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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金术 (芥川龙之介X我)

[文豪野犬]百恋歌 町田绿 17913 2021-03-30 06:46

  给我一团熊火试炼我

  凌晨三点时起床,只有十五分钟不到的时间梳洗自己,不能太过,尽量显得像是半夜饿醒家里没东西吃,所以起夜去了百米外的24小时便利店买便当回来,恰好的也跟他在电梯前遇见。

  要走安全楼梯,出口开在进公寓楼的门拐角处,不留意都不会发现这个出口有人进出,所幸这门是指纹锁加上房门卡才能打开,所以安全性不糟糕。

  提着便利店袋子装着的自己手做便当绕出来,正好能看到他神情寡淡的走到电梯前按下电梯,我舒口气让全身放松,尽可能随意的走过去,同时很懒散的冲他笑一笑:“又遇到啦,吃了没?”

  有着单薄羸弱身形的男子也偏头朝我看一眼,转动脖颈时,脸颊两边由黑渐白的刘海也跟着他的动作摇晃起来,漆黑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种是一片深渊般的寂静,连说话口吻都冷淡的不行:“嗯。”

  “诶……半夜折扣套卖来着,两份便当我有点吃不消,还说再遇到你就让你帮忙呢。”我想是很苦恼死的微微皱起了眉;“这种便当留过夜会坏掉吧……”

  “……家里没有冰箱吗?”他如此问了一句的同时电梯下来了,似乎是种礼貌本能,他往侧旁让了让。

  我略一迟疑,然后先他一步走进了电梯,有些无奈的说:“冰箱有点毛病,房东一直拖着没来,最近都很不方便储存食物……”

  我能看到他的视线垂下来一些,应该是在看我手里的购物袋,是很快的一瞬,不全神贯注注意着他的眼角眉梢就会察觉不到的细微眼神。

  电梯抵达我们楼层前,他忽然开口问我:“是什么?”

  “牛肉盖浇饭。”我说着把便当盒拿了一个出来递给他,这种盒子网上批发一百个还送十个,跟超市里的相差无几;“特价贩卖没有封口,拿的时候请小心,容易洒出来。”

  我这样说他就改用两只手接过去了,顺带告诫我一句:“尽快让你房东来查看冰箱的问题吧,不然你就戒掉夜宵习惯吧。”

  “嗯嗯,我知道了,谢谢芥川君!”

  我跟芥川,说起来是有点复杂又不能说很复杂的关系。

  年幼时我曾和两位姐姐一起生活在贫民区,我其中一位姐姐跟芥川兄妹关系颇为不错,偶尔会将两人邀请来我们的小破屋中,一起分吃她跟长姐搜罗来的比较好的食物。

  我算是因此才认识的芥川龙之介跟他妹妹,关系不冷不热,那种街上遇到点个头就完事的情分,我不像我姐姐那么好,比起大姐的做事犀利,二姐的待人温厚,我似乎是被两个姐姐保护的太好,有点皮猴子上身,经常在贫民区里走街窜巷的搞事情,街坊邻居碍于我大姐是个狠人也都给几分薄面,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事,也都笑笑随我闹了。

  芥川应该是不喜欢我这种人的,我能感觉的出来他看我的眼神透着的漠然跟不屑,和他看我二姐的那种雪融般虽然冷,却带了几分收敛的柔,这两者之间的差距远得令人如鲠在喉。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我猜想,此时他们两人已经成为一对。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

  返回家里后,我把另一盒便当取出来放在了佛龛前,取了香点上,那牌位上没有相片,我们这样的出生在当时哪来的钱拍照片,连这牌位也还是大姐加入港口黑手党后第一份工资定制回来的。

  一年前,大姐为了掩护芥川被警方逮捕,目前在狱中,我每个探访日回去女子监狱探望她,港黑在监狱里也有些人,虽说不能立刻把她捞出来,倒也没让她在里面过的太差,大姐不喜欢我去看她,每次见了我都唠叨我不该去……

  我知道她怕什么,但我不在乎,我自己的姐姐我不能见,这是个什么道理。

  因为着这些曲折离奇的关系拉扯着,芥川龙之介对我虽然本质上大约是不怎么待见,却也还是尽可能地礼让着帮衬着我。

  哪怕他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我也知道是我在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的缠着他。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这么样,我也不想这样,真的。

