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摇摇头, 脸上露出敬重的神情, “江大人知道后, 先去看了那人的腿脚, 发现只是缺了脚, 而且时日较短, 腿部肌肉还没有枯死。
在库房找了许久, 又从几户大户人家一番找寻,用上好的动物筋骨熬制打磨,找首饰铺的匠人雕刻了一只逼真的假脚, 给那人用。
又经过训练,让那人相信假脚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完全可以正常使用, 后来那人果然正常的在街上行走, 这事兴庆府的人沸沸扬扬的传来好一阵子。
找江大人求医的人差点把江府的门堵上,江大人在咱们将军府住了足足一月, 那些人才散开。”说着老管家就露出一种微妙的神色。
这可听得惊呆了太上皇身后的两人, 他们并不在乎育儿院的事情, 但是作为人, 脚对大家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更何况一个绝顶高手, 如果意外少了脚, 立马就会变成二流高手,落差之巨,天差地别。
现在听到有人可以做出假脚, 并且经过训练, 让那人行走自然。太上皇看了两人一眼,一人点头示意。
不用说,已经让人去验证真假了,管家作为一个高手,怎么会不知道几人的互动,但是这些都是事实,也不怕验证。
“所以说啊,这些孩子,那真的是拼了命都想得到书院的那个荣誉奖章,但是荣誉奖章的发放没有固定标准,让人很难猜测往哪个方向去使劲儿。”管家说。
“然后这些孩子就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奋钻研,形成良性竞争。”太上皇点头说。
管家适时送上马屁:“您英明。”
几人继续走着,太上皇还在心里思忖着改天要去这个定北书院看看的时候,又穿过一个回廊,走进一座院子。
刚靠近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几个孩子的争执声。
“二哥,我就说映净不争气,上次偷偷跑去大王山看情况,怎么就被大哥的一封书信吓得事情没办完就回来了。”江映决说。
“六弟,四哥不在,这里就没有不怕大哥的人,你就不要再说七弟了,等会儿他就会从前院回来了。”老五江映洛说。
“好了,大哥说的羊毛纺织的事情要是能成,就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自然要慎重对待,我去纺织厂那里看过了,确实有一点眉目了。”江绯染说。
“真的可以吗?到时候周边那些养羊的民族都会成为给咱们提供羊毛的人,咱们把羊毛加工成毛毯,褥子,在卖给他们,逐渐让他们变成咱们的羊倌,受咱们控制?”江映洛有些兴奋,又有些怀疑。
“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实际上还有很多困难,需要咱们再完善。最主要的就是盯紧纺织厂,让他们继续研究,还有安全问题,也不能忽略。”江映决重复道。
因为江绯白一直对他们强调,工人的安全和待遇问题,耳濡目染下,几人对这个问题也是非常重视,经常私下里去调查,力求让江绯白满意,同时也是无愧于心。
虽然很多商家都不重视这些问题,但是江家名下的所有伙计,都享受这种待遇,这也是江家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就发展起来的原因。
没有人不在乎自己的尊严和生命,以往是没办法,不拼命就要活不下去,但是江家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获得相应的回报。
江家名下的伙计,依据一年的业绩,在下一年可以有分红,每月有月奖,每季度有季度奖,每年底,更是有年终奖。
因此,江家的伙计的忠诚度和积极性都是相当高的,就算在江家学会了一技之长,也不会轻易被别的商家轻易挖墙脚。
因为江家鼓励那些已经有技术的人自己创业,还会借他们一笔银子,三年内不收利息,给他们足够的盈利时间。
所以江家名下的商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发展起来,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大哥说了,此法一旦成功,周围小部落的命脉就在咱们手里,以后只需要用贸易控制他们,就不需要在打仗了,所以,这是书院交给咱们的毕业作业,两年内必须圆满的完成。”江绯染说。
“那是自然,我可不想不能毕业,和后面进来的傻蛋一起读书,成为书院第一个不能按时毕业的学生。”江映决嫌弃的说。
太上皇觉得自己这一趟江家来的实在太值了。
听听,他都听见了什么,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就在院子里光明正大的商量着一个用贸易解决困扰边关几百年的问题。
之所以说几百年,是因为边关民族摩擦,已经从前朝就开始了,一直无法解决,对面的人想要女人,要吃的,要中原王朝的富庶。
