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反目之后(1)
云山, 断崖, 雅室, 美人。容渊斜倚在大红的卧榻, 眼眸懒散眯着, 望手中所持混元镜。混元镜里是一白衣道士模样的人, 那人抬头, 眉眼比容渊还要惊艳,旁边的圆案上随意放着一鼎三足鎏金香炉,无味香袅袅地升着, 遮住容渊眼底情绪。
混元镜中很快变了场景。蜿蜒回廊,旋转琼花,古木门上刻着一双如入云霄的岩上松, 容渊下意识望向对面的门, 那人俨然已到了这扇门外。他无意地敲着混元镜的手指顿了顿。
“清楚道人白九川特来拜会魔君。”温柔的声透过朱红的门传进来,容渊意念一动, 门吱呀一声打开。白九川施施然走进来, 白玉冠, 龙骨扇, 她对容渊一笑:“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容渊呵地一笑, 薄凉的唇吐出的字字字冰冷:“柳知意已死,你教我如何无恙!”
白九川沉默地望着容渊。百年前, 容渊不知怎的竟喜欢上个男子,还是个家中有妻有子的!好友白九川自不会让, 况且那时柳知意同白九川相处地也投缘, 人家十分羞赫且真挚地拒绝了容渊,白九川便时时阻拦着。因修魔道,容渊性情越发乖戾,一次口角便与白九川在其洞府动起手来。正巧柳知意来找白九川论道,容渊一不小心误伤了那人,那人便就此魂飞魄散了。天上地下再找不到柳知意,容渊更加疯魔,且与白九川割袍断义,扬言再不相见。白九川性格不羁,觉着容渊自己难受一会消化消化也就过去了,也就没太在意,反而利用这段没人打扰的清静时间闭关修炼,一修就是三万年,直接就逐渐得飞升了。当然,现在还是三万年前,白九川还没飞升,柳知意刚死,容渊还没死。
“再说!”容渊起身,一步一步走过来,眉心妖花艳糜至极:“我不是已经说了,从此你我再不相见!若真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语罢红影一闪,白九川只觉背后一凉,她猛地回身,捉住他使得一招剜心手,然后手一翻从怀里掏出一金符丢到容渊身上,容渊一定再不能动作,白九川叹口气,松开手。
“我这次来,有两件事。”白九川头疼地望着眼前这个问题青年:“一是要告诉你,柳知意还在。二是要给你接我那儿去。”
“知意当年是魂飞魄散,怎么会还在!你莫要耍花招了!至于去你那儿,我就是死也不会和你回去!事已至此是我技不如人!你杀了我罢!”
“这你便有所不知。”
根据得到的消息,柳知意的确还在。他并非只是个简单人类,却是那龙族浪迹人间的三太子,敖冰,人间一场梦,梦完也就忘了,这还是白九川飞升后偶然知道的消息。
“柳知意并非凡人,实是龙族三太子,如今他早元神归位,倘若不信,你大可去找他,用你那混元镜一照,不就什么都清清楚楚了么!”
混元镜可照过去,可照现在,也可照未来,绝无虚假,童叟无欺。
容渊皱了皱眉。白九川将他身上定身符拿下来,再好言相劝道:“只是,若我没猜错,你如今已是油尽灯枯的地步了罢!”
容渊目光一冷,嘴巴张了张想要辩解,又在白九川恍如明镜的笑里嗤笑一声,直白道:“那又如何!我就是这地步要杀你也绰绰有余!”
“是!”白九川奉承道:“你如今要杀我是绰绰有余,可你难道不想调养好身子去见柳知意么?他元神归位后早忘了这一场凡梦,你这个状况去怕是还没见到人就要被东海的虾兵蟹将打死了!”
容渊眉心一跳,半晌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九川真心叹道:“你我青梅竹马,为一个男人与你反目是我不对。如今你既有难,我更不能不管。”
容渊凝视她,半晌,缓缓走回卧榻:“早干嘛去了?”
早前儿那个白九川没想到你会出这事,白九川斟酌道:“早不是没想明白么。再说,”她一本正经哄骗道:“我在你这儿布了天眼,早看你法力还算强盛,便没着急。”
天眼是种不入流的监视人的手段,功能少,耗法低,视界模糊,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易被发现。往往用于低能力的小妖精看上了高能妖精时。
容渊听了倒没追究,只再打量着白九川,良久道:“以后不许再做那下三滥的事。”
白九川连忙道:“是,是。那你同我回洞府么?”