  我不知道二姐对芥川有没有过我这样的心情,她走的那年也只有十四五岁,我跟大姐甚至没能找回完整的她,那些器官贩子没有放过她身体里稚嫩健康的器官,她被掏的空落落的挂在钩子上。

  我在那之后的几年里吃不下任何肉类,直到大姐被捕,开庭时我去了,大姐看到我在观众席时大概吓坏了,虽然那表情只是细微的改变,但我与姐姐们自小一起吃一起睡,我是很清楚的。

  结束后,大姐身边的那位律师在经过我时塞给了我一张纸条。

  姐姐交代我的事情是好好吃饭,好好生活。

  我很努力的做到了,尽管一开始吃的时候还是觉得恶心想吐,我会不断的想起二姐那股在半空中摇曳的身体,空气里极快的弥漫开那种腐烂腥臭的味道,甚至口腔里都开始充满了腥涩的腐肉臭味……

  反复跟自己死磕了半个月后,我带着自己做的炸猪排咖喱饭去见大姐,监狱长开了后门让我们姐妹俩做在一起吃饭,我笑着一边吃下猪排,一边跟她说芥川搬来我隔壁住下了,大概是担心大姐你不在会有人来找我麻烦,有他在阿姐你可以放心了。

  阿姐看我如常的吃下了猪肉排,眼里闪烁着什么,最终笑着也吃一块猪排,夸我手艺越发精进,又问了问我的学业,鼓励我考国外的大学。

  “阿绿去国外发展吧,以后等我安排好了,也会过去陪你,好不好?”

  “……我尽力吧,我脑子没那么好,别对我抱太大希望啊。”

  “没事,我也只是给你个建议,你别有压力,尽力就好了。”

  “嗯,我知道了。”

  我在尽力而为,可惜很多事情往往不是尽力而为就能有改变的,甚至就算拼尽全力也没有任何希望。

  虽说搬到了我隔壁,但其实真正的交集也没有多少,芥川的作息很不稳定,凌晨三点还是我自己计算出来比较高几率会遇到的时间点,实际上我的闹钟在了清晨五点,夜里十一点也都有定下。

  夜里十一点遇到了回来就把余下的关掉,凌晨三点没遇到就等清晨五点……

  真正意义上的偶遇两只手数得过来,等这天意来成全只会越等越疲惫,只能靠自己摸索着概率,一次次跑下安全楼梯绕到电梯间去碰运气。

  我要庆幸大学的课业并没有高中那么密集,报的外文专业正好是我的强项,偶尔犯困在课堂上睡过去,醒来后借笔记看一看就能搞明白,成绩很稳定才让我有了底气这样折腾。

  芥川起初也有对我的夜宵习惯表示不太高兴,我状似无意的说是自小跟姐姐们一起养出来的习惯,打蛇打七寸的让他闭了嘴。

  其实没有这种习惯的,可他也不可能问我二姐,问大姐也没事,我大姐对我习惯了维护,甭管我对谁说什么谎话,到她这里验证一律都会是没错,我小妹说的是真话。

  在我大姐看来,没人不说谎,我那些谎话也没有骗人去死去作恶,无非是无伤大雅的小谎言,我能说那些谎言来保证自己过得舒服,她反而才觉得放心。

  在贫民窟里,不会说谎的孩子是活不长的。

  可是谎话说的太多了,我反而渐渐忘了如何流畅的说真话了。

  隔天要去咖啡屋打工,早上十点到夜里十点,中间有一小时休息吃饭时间,薪水还不错,虽然阿姐的存款很丰厚,但我还是想努力自己赚点钱。

  毕竟,我要有随时独立的准备,才能让大姐真的安心。

  出门时路过隔壁的房门,不动声色的瞥一眼后,径直走向电梯,乘坐地铁抵达打工的咖啡屋,和前辈们一起做开店准备,A前辈最近失恋了,情绪不太稳定,做事情也都懒懒散散,会把自己手里的活丢给我去做。

