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庭兰推门而入,满屋子的安定香不由分说地往人鼻子里钻,司徒庭兰顿时觉得整个人瞬间镇定下来。
她抬眼看向内室,见裴子骞侧卧在床,大半个涂了药膏的后背袒露在眼前,一条条炸裂般深长的伤痕,看着像是鞭刑。
司徒庭兰深怕惊醒裴子骞,忙垫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走到人身后,她见裴子骞后背上的药膏已经干了,而床头放着一碗调好的药膏,当即拿起药勺,小心翼翼地往伤口上涂去。
“母亲,你安心去睡吧,不必担忧,上药这种事小兰会做的。”
听到裴子骞这般亲昵地叫自己小兰,司徒庭兰一怔,随即缓缓开口追问:“你怎知我会来?”
一动不动的裴子骞听到司徒庭兰这声音,忙不迭回头,镇定自若的眼睛在人脸上一扫而过了,当即不淡定了,手忙脚乱地拉过被子往后背上盖去。
司徒庭兰觉得他这个动作简直是在胡闹,伤口刚涂了药膏,怎么能拿被子盖上呢?
她死死地揪住被子,不让裴子骞得逞:“你干什么?药还没干呢!”
裴子骞一脸错愕震撼,直直对上司徒庭兰的眼神,激动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冒冒失失和我共处一室,传出去可如何是好?”
司徒庭兰表情淡定无谓极了:“这有什么,我的那几个同僚,天天在河边剥了上衣沐浴呢,看都看腻了。”
裴子骞被她的话惊道,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抓着被子的动作却没有因此而松懈,紧紧一拽,终于从司徒庭兰手里抢过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司徒庭兰见他一副良家妇女被调戏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连连追问:“你这人真奇怪,刚刚不还叫我小兰吗?现在又一副我占了你便宜的样子,你到底几个意思啊?”
“我说的是我的侍女小兰,在大理寺为你换女装的时候,你见过她的。”
裴子骞这么一解释,司徒庭兰才反应过来,彼小兰非此小兰,只得悻悻放下手中的药碗:“你后背抵着墙,不痛吗?”
裴子骞振振有词:“不痛。”
司徒庭兰垂眸看看自己的袖子,垂头丧气道:“抱歉啊,原本我才是出头鸟,却让你替我背了这个责难,还让你受了寺卿的惩戒。”
裴子骞见她一脸失意,目光深处夹杂着内疚和自责,语气不由得缓和下来:“不必自责,不管有你没你,这件事我都是要做的,换做是王衡出,我相信也一样。”
司徒庭兰默默点头,又带了几分不甘心的语气开口:“可我想不明白,我们是在做好事啊,是在查清真相还死去的人一个公道,为什么他们要处处阻拦我们,甚至还要惩罚我们?”
裴子骞闻言沉默了半晌,才无奈叹气:“因为我们让太尉大人难做了,说难听点,这直接是在威胁太尉大人,若太尉大人是个小心眼的人,只怕要针对迫害我们,寺卿大人这么做也是先下手为强,拿出诚意给太尉大人瞧,也是一种对我间接的保护。”
“可太尉大人不是实顶实的好人吗?怎么会小心眼打击报复我们呢?”司徒庭兰一双眼睛里全然是疑惑不解。
“人情世故,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不是我们初出茅庐的小子能明白的,也许等有一天我们也坐到那位置的时候,才知道如何争夺权势又不树敌,如何长袖善舞又有名望……”
裴子骞说到这里,门外的狗子忽然大声叫起来,他当即对司徒庭兰嘘了一声,小声道:“想必是母亲在门外偷听,不要再说这些事了,说点无关紧要的。”
司徒庭兰默契地点头,转口便大声道:“裴兄,哦,裴哥哥,你的伤好些了吗?还疼不疼呀?需要我再给你上一些药吗?裴哥哥,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实在是太心疼了!”
裴子骞冷不丁听到司徒庭兰喊自己裴哥哥,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脸上又惊又喜又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没让你说这些,再说些别的。”
司徒庭兰定定地看着裴子骞,不明白他希望自己说些什么,脑中白光一闪,想到裴夫人在门外偷听,不如说点他母亲的好话。
“裴哥哥,我方才碰见你母亲了,你母亲的气质当真是一绝,我见过不少富家太太,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身贵气浑然天成的,宫里的贵妃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裴子骞闻言,撇了她一眼,主动开口转移话题:“我这几日带着伤怕是不方便带小白,你若是欢喜就带着小白回家去吧,等我伤好了,再来找你要回小白。”
司徒庭兰怀疑自己听错了,裴子骞竟然要将小白让给自己,当下,她开心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当真?那小白我就带回去了!”
