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庭兰字字句句如针,往寥庄耳里扎去,寥庄深吸了口气,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侧身勉强一笑道:“不说这些了,能和我说说你今日为何同家里吵架吗?”
这不过是司徒庭兰随口胡诌的一个借口,被寥庄这么一追问,司徒庭兰一时之间想不到合适的措词。
她将视线落在牢狱隐藏的偏门处,那里离关押王衡出的大牢十分近,在如此寂静的黑夜之中,大声说话只怕也能听到。
司徒庭兰收回目光看向寥庄,不答反问:“有笛子吗,我给你吹一曲吧。”
“你还会吹笛子?”寥庄闻言很是惊喜,见司徒庭兰重重点头,脸上却有些无奈,他无奈摊手道,“锦衣卫司里从来没有这些东西的,今日只怕是无缘听到你的曲子了。”
“无妨,这个也行。”
司徒庭兰说着随手从亭子旁的树丛中择下一片窄长的叶子,放在嘴边却轻轻吹了起来,叶子发出的声音虽然不如笛子好听,入耳却也是完整的一曲了。
她吹得却不是普通的调子,而是前阵子洛阳茶馆之中最为流行的小曲——杀阵。
讲的是两国相交,其中一国处处忍让,试图以退为进,另一国不知好歹,全然不知收敛,强势逼人,终于将那国逼得无处可退,举全国之力奋力而为。
这曲子慷慨大气,奋勇前进,让人听之热血沸腾。
司徒庭兰曾经也当着裴子骞和王衡出的面吹过这曲子,那种热血直扑天灵感,浑身为之一震的体会,此刻回忆起来,也是历历在目。
靠着墙而坐的王衡出,猛然直起后背,透着高高的铁栏栅看向半空的明月,他拿起身旁的石子丢向躺在地上的狗子。
狗子一惊,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王衡出,不明白他的意思。
王衡出朝它歪头吐出自己的舌头,扑通一下倒在地上示范给狗子看,狗子看的很是有趣,往前走了两步,一双狗眼炯炯有神地望着躺在地上的王衡出。
王衡出有些无奈地小声道:“不是我,是你,你躺下,吐舌头躺下。”
狗子咧嘴一副笑意,稳稳不动地看着王衡出,仿佛在看一场好戏,王衡出挠挠头,再次冲着它吐出自己的舌头,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如此反复循环,足足六七次,狗子也没有领悟到王衡出的意思,反而饶有趣味地隔着铁栏栅看戏,那姿势就差给它上一盆鸡腿了。
曲子的声音戛然而止,王衡出登时有些失落地垂下头,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扑通——
狗子忽然重重倒在地上,侧着脑袋吐着舌头的样子,和王衡出示范的没有一点差别,王衡出目光不由得一亮,忙对着狱卒方向大喊:“快来人!出大事了!”
几个狱卒闻言当即小跑到面前:“什么事?”
“狗犯病了。”
王衡出很是焦急地冲着四脚朝天倒下的狗子一指,那几个狱卒凑过去一看,还真是如此,不免嘀咕:“不就是一条狗吗,搞得和宝贝似的,大惊小怪,死了就死了呗。”
“若真是普普通通一条牲畜,指挥使又何必费心费力将它关起来,直接杀了岂不更方便?”
王衡出说到这里,见狗子耷拉着身体忽然剧烈抽搐了一下,趁热打铁:“想来你们或许听说过刑部有条狗被圣人亲自赐予城安大人的官职,若是这狗就这么死了,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这话一出,几个狱卒才紧张起来,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查看,无助地望着王衡出追问:“那怎么办,这里也没有会给牲畜看病的大夫啊!”
“老毛病而已,你们把狗链全解开,给它翻过身,在狗屁股上狠狠拍几下,狗子很快就能回过血来。”
那几个狱卒闻言看向对方,眼神中多有犹豫和徘徊,其中一个担忧地追问:“不会忽然咬我们一口吧?”