  我倒是蛮能理解她的,也就不跟她计较什么,她让我做我就去做好了,她需要点时间慢慢走出来,需要有个人能理解她的沉默陪伴她,虽然我不确定我这样是否能真的让她觉得好些。

  大约还是有的吧,午休吃饭的时候,她会手冲台湾奶茶给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跟我道谢。

  “阿绿是我妹妹就好了。”A前辈忽然这么说了句。

  我有些愕然的眨了眨眼后笑了摆摆手:“不行的,我也就在外面装装样子,我家姐姐们都说有我这么个妹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咦,姐姐们?阿绿有几个姐姐?”前辈似乎有那么些好奇起来。

  “两个……不过,有一位已经过世了。”我不怎么在意的笑着抿了口温热的奶茶。

  前辈却有些愧疚似的摸了摸我的脑袋:“抱歉,让你想起难过的事了……”

  “没什么的,已经有些年了。”我耸了耸肩膀;“我都快忘记她的样子了……”

  “没有照片吗?”

  “……小时候家里穷,有些东西没条件弄。”

  可我觉得未必不是好事。

  如果我都快要忘记了那张脸……芥川大概或许可能也……这样卑劣的念头在我的心里萦绕着,勒紧了我的咽喉,叫它不能发出声音。

  下班后赶着末班地铁回去,这个点的车厢人比较少,一个人能霸占一整排的座位,忙了一整天有些累,坐下后止不住地犯困。

  靠着扶手想眯一会儿,隐约里感觉有人坐到了我边上,就想打起精神来坐着比较好,可还没来得及坐直,对方已经逼近过来了。

  我徒然的背脊发凉想站起身,结果这人装成被我撞到的样子往我身上靠,有只手已经摸到了我的两腿之间,吓得我抓起背包往他身上砸,可他反而借着我砸的这一下脑袋往我胸口蹭。

  还咕哝着什么:“啊呀你这人怎么打人呢,我不就不小心摔了一下吗,小心我起诉你哦!”

  “你起来!”我伸手去推他,一阵阵的恶心泛起来了;“快滚开!”

  “你推什么推,你砸得我头昏眼花的……啊呀一定是脑震荡了……你要负责,不然我一定告到你坐牢……!”

  “起来!”我试图缩起肩膀让胸口离他远一些,迫到咽喉的恶心感几乎让我有些喘不过气,“你快起来混蛋!”

  还要注意夹紧了腿不能让他得手继续往里乱抓,但是本身已经很累了,这种高度紧张反而让我渐渐觉得喘不上气的大脑胀痛起来。

  在某一刻,视线里出现了一抹漆黑的条状物品,而后压制在我身上的男人突兀的发出了沉闷的哼声,那些重量跟胁迫感都在一瞬之间消失了。

  我看到男人被黑色的柔韧植物紧紧勒着脖颈往地上拽去,起先在地上弹了一下,那双眼里因为惊恐和血管压迫而凸起,紧接下下一秒完全无力的以诡异的角度耷拉在肩上。

  “能动吗。”

  那把有些清冷的嗓音响起后,我才恍然回过神扭头看过去,在车厢连接的地方,穿着漆黑风衣的清瘦男子皱着眉盯着我,眼神像是厌烦,又像是不屑。

  我转过脸尽量平静的整理自己的衣装:“嗯……谢谢。”

  片刻后他走过来在我边上坐下,地上还躺着那已经被拧断脖子死去的人,但无论是他还是我都能面色平静地坐在这,像是看不到尸体似的平静的聊起来。

  “之前有遇到过吗?”他说话间微微皱起了眉头扫了眼那具死尸。

  被勒死的人在最后难免会失禁,在尸体下的一摊液体估计让他觉得有些恶心?

  这么猜测着我抱着背包站了起来:“一次两次,没他这么大胆……换个车厢?”

  他没说话,但是跟着我一起往下一节车厢走了去:“之前为什么不说?”

  “没必要跟你说这些吧。”我坐下后冲他笑了笑。

  他站着俯瞰我,漆黑的眼像是没有光的深井,幽深的看不到底,几秒后又转开了目光在我边上坐下了: “在下承诺过你两位姐姐,会竭尽全力照顾你。”

  恶心感还没有完全消散,我有些不太想说话的闭紧了嘴,扭头靠在扶手上,把手压在胃部抵制着那种想要呕吐的欲望。

  “……怎么了?”似乎是察觉都我有些不对劲,芥川靠近了些,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柠檬洗衣粉残留的味道;“你脸色发白……哪不舒服?”

