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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斧是为了我的爹爹和娘娘。”
“这一斧是为了我的哥哥。”
“这一斧是为了被你杀害的父老乡亲。”
大当家早就咽了气,纹着翱翔苍鹰的脑袋被她劈开了花,连整个上身也被斧刃剁的不成形状。
“这一斧,是为了那些被强掳上山寨的无辜女子。”
她幽深的黑眸中映着不远处的熊熊火光,仿佛已经化身为复仇的女修罗,她轻盈的游走着,一个又一个的收割着山匪的头颅,听着他们恐惧的哭泣嚎叫。
“做了这么多坏事的人,临死时也会害怕吗?”阿英提着滴血的斧头,似是在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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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岩抬手解开封坛的泥印,将整整一坛浓酒倾倒在了土坑中,再丢进去点燃的发烛。
“你们该死。”
烧杀劫掠,***女,大恶并犯,这些恶徒——该死!
他堵住双耳不去听火中的人形如何嚎叫求饶,转身拉住了女娘的手:“阿英你冷静一下!我们现在就去找你姐姐。”
阿英怔怔地看着他,雨水与泪水混杂在一处,冲开了她面上沾染的血点:“我姐姐?”
“…我已经没有姐姐了,”她望着在火中劈啪作响又悄无声息的山寨,“姐姐她,比我来的还要早……”
她的姐姐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十里八乡无人不知张家阿梅的芳名。
阿梅生得好也嫁得好,就在两个月前欢欢喜喜地嫁去了开生药铺子的何家。
阿梅的夫家家底殷实,小夫妻也恩爱,公婆又和善,人人都说阿梅是个有大福气的,肯定是前世修下了善缘。
“……”女娘慢慢抱膝坐在地上,依旧忍不住瑟瑟发抖。
“不过是贞*节罢了,那种东西,和性命相比算的了什么?可姐姐早早就服了毒药,都是为了我,若不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救下她,姐姐才甘愿以身受*辱。
或许在被劫到山寨玷*污的当晚,姐姐便已经心存死志。
“……你,你别哭啊。”
可女娘并没有哭,她的眼睛是干涸的,她只是定定地望着被大火焚烧的山寨,似乎是在喃喃自语:“我不会哭,也不会去寻短见。张家只剩下我一个,我会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给他们看。”
黄泉路上无老少,现在她不必急于寻死,因为终有一日,他们将会重逢。
张英擦干颊上的雨滴,轻轻吐出一口气:“匪窝里还有不少从庄子上劫掠来的金银,足够一阵花用了。”
石岩瞧着女娘犹带泪痕的清秀侧脸,心中一惊,下意识问道:“你,你要占山为王?!”
女娘愣了一下,将一缕不安分的碎发挑到耳后。
“占山为王?不,恰好相反。这世间还有一种拿人钱财护人安危的行当,叫做镖师。”
“我想用这些钱财去开一家镖局。”
石岩第一次听说这些,不由得微微一怔。
“我想要杀更多的恶人!我想变得强大,我想保护那些普通人的幸福!”她嘶哑却坚定道,尽是脏*污的袖子上是前几日阿梅给她绣上的红色风信花。她乌黑的眼睛映着火光,如同两颗明亮耀眼的星辰。
风信的花序繁密,花枝粗壮,无论如何摧折,都会在风雨中死而复生。
据说,这是一种生生不息的研奇花朵。
那一瞬间,柏世俨仿佛看到了这女娘身上有什么特质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不禁瞪大了眼睛。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正在这缄默之中,天空中忽然变得如同白日一般明亮,一个比整个霞州还要巨大的神鸟虚影忽然出现在夜幕之中,金红色的绚烂羽毛驱开了厚重的云层。
“那是什么?!”
“凤……凰?”
日与月共同升起,恰是鸟儿的双目,天幕之中模糊的影子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唱,只一声,却瞬间清肃了天地间的污浊之气!
凤凰清鸣,声震寰宇!
它声声哀啼,尾部璀璨生辉的羽毛化作无数光点飘散,缓缓降至泥泞的地面,如同自九霄之上洒下了无数稀碎的星子。
石岩突然发现雨水已经悄然停息,脚下的土地也变回了往常的干燥坚实。
“这是——什么?方才……是什么神术?”他感受到胸口推拒的力道,忙松开了被他护在怀中的女娘,“是孤、我莽撞了。”
张英从见到这等奇异天象的惊诧中抽出神来,转身最后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山寨,便要离开这注定化作飞灰的地方。
“等一下!”石岩忙高声喊她。
“放心,找到的钱财会有你的一半。”
“不……我也…我也想加入镖局。”
“那好吧。”张英觉得他出身富贵,学问好教养好,并不贪慕钱财,为人也还算忠厚可靠。
总而言之,是个很不错的小郎君。
但她依旧郑重道,“你不会是听我一说便心动了吧?你可要知道这世间无论做什么都不轻松。”
“若是你觉得轻松了,必然是要别人替你吃力,到那时我可不会特意担待你。”
“…………”
“你怎么了?”
月光下的郎君有些怔怔道:“我只是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所以陛下以往总是耐心担待着他,是不是也十分吃力?
“当然是普通人。难道你以为自己是龙子皇孙?”张英扶着树枝缓缓行下山坡,忽然沉声问道,“身为普通人就不能做些什么?”
石岩忙跟着她的影子追了上去道,“那咱们以后的镖局,就叫“柏樟镖局”如何?”
柏木不凋,樟树不蠹,都是天生的良才好木。
他到底还是对以往存了一丝留恋,试图凭着什么纪念着。
“柏樟,柏樟。”女娘哪里见识过这般斯文的名字,在口中咀嚼了几下,又有些不满道,“那为何我的张要在另一个字之后?何况你又不姓柏……决定了,就叫樟柏。”
她行的不快,自然很快被追上。
“不是张姓的‘张’,”石岩从不曾见过这般专横霸道的女娘,“那为何孤……为何我要居于你之下?”
“我有身份碟令和户籍,你有吗?”
“……”
“过些日子我去开一个女户,你若是同意便充做我的童养赘婿上户籍,不然——就做个黑户吧。”
“……”石岩哑口无言,只得讷讷地紧跟住了她。
还带着薄薄水汽的清风吹动了厚厚一层云翳,皎洁的月轮为天地间再添清辉,又为两个相伴前行的少年人扯出两道模糊的影子。
樟柏镖局……这名字听起来也不错。
石岩仰头望着天宇上圆满的月,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不过是普通人罢了,却可以有普通人的报负和能力。
就像这个眼睛明亮的女娘一样。
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养育他的沧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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