“既你诚心赎罪,本王就给你个机会!”他道:“谁不知你清楚道人的丹药天下第一!你愿意给,难道我还有不要的道理么!”
“深明大义!”白九川赞叹一声,就见眼前小花妖慢慢慢慢地梗起了脖子,腰板也挺得更直了。她心里叹道还是单纯,乘胜追击道:“那咱们这便走罢。”
祥云一腾,白九川成功将断月崖大魔王拐带回府。白九川的洞府真正是洞府,简陋地一无是处,与容渊的府邸差了不只一星半点,容渊被放到榻上,熟门熟路砌歪起来,开始嫌弃地晃着四周:“这么多年,还是这四面漏风的模样。”
白九川边收拾杂物边笑:“某人说要与我恩断义绝,这么多年不是就顾着忧思某人了么。”
她背对着容渊,没见到他脸颊刹那间盛开的两抹薄红。
“你待着,我去给你拿药。”穿过长长走廊,她到单独辟出来的炼丹区域捡了三个大葫芦,一起抱回来,放到床上容渊旁:“这里头都是对你有好处的,红色葫芦一天两粒,蓝色一粒,白色一粒。”
容渊随意拿起那红色的葫芦,打开盖,拿到鼻尖闻了闻:“百丹果,味道还不错。”他瞅向白九川:“你倒是舍得下血本。”
“为了你么。”
容渊捏了捏葫芦,突然,将葫芦砸到白九川身上:“本王饿了。”
白九川讶然望他:“你还会饿?”
“怎么?有问题?”
“没问题。”白九川试着再接受一下消息,确定了眼前这妖是不会饿的,觉着他要么是想折腾自己,要么是想趁机逃跑。方才他与她一起过来说不定只是他知道法力不及自己的权宜之计,这样一想,她道:“那走吧,咱们下山买去。”
容渊就地一躺,懒洋洋道:“是你说要好好伺候我,怎么,说话又不想算话了?”
白九川想道她何时说话不算话过,看他那疲惫的模样心一软,他到了花期,犹如人至暮年,无论是法力修为还是身子骨精力都在慢慢衰退下去:“你累了?”
容渊显然不想搭理她了,并慢慢合上眼睛。
白九川想了想,将榻上薄被给他盖上。他此刻这样躺着,倒能望出几分记忆中,千年前的乖顺。想着,白九川出了洞府,并设下结界,腾云向山下村庄处去。
她走后,容渊也睁开眼睛。他迷茫地望着洞顶干干净净的大石头,捏紧了拳,又逐渐松开。既来之,则安之。白九川她既然敢让他来,就别怪他好好折腾她!
洞府外,一只兔妖嘭地撞到发着白光的结界,狠狠跌到地上,却执着地一次又一次撞击着结界。白九川这边感受到了,腾云加速,退化的容渊也感受到了,他拿出混元镜,里头的小兔妖龇牙咧嘴,倒还有几分可爱。他噗嗤笑出来。这兔妖日日去他那儿纠缠他说要保护他,说来也有趣,这么个小不点东西能顶什么用,再者,他容渊也用不着别人保护。将混元镜一撇,容渊起身,开始四处打量,最终得出真是一丁点儿也没变。他啧了声,轻车熟路从中间的茅草后头掏出一堆果干搬到榻上。
白九川左手拿着热气腾腾的一堆东西,右手精准揪住还在努力白兔的耳朵,将它提起来。
红澄澄的眼珠子瞪上白九川,它动了动三瓣嘴,发出少女娇憨的声音:“你是谁!就是你劫走了我们大王么!”
兔妖,白九川琢磨一下,将它丢下去,白烟后,它化作一白衣少女。
“你叫白仪?”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你以后得了人还惦念人的修为,吞噬了容渊修为,间接导致他身亡,我可不是知道么。白九川不动声色道:“你家大王与我提起过你。”
白仪跳起来:“真的么!”她大着胆子过来,缠住白九川的胳膊:“道长,那你能带我去见大王么?”
白九川断然摇头道:“不。”
“为什么?”
白九川道:“你对你家大王有心思。”
少女脸色一红。
白九川再道:“我也有。”
少女脸色又陡然转白。
混元镜另一端,容渊拿着镜子的手一抖。
“所以。你说我能让你见他么?”
白仪愤愤不平骂道:“你这老道!忒不讲理!”
