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有病吧,感觉自始至终都是在给自己找理由啊。”顾晗听完了,虽然很同情他的遭遇,但是也忍不住怼了一句。
关可茗听到耳机里朋友们说的话,其实如果她作为一个正常人的话,也会这么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存在也是有他的道理的,但是作为一个学过心理学和社会工作的人来说,如果没有同理心,一味地指责并没有什么效果,反而会让案主越陷越深,最终走向毁灭的深渊。关可茗忍不住了,告诉杨羽自己要出去一下,接着就走到隔壁房间,叩响了门:
“各位大哥,我知道他确实也并不是什么成器的东西,你们说的我也都认同,当然了他要真的成器不可能拿着一百块钱就想找我们帮他忙你们懂吧,所以,请大家安静地记录,你们说的话,我是都能听到的。”关可茗无奈地看着坐在房间里同样无奈的四个人,告诉他们。
“好的,”冷佳芝回答道,“我们尽量忍。”
“真的不能揍他一顿吗?”韩雯说道。
“他挨得揍足够多了,你觉得有用吗?”关可茗说。
“也对,你回去吧,我们尽量冷静。”
关可茗深吸一口气,重新推开了杨羽的房门。
“但是,同样是晚上工作,你却能够做***男孩,哪怕自己是一个异性恋。”关可茗说道。
杨羽不说话,把头深深地埋了起来。
过了许久,杨羽才说道:
“我当时也没想去做,只是在做便利店兼职的时候有个人来问我要不要去陪他,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跟他走了,第二天的我虽然走路都不能走,坐下都没法坐,但是夜晚上我拿到了2000元,是我工资的一半。”
“因为从来没觉得赚钱很容易,这样的诱惑如果换做是我,可能也会思考一番的。”关可茗说道。
顾晗在隔壁房间听到,脸都红了。
“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我只有这样,我每个月才能多出4000块钱的生活费,你知道在上京,4000块钱一点都不多。”
关可茗当然知道,当时他们全班去上京市实习的时候,关可茗顿顿节衣缩食,但是依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流水的人民币花出去,还是铁打的贫穷。
“我知道,我当时在上京实习过一段时间。”
“后面就习惯了,觉得来钱虽然很恶心,但是很容易。”杨羽越说声音越小,觉得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像我这样的人,可能就这样子了吧。”过了一会儿,杨羽又说。
“什么样子?”
“浑浑噩噩的,有药就吃,然后慢慢地死掉吧。”杨羽说。
“所以,你找到我们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你只想去死吗?”关可茗决意不能再顺着杨羽的负能量走下去了。
“当然不是,我想让你们解决掉我爸。”杨羽马上反驳道。
“可是我们并不能这么做,”关可茗说,“我们没办法‘解决’,我们只能‘和解’。”关可茗说道。
“我不想和解!我不想再跟他认错了!”杨羽喊着,想要把三十年的委屈全部都宣泄干净。
“那在你的印象里,和解是什么样子的呢?”关可茗问。
“和解?和解就是我跟我爸吵架之后,然后到他的房间里说‘我不会再这样了,对不起爸爸’,然后再出去吧。”
“每次都是这样吗?”关可茗问。
“对啊,不然和解是什么样子的?”杨羽觉得这样的和解,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好,”关可茗说道,“你跟妹妹吵过架吗?”
“好像,也吵过吧,我所有的人际关系都相处不好,就情商比较低,你知道吧。”
关可茗心里说了一句“我早就知道了”,但还是面带微笑:
“所以每次和好的时候,你也会和你妹妹道歉?”
“对啊,不也不对,”杨羽说道,“那要看谁做错了,如果是她任性调皮,那她是会和我道歉的。”
“那这时候你会怎么做?”