  “……被那家伙恶心到了想吐而已。”我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恶心晕眩,又再往扶手那缩了缩,几乎要粘著在扶手板子上了;“过会就好。”

  “你不适合这份工作。”他忽然有些冷淡的说道:“辞了吧,你大姐的存款不够的话,在下可以……”

  “真的不用。”我试着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想把那些翻涌着的情绪从身体里也都是放出去;“换别的工作就好了,我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你不必因为我姐姐们来太迁就我,与你有关联的是她们,你跟我之前没有必要那么亲。”

  他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坐在我身边,到站后宛如幽灵潜在我的影子里,随着我一路回家。

  我固执的没有回头去看他,甚至带上了耳机听着撕心裂肺的摇滚乐,把一切嘈杂隔绝在身体外,尽管这份平静不过是片刻的虚假。

  可我也不想这么样,我也想能好好的跟他说话,可我没办法若无其事地笑着面对他冷漠的目光,也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听他说是因为姐姐所以才照顾着我。

  我不是大姐,拥有坚强果敢的性格,也不是二姐,温柔善良像淤泥里的荷花,我是谎话连篇尖锐又矛盾的弱者,他口中不配活下去的弱爆了的渣渣。

  我从水里抬起头,抹了把脸后爬出浴缸擦干身体,抓了毛巾擦着头发出去坐到矮桌前,面对着佛龛发着呆。

  如果,二姐还活着的话……或许我就能断了念想了吧。

  但是啊,即便二姐死去了,我也没什么希望呢。

  怎可能一直结冰

  我第二天还是如常地去了咖啡屋,不过出门前在包里塞了防狼喷雾跟□□,进电梯前想着要是当年大姐肯教我怎么跟人打架就好了,不过大姐没教我那些我也理解。

  长姐把自己逼成了双手鲜血的狠人,为的就是我跟二姐可以活得轻松普通些,为了呵护自己的妹妹,大姐才成为了满身泥泞的人,她经历过的那些事有多苦我不知道,却不妨碍我理解她对我的寄望,我既是她的妹妹也是她的梦想。

  那些她跟死去的二姐无法实现的很普通的梦想,全寄托在我的肩上,由我扛着继续前进。

  “阿绿,你是坐X号线回家的吧?”A前辈在午休时凑过来有些关切地询问我;“早上晨间新闻说啊,那条线昨晚末班车发生命案了,几节车厢的摄像器都被弄坏了,没查到犯人的样貌……你要不今天别坐地铁了,打车回家吧。”

  “……嗯,我知道了,放心吧。”我把自己做的可乐鸡翅分给她;“前辈你也注意安全。”

  “我离得近啦,走路也就十来分钟。”她也把她的蛋卷分了两个给我,“后天下午有空吗,我跟朋友组织了个联谊活动,你应该也还没有男友吧,都是东大的学生哦,来玩玩呗?”

  我把嘴里的食物细嚼慢咽下去后点头笑着答应下来:“大概几点,要去什么地方,我好挑衣服。”

  “是去海洋馆,然后就去KTV,费用是AA,不会很多。”前辈大致的跟我说了一下。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人总要拓展一下视野的,守着一亩三分地太久了,自然就会有种世界就这么点儿大的错觉,跨出这一步慢慢让自己认识到世界其实很大,就不会再守着一亩三分地了。

  九点多的时候,我正在后厨帮忙做卫生,前边要等客人全部离席后才开始打扫,不过后厨一向要做的很多,九点二十分左右就会开始先进入打扫。

  前辈偶尔进来把客人用餐后的小物件拿进来放进洗碗机,顺带吐槽两句客人把盘子茶杯弄得有多脏什么的。

  “阿绿阿绿。”她再次进来时有些兴奋的冲我招招手,我装作感兴趣的笑着凑过去,听她压不住的兴奋说道:“极品啊,穿的是那种复古感的风琴领子衬衣,长得眉清目秀的,但是气质是高龄之花啊,禁欲之中透着几分病气,绝赞啊我跟你说!”