“你见过哪里是讲理的地方。”白九川看她如今心地倒也不坏,且有几分直白得可爱:“不过,我倒可以给你个机会。”
不被她清蒸了的机会。
白仪愣愣看她,一双血红眼睛清澈见底,白九川从怀里掏出一张拜贴:“你拿着我的帖子去东方扶桑道人那儿拜师。百年后,修为可以胜过我,我们再公平竞争。”
白仪狐疑地望着她:“真的?”
白九川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真的。我清楚道人的名声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白仪觉着这老道的脑袋莫不是坏掉了,她们是情敌啊!不过,她犹豫地想着,力量,强大的力量也是她一直缺少的!她垂下头,眸里划过一丝狠光,再抬起头时,她可怜兮兮地笑了笑,去拿白九川手里的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她不放心道:“你可得好好照顾大王。”
“自然。”
小兔妖自以为是地腾云远去了。白九川诚心祝她好运。圈子里,与扶桑道人的厉害齐名的是他的多情,以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走进结界,洞府里,容渊吃了半床果子干,正和那半床一起酣睡,似是被脚步声吵醒,他不悦地抖了抖眼皮,却没睁开眼。
他现在还不适合面对白九川!天知道她说喜欢他是真的假的!越想越觉着自己这是羊入虎口,就不该被这老骗子骗过来!
老骗子的气息越来越近,容渊的睫毛颤了颤。白九川看着可乐,帮他将嘴角沾的草莓干拿下来,不小心碰到他的柔软的唇瓣,容渊的睫毛颤了颤,还是紧紧闭着眼睛,看来还是不打算醒。
白九川心中一动,慢慢俯下身去,擦过他的脸颊,贴到他耳边:“别睡了,起来吃东西。”
晚上,鉴于这洞府只有一榻,白九川练完丹,将人往里挪了挪,径直睡去。
月升中天,容渊蓦然睁开眼。他困惑地望向身边的人,别扭地往外挤了挤。
一只胳膊搭到他腰上,白九川迷迷糊糊道:“睡罢,别闹。”
容渊看了会他腰上的手,看了会他枕边的脑袋,半晌,哼了声,合上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容渊开始了无限制作妖。要三百里外的热烧饼,凤凰的尾羽,蔡婆婆的糖人儿,龙族的鳞片,麒麟的一只角。白九川觉着这人是一贯没有安全感的,大概在通过这些小要求体现自己的地位,于是都一一应了,这也间接地造成了容渊的变本加厉。
第十三天,容渊要求去见东海三太子敖冰,也就是当年的柳知意。
说实话,白九川的心里是有点儿不是滋味的。于是她断然拒绝了容渊的无理请求。
第二天,小祖宗失踪了。
白九川哭笑不得地再去断月崖捉人,却发现容渊根本没回断月崖!她直奔东海。
小祖宗彼时正如她所言,被虾兵蟹将叉了丢在沙滩上,浑身湿淋淋的,沾了满身满头的沙子,狼狈极了。
白九川顿时心疼了,手一挥,虾兵蟹将们哀叫着被打回海底,扑腾出巨大的水花,白九川将人一抱,回了洞府。
变化出木桶,热水,将人剥光了,白九川给人投进水里,微热的水使得容渊的肌肤泛红,人也逐渐苏醒。他望着自己赤/裸/裸的身躯,再望着道貌岸然的白九川,脸腾地就红了,他扑腾着要出来,白九川还未给他洗完,自然不让,二人争执间,白九川将人一揽,吻上他的唇。
多日来,漂泊的感觉总算是从心底去掉了。
她轻柔而珍惜地吻着他,容渊一笑,竟主动缠上白九川的脖颈,白九川觉着有些不对了。容渊这一世待她一向是以欺压嫌弃为主,何时这样过,海的咸腥味从他嘴里蔓延过来,白九川更是一惊,霍然松开人,却发现眼前的哪里还是容渊,分明是柳知意!不,现在已经是东海三太子了。
敖冰惬意地扬了扬水:“真是没想到,表面上清心寡欲的清楚道长这样饥/渴。”
白九川脸色一沉:“容渊呢?”
敖冰笑道:“本殿倒是遇着个叫容渊的。”
白九川真想着到底是要用毒还是用剑严刑逼供,外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道长好福气。”
容渊冷着脸从外头进来:“这位是谁啊!”
敖冰从水桶中转过身,笑眯眯地:“东海三太子。”
容渊挑眉,望向白九川,意味深长道:“倒是与故人没一分相像。”
他从白九川这儿走后的确去闹了东海,不过闹了两□□力不济,便又回了断月崖,待着待着又觉着不能便宜了白九川,她应承的,便得负起责任,亲自带他去!哪里想得到,一回来就看着这么一场大戏!真风流啊!