这边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两方你来我往的打了上百年,这边要是发狠了,人家就全族远迁,反正游牧名族没有固定的家,全族牵走不是难事。
等过段时间,自己这边撤下来,人又回来了,就是这么你来我往的,几百年就这么过来了。
今天这几个小孩子,就在这里信誓旦旦的说,要解决这个难题,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想不能按时从书院毕业。
可是从他们三言两语中,好像还真有些门道,太上皇也不纠结,当下朝几人走去。
几人见将军府管家带人走过来,当是自家客人,就和管家问了好,然后给太上皇见了礼,管家也没有过多介绍太上皇,只说是将军的堂兄,从京城来看望大将军的。
几人一听,将军的堂兄,那就是自己人,立马恭敬中多了一丝热情,重新见礼:“见过萧叔叔。”
太上皇好笑,也没多言,让人送上见面礼,几人没见外,喜滋滋的收了。
“刚才听见你们说什么羊毛毯子之类的,很是有趣,方便和我说说吗?”太上皇直接问。
这里江绯染最大,江家的规矩,在外人面前,一向是老大开口,其他人补充,江绯染就直接说:“没什么不能说的,既然您是萧叔叔的堂兄,还能千里迢迢来这里看望萧叔,咱们就是一家人。”
说着给太上皇倒杯水,太上皇看着这个拐弯抹角敲打自己不要有二心,并且自己被对方强行一家人了的孩子,淡定的点头:“当然。”
“这事吧,就是咱们书院提前布置的毕业作业,有的需要单独完成,有的需要合力完成,有的需要时间长,有的需要时间短。
比如我们几人的,大哥给了两年时间,我们正在着手计划,还有那些需要毕业前完善兴庆府周边十三个县的交通的,现在已经开始动工了。”
太上皇假装淡定的点点头。
“书院的先生基本都知道,您去打听的话,一定能知道,所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您的,根据我们书院学生跟随商队去周边部族的深入调查,我们得出一个结论。
周边部族大都是牧羊牧马,逐水草而居,他们居住的环境,让他们天然缺少我们所拥有的精美瓷器,绸缎,茶叶,盐巴,而这些都是他们大量需要的物品。
我们只需要将粗糙的茶制成茶砖,还有那些下等的绸缎,瓷器,送到他们手里,您都想不到,下人喝水的一套茶具,就能换回三只羊。”
太上皇继续假装淡定的喝茶。
江绯染继续说:“一只羊从羊毛到羊奶到全身的肉,都是宝,但是那套茶具,在京城大概只需要十几文钱,当然,要说到盐巴这些,就更不用说了,但是这都是书院的资料,不能告诉您。
然后大哥就想到了一个羊吃人的计划,就是稳定并且打通商道,把有异味的羊毛,经过书院纺织厂的加工,制成一种类似于毯子的羊毛毡,比现在用的毯子保暖并且轻便,还防风,正是他们需要的物品。
而且,还能加工成很多东西,到时候,我们也会很需要的,只比我们家的棉花差一点,当然,这就属于书院的秘密,您也不能知道。
然后,我们就从他们手里收购羊毛,给他们的除了瓷器茶叶等,还会有便宜又实用的羊毛毡,当他们发现,只需要养羊,剪羊毛就能获得生活所需的时候。
嘿嘿,他们难道还会到处放牧吗?只需要我们给他们提供一块牧场,他们就能乖乖的在那里给我们养几十年羊,等我们来收羊毛。
几十年间,我们会鼓励他们和我们通婚,拥有我们的户籍,学我们的文化,说我们的话,吃我们的食物,几十年后,他们的彪悍气息还会存在吗?
就算是想要造反,舍得家人吗?舍得富足安稳的生活吗?就算舍得,那他们造反的资本早就没有了,因为我们的人早就把草原占领了,那里已经成了我们的养殖基地。”
江映洛给太上皇继续添一杯茶,补充道:“萧叔,咱们能说的就这些,剩下的,您要是能经过书院的同意,自然可以去书院的图书馆和资料室去查看,咱们是不能随意告诉您的。”
太上皇听得嗓子有些干哑,尽管这会儿已经喝了不少水了,他意外的觉得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是很高的。
半响,问出一句:“你大哥把这么大事情交给你们几人处理了?”
江映决有些不乐意,“萧叔,您可别瞧不起人,咱们书院选择毕业课题是,多少人抢着要这个任务呢,还是咱们兄弟齐心协力,才说服先生的,抢到手的。”
“就是,萧叔,那些十天搭建一座坚实耐用一百年的桥的课题,谁主动抢,是要被同窗笑话的。”刚走进来的江映净也反驳道。
“杏仁儿都得到了在毕业的时候,挑战天下武学排名前一百里面三十人,并且要有一半胜利的任务,我们这个怎么了?”江映洛说。
“再说了,那些要在北方黄河天险上搭建一座能通马车的桥的同窗年后已经出发了,大哥只给了他们衙门的文书,到时候所有的关卡,都由他们自己想法解决,江家商队只提供物资。要不是我对于建筑只略知皮毛,我也想挑战一下。”江绯染也不赞同太上皇的话。
“所以说,我们的课题,相对来说,已经不算最难的了。”江映洛总结。
太上皇这会儿已经被书院的这群狂人给气的说不出话了,他们嘴里说的,哪一个不是天大的问题?
放在朝堂上,哪一项不需要朝臣吵吵嚷嚷两个月,最后花费无数国帑,用无数人力,才能完成,这会被这几个小孩说的如此轻松。
他承认一路行来,道路平坦,百姓的生活也确实充满了希望,兴庆府周边的面貌大有改变,但是至于狂傲到这种地步?