  “是么是么~”我想是也很兴奋似的附和着她,但没想到前辈有点上头,居然推着我出去让我自己亲眼看看。

  另外两位前辈似乎也来了兴致,一左一右夹着我就出去了,等从后厨的帘子探出头看到前堂,我反而有些愣住。

  坐在点餐的柜台正前方的卡座上,看似羸弱的男人正眉眼淡淡的拿着叉子享用芒果乳酪蛋糕,仔细去看能发现他眼底里透着几分莹亮,似乎是挺高兴的。

  关于芥川龙之介喜欢吃甜食我倒不怎么意外,每一个从贫民区出来的人都爱极了甜蜜蜜的食品,从前未曾有机会从生活中尝到一丝甜,所以才会得了机会就努力自我弥补,仿佛吃多了甜接下来的人生就都是甜的了。

  看到是他我就缩了脖子回厨房里去了,A前辈还兴奋的等我给她回复,我只好努力提起一丝力气笑着说:“嗯,真的挺好的。”

  “是吧是吧~呀,你说我去要联系方式有可能要得到吗?”前辈是个颜控,基本只要长得好看的客人,她都会这样激动,不过说要联系方式十之□□是不敢去的,也就是说说而已。

  基于这样的认知,我耸了耸肩膀不怎么在意的说:“不然你试试看?”

  “……我去试试。”前辈却出乎我预料的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扭头出去了。

  在短暂几秒的惊讶后,我赶紧也追了过去,正好看到前辈笑着弯下腰凑在芥川脸边上说着什么。

  芥川偏过头来看了看她,随后神情冷淡的也说了什么,前辈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的站直身回头看我。

  我有些哽住咽喉发不出声音,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安,可直到前辈从我身边面无表情的走过,我也没能调整后脸上的表情。

  片刻后我才跟着进了厨房,有些小心翼翼的靠近背对着我的前辈:“……前辈……”

  “为什么你刚刚不说?”她抬起头有些难过地盯着我;“看我出丑很好笑吗?”

  “……不是……有点复杂……”我其实也很头疼,不知道芥川是怎么跟前辈说的;“虽然是认识的人……但也只是认识……”

  “他说他是来等你下班回家的。”前辈眼眶微微红了起来,看我的眼神透着失望跟讨厌;“我中午约你的时候你不是说自己没有男友吗……”

  “是真的没有。”我吐出了一口浊气,有些乏力的靠着案板;“……您还记得我说过自己有位姐姐过世了吗。”

  “……嗯,这有什么关系?”似乎不接我为什么突然提起死去的姐姐,前辈困惑的歪着脑袋看我。

  我抿了抿唇后反而笑了起来:“那个人跟我死去的姐姐是非常好的朋友,具体的情况虽然我也无从考证,根据结果而言就是……我死去的姐姐是因为他而过世的。”

  前辈微微睁大了眼睛,似是惊讶又似乎是忽然被打了脑袋有些懵。

  而我接着说道:“我跟他真的只是认识而已,因为死去的姐姐,所以他一直很照顾我,大概就是因为地铁死人事件的关系,所以自发的来接我下班了……”

  不是因为我,他跟我之间没有任何必要的联系,我们没有一起奔波在寻找食物的崎岖,也没有一起夜里出去到河提上等涨潮打捞鱼虾,没有牵过手爬上高地在泥土里挖找野菜,没有聚集成为小团体伏击落单的黑手党抢夺钱财……

  更没有为了让他逃出生天而将自己作为肉盾扑向敌人,舍身忘死再也没机会长大。

  打烊后,芥川离座走了出去,起身时似乎看了我一眼,我权当错觉的不去理会,和前辈们一起收拾桌椅,开了个小会后,拿了自己的包离开,他就在店门不远处的街灯下站着。

  我走过去后把前辈们让给我的蛋糕递向他:“我夜里不吃甜的,你吃吗?”

  “……嗯。”他接了过去,微冷的手指和我的手指有了短暂的触碰;“刚才,没什么吧?”

  “没什么。”我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不过你以后别来了,容易被误会。”

  “误会什么?”他在这方面有些意外的迟钝。

  我脑子一转也能理解,多半是没机会接触这些的,他也不会关注这些……所以对于二姐他到底是什么想法呢?

