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衡出微微拧眉，犹豫了一阵，还是走上前，直言道：“事关重大不可儿戏，她若真是清白，自可毫发无损归来，裴大人都这般保证了，嬷嬷再这么护着就难免让人心生疑虑。”

　　老嬷嬷脸色不变，语气坚定：“既是如此，那请大人将老奴一块带走，老奴自问心无愧，绝没有做出伤害公主殿下的事，大人尽管大刑侍候。”

　　司徒庭兰见两人僵持不下，笑着上前道：“嬷嬷何须出言至此啊？”

　　老嬷嬷闻言低头拢拢袖子，正想说几句话倚老的话，没曾想面前的人对着殿里几位侍卫挥挥手，冷言开口：“既如此，那便将嬷嬷和这宫女一道带走！”

　　“你……”

　　老嬷嬷一时无言，只得狠狠震袖，被侍卫压着走出了内殿。

　　王衡出凌冽的目光一扫这内殿之中剩下的宫女们，一字一顿道：“全部带走！”

　　三人跟在这些宫女身后来到殿外的院中，宫女们乖顺地站成一排，脸上的神情无一例外带着紧张和不安。

　　王衡出今日比往常急躁了些，迫不及待开口：“你们仔细回忆一下，若是想起谁这几日做过什么可疑的事，马上如实说出来。”

　　话音未落，在场所有人仿佛事先商量好了一般，十分默契地摇了摇头，异口同声道：“没有。”

　　这样的默契这样的异口同声，让三人感到十分疑惑，忍不住互相交换了一番目光，倘若下毒之人就藏在这月亮殿，那么整个月亮殿的人说不好都是从犯。

　　如此一来，大家皆可互相掩饰，只要死咬着一张嘴，休想问出半点东西来。

　　司徒庭兰见状，忙不迭伸手招呼两人到一旁：“我倒是想了个主意，不如一试？”

　　裴子骞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司徒庭兰压低声音，用不大不小仅三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我们把这些宫女们单独关起来单独审问，审问的时候告知她有人已经坦白一切，若她也能坦白便可从轻发落，若是不坦白那便划入从犯之中。”

　　“可以一试。”裴子骞和王衡出十分赞同地点头。

　　裴子骞打量了一眼人群，补充道：“不过宫女人数众多，公主的毒耽误不起，若是一个个单独审问只怕来不及，不如挑些面相贪生怕死的宫女单独审问，审问的时候略加威胁施压，想必效果成倍。”

　　王衡出和司徒庭兰连连点头，派人叫来马车，将所有宫女都从月亮殿带走，分别送到刑部和北镇抚司。

　　老嬷嬷必然是不能去北镇抚司的，便送到了刑部，由司徒庭兰和裴子骞亲自审问。

　　老嬷嬷坐在这铁椅上被绑住双手，脸上却丝毫没有畏怯的神色，她紧闭着双眼，不去看旁边的鞭子匕首，咬牙道：“两位大人就不必在老奴在身上浪费时间了，老奴左右不过贱命一条，大不了便将这贱命抵给先皇后就是了。”

　　司徒庭兰见她这般固执，忍不住诧异追问：“那可是你亲自看着长大的公主殿下啊，你如何下得去这样的毒手？”

　　老嬷嬷闻言冷笑一声，没有回应。

　　司徒庭兰又道：“嬷嬷，你又何必自讨苦吃？这的刑罚可不是你这身子骨能承受的，不瞒嬷嬷，北镇抚司那边已经传来消息，有宫女扛不住刑罚，招了。”

　　老嬷嬷听到这话，一张脸依旧淡定，仔细一看，甚至还有些欣慰和悠然自得，司徒庭兰见了不免诧异，下意识看向裴子骞。

　　裴子骞接住她这一眼，不急不缓地拿起一旁的火钳，声音冷冽：“不愧是宫里的老人，心态果然要比那些小宫女稳妥，只是不知道是你的嘴硬还是这火钳硬。”

　　老嬷嬷感受到一股暖意在慢慢靠近的脸，终于是抬起厚重的眼皮，目光沧桑却依旧坚定：“老奴说了，老奴不过贱命一条，二位大人想要尽管拿去，只是有一点老奴不得不提醒二位大人。”

　　“你说。”司徒庭兰点点头，好奇这老嬷嬷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老嬷嬷无声叹了口气，显得有些落寞，好一会，她才抬起眼，缓缓道：“若是公主殿下病愈醒转，请二位大人务必要向公主殿下解释清楚，老奴的死和王大人绝无半点关系。”