“会和她说承认了就好,然后抱抱她。”杨羽说着,想起了妹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你想听我怎么说吗?”关可茗问道。
“好,你说吧。”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非常的难受,明明回到家是想找一个安慰,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差一点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但是你感觉自己又怪罪不了别人,如果真的要怪谁的话,可能就只能怪那个恶意把艾滋病传播给你的那个嫖客,但是你找不到他也没法怪他,你就只能怪自己,但是自己的心胸确实有限的,负面的能量积攒多了,父亲便成了一个触发点,加上原来和父亲一些并不愉快的回忆,好像这些事情又可以怪到父亲身上,所以潜意识里你觉得是父亲让你拥有这样失败的人生,他或者要对你的人生负责,或者没有他你会活得更好。是这样吗?”关可茗说。
“啊?”杨羽有点惊讶,“好像是这样,所以是我自己亲手毁了我自己吗?”
关可茗摇摇头说:
“不是。你的家庭确实带给你一些不好的回忆,你的童年听起来也不是那种五彩缤纷的快乐童年,这些事情可能会影响你后面的生活,这些创伤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但不是你的全部。所以剩下的人生,你通过自己去掌握,是完全可以的。”
“真的吗?”杨羽的眼睛中,露出了久违的光芒。
“是真的,而且你现在根本不需要担心你的病情。通过鸡尾酒疗法会得到有效的控制,生命的长度和质量与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而假如说有单位因为你的病情拒绝录用你的话会有很多人站在你这边,你根本就不需要害怕跟他们对抗,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吃药好好生活,忘记自己是一个病人。”
“可是我确实生病了啊。”杨羽说道。
“但是你也成年了吧。”关可茗说。
“这和我成年有什么关系?”
“你刚才说你确实生病的时候,其实表面意思并没有错,但是你的潜台词里我却听出来‘我生病了,所以我需要有人来照顾我,我需要所有人都顺着我的意思来,不然你们就会受到道德层面的审判’。”
“可是这有什么不对吗?”杨羽不理解。
“你成年了啊。如果你是个孩子的话,这当然没有什么不对的,不仅是道德,连法律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但是成人不是这样,成人是需要自己对自己负责的,如果生病了那就去医院,而不是去让周围所有的人都来照顾自己;如果失业了就再去找工作,而不是怨天尤人抱怨社会不公。我这么说可能有点狠心,但是好像看起来这个社会目前就是这么的,怎么说呢,这么的残酷吧?”关可茗说。
“所以你的意思还是让我去跟我爸道歉呗,因为这些事情都是我自己作的。”
“我可没这么说啊,”关可茗已经有点佩服杨羽奇葩的脑回路了,就没见过这么爱钻牛角尖的,“我的意思是说,你应该自己去负责你自己的人生,你的父亲虽然是你的父亲,他说话你要听,他的意见你要思考,但是你身为一个独立的人,你不会再让他来伤害你,包括从身体到心灵。”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应该先独立起来,我爸自然而然就好了?”杨羽似懂非懂地说。
“说对了一半,”关可茗说,“你应该独立起来,但是你的爸爸不会因此而变得‘顺你心意’。”
“这又是什么意思?”杨羽已经有点要被关可茗弄蒙了。
“在你的言语中,你的父亲是不是那种说一不二,让你往东你绝不能往西的那种人?”关可茗问。
“是,就是这样的。”杨羽说得很肯定。
“他好像很威严,但是实际上他也还没有长大。你知道婴儿都有一个什么特点吗?在出生的时候婴儿觉得全世界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自己哭会有妈妈来抱,自己饿了会有吃的。但是等他长大之后他在一次次被拒绝中发现,其他人也有自己的界限,而世界没了自己依然能运转,自己想要做什么事情可能需要征得他人的同意才可以,这也是慢慢成熟的标志。但是有一些人一直觉得还是以自我为中心,投射到子女上变成了‘我是为你好我才这么做’,‘你不听我的就是不孝’,这些语言听起来可能是对的,但却带着婴儿的特征,所以我们称这种人为‘巨婴’。”
“所以以后他说什么我都当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杨羽说道。
“也不是。”关可茗说。
“又不是?”