太上皇有点不想说话,他决定明日就去书院看看。然后走出几人的院子,放任这几个孩子继续完善他们所谓的计划。
在走了两个院子,远远的周围挤满了人,静静的观看一番,太上皇觉得,这应该是一群正常的爱看热闹的人群,决定过去给自己洗洗脑,回归正常。
然后在将军府管家刷脸的情况下,大家给他们一行四人让开了一条路,走进一看,好大一块台子上,小型的城池,高山,河流,一目了然,仔细分辨,这不就是岭南周边的地形吗?
太上皇一边为自己的记忆力点赞的同时,一边暗自心惊,因为除了这逼真的地图外,他仔细观察下来,上面有些地方,竟然比朝廷用的军事地图还仔细。
保持表面的平稳后,声音淡定的问旁边的一个少年:“我观这地形,竟然比我家中的地图详细,这是何故?”
这少年见对方是个老人,虽然被打乱了观看同窗挑战先生的大战,但是依旧行礼后道:“这是我书院先生和同窗在学习了最新的制图方法后,集合我北疆商队和官方发行的地图,又经过考察验证,才制出的新地图。
您看,这里,这里,这里,都是以前有明显错误的,还有这三处,是以前地图上没有标注出来的,还有这里,是地形日积月累,发生了变化,但是地图上没有改变的。”
太上皇见着随便一个少年,就能身在大景最北边,但是把大景最南边的地形如数家珍,心里又受到了不小的震动。
稳了稳心神,继续问:“这种绝密地图,你们怎么随意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
旁边有人听不下去了,“老先生,你看这沙盘,只是我书院军事分院常用的东西,平日里学习,当然以真实地图为佳。”
“老先生,您也不必担心这地图会外露,这只是在咱们北疆军营和书院使用,江家是不会让不相干人进来这里的,因而您问了我才会告诉您。”刚开始那少年洋洋得意。
“大哥刚开始见我们无聊,才让人做了这沙盘,后来大将军觉得有意思,带回军营,听说,现在军营用的都是这沙盘,所以,这里的就是大哥给咱们做的益智玩具。”一人解释道。
太上皇已经不想去问江绯白和萧政卓,有这种好东西,怎么没有上报,也没心思追究花费大量人力绘制的地图,只为了留给这些孩子玩耍方便?真当他傻呢?
只见众人给对面那孩子加油鼓劲儿,“易安在想想办法,今天打倒秦先生,大哥就亲自下厨给我们做土豆炖牛肉,最大最肥美的牛肉等着咱们呢。”
这话一出,激起一阵附和,太上皇看眼前的沙盘,排兵布阵相当有章法,学生虽然被先生压制,但是头脑灵活,让先生吃了不少的亏。
但是先生明显有一处不合理的失误?太上皇眼睛一眯,看见眼前的先生年纪不大,眼神里透着一丝没有掩藏起来的焦虑,瞬间明了。
这是给学生放水呢,想来也是为了那土豆炖牛肉,不好光明正大的放水,还不能被发现,也不能输的太难看,丢了先生的面子,真是难为这先生了。
摇摇头和几人路过一个无人的院子,被里面的气味吸引,走进一看,已经不想说什么了,老管家适时地开口。
“大老爷,这是江家刚来北疆那年,江大人让人盖起来的暖房,后来慢慢的品种就多起来了,主要是家里人多,口味不一,您看,这不是四季时蔬全都在一起长着,那块是咱家将军平日里爱吃的菜。”
指了指另一边长势茂盛的菜苗,“嘿嘿,咱家都是粗汉子,没人懂得照顾这个,江大人嫌麻烦,就一起种在这里了,老奴隔几日就自己来翻检就行。”
太上皇看着比自己皇家温泉庄子里还要品种丰富,花样繁多的菜色,懒得多说一句话。
“走吧,去看看星星,他自己写的请帖,怎地一早上没见着人?”
萧管家嘿嘿一笑:“今日书院休沐,肯定有很多人来江家,星星少爷一定被几个先生考上了,老奴猜的不错的话,这会儿必定在小学堂。”
果然,在江府小学堂门口,就听见星星的声音:“爹爹,我已经回答了鹤轩爷爷的问题,为什么还要受罚背书?”
“听说过恼羞成怒吗?”江绯白好笑的问。
“您是说鹤轩爷爷觉得我回答了他以为我回答不出的问题,他才罚我的?”星星不解的反问。
“所以,有时候,即使你知道,你也要装作不知道,这样对大家都好。”江绯白尊尊教诲。
星星眼珠一转,奶声奶气的说:“星星知道了,那我今天回答了问题,能不罚背书吗?我想去外面接萧家爷爷,我还给他写了请帖。”
江绯白看了星星一眼,“想得美,既然罚你,就该认真完成,抓紧背。”
星星见撒娇没用,张口就从头背起:“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江绯白在每月的这一日,就在小学堂里躲清静,实在是家里人太多了,他都不知道该顾着哪一头。
刚开始他还很积极的参加年轻人之间的活动,事实上,他虽然是个年轻人,但是在书院里他是先生,在外面,他是江大人。
在家里,他又是大哥,让年轻人很不乐意和如此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一起玩耍。因为在玩耍的过程中,会显得他们非常傻。
所以,江绯白就自然而然的被孤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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