　　司徒庭兰闻言心口一怔，显然这老嬷嬷也是知晓王衡出欢喜玥安公主一事的，只不过听她这话的意思，难不成公主殿下也喜欢王衡出？

　　想到这里，司徒庭兰忙不迭追问：“你这话是何意？”

　　老嬷嬷却在这时候闭上眼，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司徒庭兰哪里肯给她这个机会，上前道：“你若是不将话说清楚，那我们可帮不了你这个忙，我二人自然也知道王大人倾心于公主殿下，这次若是能破案，自然要把所有功劳都落在王大人的头上，如此赫赫功劳，想来公主殿下到时必然对王大人刮目相看！”

　　老嬷嬷皱着眉登时将眼睁开，脸上的神情不再淡定，而是显得焦急慌乱，顿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们若是真将王大人当成朋友，就不该将事都落在王大人头上，老奴和公主殿下毕竟有情谊在，得知老奴的死，公主殿下该如何看待王大人？”

　　司徒庭兰见她一口一个为公主好，忍不住笑着打趣：“你都能对公主殿下下此毒手，还有什么情谊在？一个杀人凶手难道还会让公主殿下觉得惋惜，甚至和王大人交恶吗？”

　　裴子骞忙开口附和：“没错，既然已经有人认罪了，说实话，你们认不认罪已经无关紧要了，死刑犯名单上多你一个又有什么所谓？俗话说得好，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即便屠了你们月亮殿所有的宫女在皇室眼中也不过是碾死蚂蚁的小事。公主殿下又岂会为了这些费尽心机想要害死她的人伤心？”

　　老嬷嬷听到这里已经彻底慌乱了，她万万没想到传闻中公正的刑部竟然是这般践踏人命，将她们当做蝼蚁对待，此时此刻，脸上的淡定完全维持不住了。

　　“天底下还有你们这样查案的吗？”

　　老嬷嬷激动的声音让司徒庭兰和裴子骞心中一喜，终于撬开了此人的一点心扉，忙趁热打铁道：“无论你认不认罪，在我们心里你已经是个从犯了，除非，你将背后的主谋道出，我们方可将你从轻发落。”

　　老嬷嬷咬着牙，语气坚定：“老奴不需要从轻发落，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唯一所求便是刚才所言，若二位大人真将王大人当成朋友，切莫将此事功劳都落在王大人头上。”

　　“为何？”

　　司徒庭兰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之中的逼视和坚定，让老嬷嬷实在没有办法忽视。

　　她咬了咬牙，终于道出一句话：“因为公主殿下也喜欢王大人。”

　　司徒庭兰闻言心中一喜，转而又心中一悲，即便公主殿下喜欢王衡出又如何，她终归是要去和亲的。

　　裴子骞不解的声音在这时从耳边传来：“公主喜欢王大人和你的死有什么关系？方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不过是一个不讲情义毒害公主的犯人，王大人鼎力查清案子将凶手们绳之以法，公主心中感激还来不及，为何你这般坚定，认为公主宁可相信你也不相信刑部大理寺北镇抚司联合查案得出的结果，甚至要为了你同王大人反目？”

　　老嬷嬷一怔，缓缓开口道：“因为老奴和公主殿下心意相通，公主殿下更是老奴从小看着长大的，公主殿下知晓老奴是清白的，老奴绝不会害她。”

　　“那你为何始终一副赴死的模样，天底下难道还有清白的人被抓后一心求死的吗？”司徒庭兰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老嬷嬷被他们问的有些混乱，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说词，索性咬着牙不说话。

　　“庭兰，北镇抚司的那边来了消息。”

　　谢庭玉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司徒庭兰和裴子骞忙朝他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追问：“那边什么消息？”

　　谢庭玉看了一眼老嬷嬷，往后退了几步，才对两人小声道：“说是单独审问不管用，无论如何那些人都一口咬定不可能有人毒害公主，必定是外头的人，王衡出无奈之下，叫人捉了一笼的田鼠，在她们面前展示了一番如何活生生给田鼠剥皮，吓得那些宫女当场跪下认罪了。”

　　司徒庭兰听到这里，不免诧异追问：“当场跪下认罪？所有人？”

　　谢庭玉重重点头，声音中也带了几分诧异：“说来也奇怪，那些宫女的口供始终一模一样，单独审问的时候坚持月亮殿的人绝对不可能毒害公主，必然是外头的人所为。恐吓之时，又个个统一口供，说是自己做的，没有一个宫女跳出来揭发同伴，她们不愿受那样大的刑罚，宁可求一快死，却始终无人跳出来说点不一样的口供，而且都把罪责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这实在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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