白九川解释道:“正好人在这儿,不信你拿混元镜照上一照。”
敖冰听得云里雾里,捉住混元镜一条线索:“要混元镜照我做什么!”他拍水而起,落地的那一刻,身上已是锦袍玉冠,穿戴妥当。他瞅瞅白九川,又瞅瞅容渊,对容渊表现出更大的兴趣:“你有混元镜?”
容渊冷着脸,将混元镜拿出来。
他实则相当不愿意相信这个一身海鲜味儿的什么太子就是当年那个惊才艳绝的柳知意。
敖冰也是识货的,见状不但没有躲,反而主动探过头去。他也想见识见识这传说里的混元镜有没有那么神奇。
铜面变成混沌,又由混沌变成一条真龙,他惊讶地叹了声。随即又见到那里头的真龙笑了笑,变作许多面貌,最后是一个青衣公子,打着一柄折扇,冲自己盈盈浅笑。
容渊嗖地收回混元镜,望向敖冰的目光如炬,像是有惊讶有激动,也有许多不敢置信。
敖冰一看他那模样便知晓这又是自己哪一回惹的情债,只是没想到却是个男的,他扬扬眉毛,又回头看向白九川,还是这个望着顺眼些。
他越打量白九川心里越觉着满意,不明白自己那回怎么会轻易回归本体,没有再好好待一待。
“不知清楚道长可有愿去东海一叙?”
容渊眸中闪过一抹狠辣,手一扬,攻向白九川!被早料到的白九川三挡两挡化解了制住,又脚一扬,狠狠飞向白九川腹部!
敖冰最习惯此种情人为自己相争的戏码,便惬意闪身到一旁观看起来,他欣赏的目光流连在白九川与容渊身上,二人过了好几招,他也看出了这是白九川在让着容渊,觉着没意思了,也想彰显存在感,便咳了咳:“二位莫再如此了!这样吧!二位可愿一同去东海一叙?”
容渊杀招未停:“妄想!”
白九川努力接招,苦笑一声:“你若想去,不愿我去,我不去便是。”
只是她少不得费心与敖冰交涉一番,让出几枚丹药,让其好好照顾于他,且不准碰他!
容渊神色更厉,身影一晃,便到了白九川背后!看起来今儿真要不死不休了!那敖冰看着这惊险一幕坐不下去了!容渊过来东海闹事后,他即刻派虾兵去查了容渊的祖宗十八代!他是对白九川感兴趣才纡尊降贵出海的,想着逗她一逗,哪里有没逗完,人却死了的道理!他折扇一扇,一股劲风冲容渊而去!
容渊被扇中,歪了歪,吐出一口血来!几乎要站立不住!白九川连忙扶住他,看着的他模样叹口气,望向敖冰,那龙正端端正正站着,笑吟吟地好像在求表扬。她嘴角抽了抽,决定先送客跟容渊好好谈一谈。
敖冰并非胡搅蛮缠之辈,白九川对他的冷淡更和他的胃口,便保持着十分的风度翩翩走了。
容渊也没留,想是与白九川想得一样,要先与对方谈一谈。
“你没事吧?”
“没事。”容渊擦了擦嘴角的血,推开白九川:“说罢!你是如何趁我不知道,和知意勾搭上的!他竟然为你伤我!”
他怒气冲冲的眼神不是作假,里头藏的嫉妒也并非作假。
白九川扶额:“我没有。”
这一世容渊怎么会这么死心眼看上个男人!就算是龙他敖冰也是个雄的啊!
他一瞪道:“白九川!”
白九川摊手:“真没有。”她恳切道:“我一直想着与你重归于好的事,哪里有时间去勾搭他呢?”
容渊审视她一会儿,哼了声,道:“可人家确然是看上你了。”
白九川微笑:“你看错了。”她灵光一闪道:“不过,我倒是有个好法子,可以让敖冰看上你。”
“什么法子?”
“日久生情。”白九川道:“咱们住到东海去。”
那里至少比她这洞府要安全有保障,妖魔鬼怪不敢造次,其他杂碎神仙也不敢妄去。至于容渊的心思么,看那个敖冰看容渊的眼神就知道,人家大概也是不图男色的,到时候与敖冰配合一下,让容渊断了念想,也是一举两得。
容渊却脸色一沉,脱口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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