说完这话,司徒庭兰转身就要走,裴子骞忙喊住她:“等等,你走近些,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司徒庭兰忙不迭走到床前,凑了耳朵过去,只听裴子骞压着声音在耳边说道:“事情闹得这么大,太尉大人没有理由不继续往下查,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情盯紧了,不能让万有全逃了。”
“放心,我懂得!”司徒庭兰说着拍拍裴子骞的肩膀,一副老大哥的模样,她转身欲走,忽然想起王衡出,忙又追问,“对了,王衡出在做什么?是被寥庄关起来了吗?”
裴子骞点点头,肯定司徒庭兰的猜测:“恩,被寥庄关了禁闭,这件事未出结果前,他是不会被放出来的。”
“那王大人也是够惨的,不过你放心吧,就算我一个人,也能把事情做好的。”
司徒庭兰说到这里一想,接下来所有的重任都落在了自己肩膀上,不免又喜又怕,吸了口气,气势满满往外走。
吱呀——
门推开的那瞬间,有个背影仓皇逃窜,躲到一旁的小竹林去了,看那背影分明是裴夫人,司徒庭兰却佯装什么也没看见,只顾着低头逗狗子。
“毛毛,娘亲不在的日子你有没有想我啊,现在好了,跟娘亲回家吧,娘亲给你做好吃的!”
狗子闻言快乐地摇着尾巴,冲司徒庭兰哈气,司徒庭兰也十分愉悦地揉着他柔软的脑袋。
直到余光注意到裴夫人悄悄从一旁退出,这才拍拍手,示意白毛跟上自己的脚步,朝院子外走去。
气息未定的裴夫人正坐在石凳上平复气息,她抬眼对上司徒庭兰的目光,忙笑着起身:“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多聊一会儿?”
“天黑啦,得回家。”司徒庭兰说着,抱歉地朝面前的人欠身行礼,“今日叨扰了,还望夫人不要忘心里去,改日我一定收拾妥帖了再登门拜访夫人和裴哥哥。”
裴夫人乐呵呵地拉过司徒庭兰的手,拍着手背道:“不碍事的孩子,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只要你来就行,我们家子骞一定很开心你来看他。”
司徒庭兰微微颔首,冲裴夫人再度点头行礼,这才踩着夜色的尾巴,带着狗子告辞。
狗子这些天不在司徒庭兰身边,也不知道裴子骞是怎么样的,竟然胖了一圈,还变懒了,走了几步路便不肯走了。
司徒庭兰气鼓鼓地拍拍它的脑袋,它倒好,四肢一下软了,软趴趴地趴在地上,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虫。
“大哥,你想怎样,起来好不好?”
狗子闻言一动不动,司徒庭兰揪着它的耳朵气道:“你不想走路,难不成还要我抱你啊?”
狗子闻言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冲进司徒庭兰的怀里,一副要她抱着自己回家的样子。
司徒庭兰抬眼望天,默默叹了口气,正要抱起白毛,脚步匆忙的裴宅家丁连连喊着宝如小姐朝这边跑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顶漂亮的软轿,几个家丁抬着空软轿,正匆匆忙忙的朝她跑来。
司徒庭兰目光一喜,忙起身,不等裴宅家丁开口,追问道:“这可是夫人给我准备的软轿?”
“没错,夫人说了夜色已黑,宝如小姐一个人回家难免遇到危险,要我们几个送小姐回家呢。”
司徒庭兰没想到裴夫人这般心细,忙点头道谢:“谢谢谢谢,你们到时候一定要帮我向夫人转达我的感激之情。”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狗子抱上软轿,随后自己也上了软轿,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裴夫人的好心好意。
到了谢宅门口,几位家丁却没有马上离去的意思,而是在原地徘徊,窃窃私语,似乎是在商量什么大事。
司徒庭兰下意识觉得不妙,当即询问:“你们怎么还不走?”
为首的家丁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缎包的方盒,满脸笑意:“这是夫人为宝如小姐双亲准备的见面礼,希望小的能有这个机会,亲手将东西交到二老手里。”
司徒庭兰如觉晴天霹雳,万万没想到裴夫人竟然还存了这样的心思,这要是被小娘娘小爹爹知晓,那可就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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