  我对自己的好奇心感到无奈又可笑,转而开口解释道:“误会你是我男友。”

  “……抱歉,是在下考虑不周。”他沉默几秒后有些冷然的开了口;“之后我会在附近……”

  “也别。”我几乎想叹息了;“你不用来,我有带防狼喷雾□□,我自己可以,你自己也有很多事情吧……”

  “在下必须信守承诺。”他说得有些斩钉截铁,几乎已经带上了命令的口吻了,不过自己本人也察觉到这样的语气不太好,跟着又稍微缓了些语调说:“在下会尽可能不打扰到你,如果看见在下令你不愉快,之后在下不会出现在你视线范围。”

  说不通我就放弃了,心特别累的沉默着走往地铁,一路相对两无言的回到家。

  临睡前忍不住又坐在佛龛前对着姐姐的牌位发呆,结果后来睡在了矮桌上,起来时浑身酸痛,揉着肩膀煮了面糊弄早餐,赶往大学把今天的课上了。

  下午回来时顺路买了菜,在公寓楼下遇到了银,我倒是跟小银关系还不错,所以打了招呼后一起乘上电梯,还聊起了她最近怎么样。

  跟芥川的冷冰冰不同,小银反而很温婉,笑起来有点腼腆,大约年龄也比较接近,我跟她能很自然的想谈甚欢,快到门口时我问她要不要等会来我家一起用餐。

  “可以吗?那我跟兄长稍后过来打扰了!”小银颇为高兴的答应下来。

  “嗯,不过也没什么好菜,不嫌弃就尽管来吧。”我说的也是实话,没料到小银今天会来,我买的都是自己寻常喜欢吃的材料。

  在开始切菜的时候听到了门铃,擦了把手开门,先看到的是芥川有些寡淡的脸,我随意地笑了笑让他们进来:“没有室内鞋,你们脱了鞋直接进来吧,地板拖过的,不脏。”

  我没去客厅,而是直接去了厨房给他们俩拿喝的,出来时看到兄妹俩正在佛龛前参拜,就没出声的把两杯红豆沙汤放在矮桌上,然后回了厨房接着忙。

  “要帮忙么?”

  开始热锅放油的时候,芥川出现在了厨房门边,我没空抬头地把油倒下去:“不用了,没理由让客人进厨房,觉得无聊的话我书柜下方有跳跳棋,跟小银玩那个打发下时间吧。”

  “……你这样要弄很久的。”他不打算听我的,一边把他那有些碍事的荷叶边袖子往里收,一边走过来拿起了我放在一边泡在汤锅里的山药;“一起弄快点吧,在下有些饿了。”

  他话都这份上我也不能再说什么,便默认了让他负责弄汤,而我负责炒菜,两个人一起确实节约了不少时间,没多大会就能三个人围着坐下来用餐。

  饭后小银自告奋勇的要陪我一起洗碗,我有意拒绝,却被她强势的推着进了厨房,两个人并排站着,我洗第一道,她负责第二道清洗。

  而后小银就要回去,我正好要扔垃圾,就说一起走出去,芥川要送送妹妹,结果三个人一起下了楼走了一段路,他们兄妹去车站,我去另一边的分类垃圾桶。

  回来时却还是在三岔路口遇到了芥川,估计是陪着小银等了会儿车,所以才晚了些回来。

  只是互相点点头,没怎么刻意说话,沉默着上了电梯又再一起出去各回各家,丝毫不像是不久前一起搭档着做菜的人,关系冷淡的就像溪流笔直的往前冲遇到阻碍就轻易分开,朝着不同方向继续奔流。

  临睡前听见了他的出门声,过几分钟后出门趴在护栏往下看,能看到他融在夜色里的背影越来越远,消失在坡道后面。

  差点一整夜失眠,上午趴在课桌上迷迷糊糊睡了会,下课后在厕所补了妆,于下午三点左右跟前辈会合了。

  加上我一共四个女生,男生组却有六个人,僧多粥少的情势下,女生们难免有点得意忘形起来,我不好显得太特别,尽量努力学着前辈们的样子娇滴滴的在男生之间活跃开,但又不给太多机会进一步。

