒庭兰一惊,往后退了半步,这才看到身后的人是裴子骞。
“怎么了?看你弯着腰在这里叹了好一会气了。是还没想到明白吗?”裴子骞还不知道司徒庭兰去了青楼的事情,一脸疑惑地看着今日脸色极臭的司徒庭兰。
“想明白了,我太明白了,活人终究比死人重要,死人蒙冤可以翻案,活人不行,一旦定了罪,便再无挽救的余地。只是我一想到郑忠之那嘴脸,怕控制不住自己上手。”
司徒庭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提出这句话,心中的愤恨可想而知,裴子骞再度追问缘由,司徒庭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对裴子骞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裴子骞闻言,忙打量起司徒庭兰今日的打扮来,拧眉道:“所以,你为何一个人去青楼,那么危险的地方若是被发现可如何是好?你大可以来找我,我们一道而行,必然有所照应。”
司徒庭兰不在意地点点头:“知道了,下次会叫你。”
说完这话,她又继续愤愤开口:“说起来,我看那大管家也不过是他郑忠之的一个替死鬼罢了!人大管家从小跟着他照顾他,他竟是半分情面也不顾,实在是冷血无情!”
裴子骞见她这样子,的确很有可能在和郑忠之聊天的过程中,对着对方的脸重重出拳,他忙抓过司徒庭兰的手往怀里送去,表情淡定道:“为了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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