“当然了,和平常人聊天的时候你都不能左耳进右耳出对不对?你会去判断这些事情对自己有没有利、有没有害,有利的建议你会倾听,有害的你哪怕听了也不会去做。你的父亲也是人,有用的建议当然要听,如果你听到这个建议可能跟你未来的规划不一样,先去考虑自己的规划是不是确实有瑕疵,如果真的父亲的建议和你的想法是背道而驰的话,你也应该去大胆地延续自己的想法,当然,人也是要为这种想法负责的。因为走了自己路的你,再也没有那个叫‘当初都是你给我选的’的逃脱责任的借口了。”
“是这样啊,”杨羽有点明白了,但还是有一点云里雾里,“那我现在,就是要好好生活了对吧。”
“对啊。”关可茗笑道,这傻孩子可算是开窍了。
“那我得先找一份工作,可是什么样的工作呢?”杨羽陷入了思考。
“我记得你说你会画画的,如果还会做美工的话,那应该不太愁了吧。”关可茗说。
“可是我爸……”杨羽刚开始说,就看见了关可茗的眼睛,又慢慢地像给自己打气一样对自己说,“我要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
“那我去求职网站上先去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岗位。”杨羽看着关可茗,眼睛中似乎燃起了一点希望。
“好,那我会找时间再来看你的。”关可茗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关可茗来到了隔壁的房间,一进门就忙着问:
“怎么样怎么样,都录下来了吗?都说的是实话吗?”
顾晗没说话,安昊阳接过话茬:
“都录下来了,收的效果也不错,而且应该都是真话,全程的语音语调和语速都没有很么太大的异常。”
“好,那今天先这样吧,我们先回,明天我再过来看一趟,确定杨羽走上正轨之后我们再去看看怎么样和他爸和解。”关可茗说道。
“我的天啊,”韩雯感叹道哦,“你在电视台当个小编辑真的是屈才了,你应该去弄个什么大型鸡汤励志演讲,真的,而且说得还比那些鸡汤文好听,我都给感动了。”
“好了好了,我一点都听不出来你在夸我。先回吧,太晚了都。”关可茗说。
“那没事儿了,我们唐警官还在楼下等我吃宵夜呢,先走一步,哈哈哈。”韩雯说着就迈着大步离开了。
“唐仁一直在楼下?”关可茗有点不可思议。
“我也以为他走了呢,”冷佳芝说道,“结果韩雯收到微信说什么唐仁想请她吃小龙虾,一直在这边楼下等着呢。”
“我的天啊,韩雯脱单有望了啊。”关可茗满眼都闪着对八卦的欲望,丝毫没有发现一脸闷闷不乐的顾晗。
“可不,看男人的眼光比当年好多了,”冷佳芝打趣道,“行了,我和昊阳也先走了,我俩下去把房给退了。”
“得嘞。”关可茗说道。
等到冷佳芝和安昊阳也走了之后,关可茗想要拉着顾晗的手一起走,却发现顾晗躲开了,关可茗这才发现顾晗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关可茗重新坐了下来,看着顾晗。
“没事。”顾晗说,为了让关可茗相信,还硬挤出了一个微笑。
“这可不像是一张‘我没事’的脸啊,我见过你没事的样子,也见过你崩溃的样子。”关可茗说。
顾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我以为你只是对我一个人这样。”
“像个知心大姐吗?”关可茗问道,心里想原来是这小子吃醋了。
“对啊,可是我看起来我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啊。”顾晗说。
“这好像就是我安慰别人的风格吧,”关可茗说道,“也是我性格使然,所以你在听我和别人交流的时候都能找到我和你聊天的影子,因为这场聊天中有50%是完全一样的啊,当然了,我在做个案的时候会不可避免地掺杂进自己的情感,这也是我自己的一个问题,我以后会尽量地保持界限的,好不好。”关可茗看着顾晗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吐得坚定。
“这样啊。”顾晗说到。
突然关可茗凑上前去,突然吻上了顾晗,顾晗突然浑身僵直,面红耳赤。
关可茗慢慢撤回来,说:
“你看,我只会对你一个人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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