“虽然这狗凶猛了些,胳膊粗的骨头一口下去就能咬断,但毕竟有灵性,知好坏,不会无缘无故咬你们的。”
王衡出一本正经地说出这话,见几人脸色不大好看,顿了一顿,继续道:“若是你们不敢,那便让我来,我和它熟悉的很。”
几个狱卒根本不敢对狗子上手,更何况要在狗屁股上狠狠拍几下?若是狗子醒转过来,保不准狠狠一口就把手给咬断了。
当下,忙顺着台阶往下说:“那行,你来吧。”
说完这话,他们急急上前打开了牢狱的大门,看着王衡出一头冲进狗子的牢狱,王衡出动作飞快地用钥匙打开厚重的镣铐,随后轻轻将狗子翻过身来,在几个狱卒的注视下,对着狗屁股狠狠拍了下去。
狗子猛地跳了起来,嗷呜一声,重重落地,牢狱的地仿佛都为此一震,那几个狱卒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狗子便在这时快速冲向他们,将几个狱卒冲翻在地,便朝外一路跑去,前路的狱卒们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刻拿着刀冲了过来,狗子转道继续跑,对着偏门将就搭成的门一头冲了过去。
彭——
正在亭子里无言相对的司徒庭兰和寥庄听到这声音,同时回过头去,只见半人多高的草丛中有什么东西在窜来窜去,下一秒,一坨白毛便出现在两人视线之中。
司徒庭兰佯装惊喜地冲上去,一把将钻出草丛的狗子揽入怀中,欣喜地抚摸着它的脑袋:“我的乖宝宝,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怎么都找不到,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寥庄看到这一幕,脸都黑了,他摸摸鼻子走向司徒庭兰,也佯装不知情的样子开口:“你的狗怎么在这里?”
“是啊,我的狗怎么会在锦衣卫司,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坏毛毛,让你乱跑,怎么就跑到这森严的锦衣卫司了?”
司徒庭兰说到这里,猛然抬眼看向寥庄:“对了,大人先前不是说王大人失心疯,将狗子吃了吗?”
寥庄脸上略微有尴尬,很快反应过来,淡淡一笑道:“同你说笑罢了,你不会当真了吧?”
“险些当真啦,可吓死我了!”司徒庭兰狡猾一笑,收回笑容,紧紧抱着面前嗷呜嗷呜委屈大叫往自己怀里钻的狗子。
草丛那边的闹腾还没有停下,焦急的声音从草丛里头传来。
“狗呢?谁看到狗了,是不是往那边跑了?快,快,我都听到狗叫了!”
话音刚落,几个狱卒从草丛中钻出脑袋来,猝不及防地对上司徒庭兰和寥庄的目光,他们瞳孔不由得当场地震,十分狼狈地起身走到寥庄面前,掸掸身上的叶子,重重跪下,异口同声道。
“属下办事不利,没能看住这狗东西,险些让它给逃了,还请大人降罪!”
这话一出,寥庄的脸上更不好看了,司徒庭兰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抬起一双无辜的大眼看着寥庄。
寥庄的脸色越发僵硬,那几个狱卒见了,心头不免更慌乱,见寥庄迟迟不说话,以为自己犯下的罪过更大,于是更大声地开口:“请大人降罪!”
空气里满是尴尬的气氛,寥庄咬着牙抬起手,重重一挥:“都给我滚下去!”
“是!”
那几个狱卒闻言当即将身子缩成一团,往旁边滚去,司徒庭兰见状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打趣道:“廖大人,你的人真可爱。”
寥庄是说一不二的人,方才不过是觉得他们太过碍事,便让他们离开,没想到这几个蠢货竟然将他的话语当成了惩罚,一个个像蹴鞠一般滚的不成样子。
他只觉得今日锦衣卫司的威严,和自己的面子,在司徒庭兰面前一扫而空。
“庭兰,其实……”
寥庄正思酌着如何像司徒庭兰解释刚才这事,草丛中忽然又有了动静,两人抬眼看去,只见王衡出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王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司徒庭兰故作一副惊诧的表情,王衡出闻言淡定走向两人,目光落在狗子身上:“我见狗跑了,帮着出来追。”
寥庄此刻的脸色铁青至极,顾不得面子,愤愤咬牙道:“你好好的在牢狱之中,是如何逃出来的,王衡出,你可知你这是逃狱?按照律法,我可以将你当场诛杀!”
王衡出闻言很是淡定,侧头看向草丛的方向道:“牢房的门是你的人帮我开的,出牢狱的门也大开着,更何况,我是出来帮你追城安大人的,如何算逃狱?”
寥庄闻言很是震撼,疾步走进草丛,看到草丛尽头当真有一个巨大的石门,看这草丛之中的脚步,来来往往不少,显然不是两三日所为。
寥庄气极了,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他苦心掌管,呕心沥血造就的锦衣卫司,竟成了这么个玩意儿。
个个不中用的东西,竟然还动起了这等偷懒的念头,简直令他火冒三丈。
更令寥庄愤怒的,是王衡出轻飘飘的一句:“师兄御下不严,比起师父当年,不知是否会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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