  中间一起去厕所,前辈就说了自己对几个男生的看法,我其实没太留意他们,憋了半天也只能说感觉都很急功近利,有可能只是想哄着我们□□。

  前辈对我的说法很认可,觉得这几个人来这边实习嘛,人生地不熟压力又大,听谈吐就知道他们都想返回东京,既然不想留在这还跟本地女生联谊,除了想找个免费□□的还能有什么。

  觉得看透这几个男生后,前辈就跟我约定等会KTV一定要留神别随便喝酒,有的男生会很下作的故意灌醉女生发生关系的,我们要互相帮着对方点。

  我其实想提议不如别去了,直接回家去吧,不过前辈觉得一起吃吃喝喝玩玩还是可以的,再说了AA我们不亏啊。

  我有些无奈,不过也不好反驳前辈,只能尽力保证我们俩喝的东西不被别人碰。

  结果另外两姑娘不行啊,被怂恿的后来居然直接去酒吧了,那两个跟前辈似乎是曾经的同学关系,前辈不能放着不管他们,又拽着我舍命陪君子死得硬着头皮去了酒吧。

  我长么大从来没去过酒吧,还没进门就被里头轰鸣的音乐给吓到了,我一直以为酒吧是那种很有蓝调氛围的暧昧场所,大约是我震撼的样子让前辈觉得有点好笑,她凑到我耳边大声的解释道就把分两种,一种是清吧,一种是嗨吧,这种就是很嗨很嗨的……

  我被轰鸣的音乐高的心惊肉跳十分不适应,有些不安地凑在她耳边喊着说不如走吧,拽着那两个一起走吧,这里感觉不太好……

  话还没说完证就被人撞着往后几步,再抬头我就找不到前辈了,这里灯红酒绿的,每个人都像夜幕下的鬼魅,脸上灯影重重完全看不清谁是谁。

  我试着喊了几声,声音都被淹没在了轰鸣的摇滚音乐里,如同一滴水汇入海洋,霎那间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想掏出手机,可又被人挤来挤去的站不稳,不安和急躁夹击着我,我只能抱进了自己的包试着挤出去,某一个似乎有谁拽住了我,我一边抓起了防狼喷雾一边小心的侧过脸去看,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我却能清晰的认出那双漆黑的眼睛。

  跟着被他用力一拽,势如破竹般的挤开了魑魅魍魉的人群,从那扇厚重的门走出的一瞬间,震耳欲聋的音乐退潮般的远离了我。

  “你怎么来这种地方!?”他眉头皱得老高的瞪着我,说话的的口吻像极了听我说自己将来打算去宗谷岬当老师的大姐。

  我被弄得反而来了脾气:“我在哪里关你什么事?”

  “这地方有多乱,你考虑过后果没有?”他似乎更加生气了些,眉眼间的冷漠凝聚成了凌厉的寒刃逼近我心脏;“在下以为你有所长进,但现在看来你一如既往的愚不可及。”

  有什么像要从胸口冲出来,我试着把它们收进最阴暗的角落,却控制不住自己眼眶泛起的热度:“我怎么样不劳你挂心,我活的好活的坏都是我的事,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在下承诺过你姐姐……”

  “谁来证明!?”我有些受不了的嘶吼起来;“我大姐根本没有拜托你,她绝不会把我托付给你,她最怕我再跟危险沾边,我二姐死了那么多年也说不了什么!谁也证明不了你说的是真的!”

  “在下没必要说谎……”似乎我的愤怒反而让他冷静了,他松开了眉头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我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对,因为你从小就讨厌我,如非必要我也相信你压根不想靠近我。”

  有的事情看破不可说破,一旦说破,彼此都尴尬——

  而我需要尴尬,我需要他这样有些惊讶又有些释然般的目光来扎在我心上,如果他能坦然地点头承认那更好。

  可他只是抿着唇看着我不说话,似乎还想再留点余地,或许二姐在他的心里的分量就这么重,就算被我恶言相向,都能隐忍不发。

  “……当我求求你吧。”我抹了把脸,试着让自己再坚持一会,现在还不能哭,再忍忍就好;“别把你对我姐的愧疚什么的转移到我身上……我姐不需要你做这些,我也不需要……我不是我姐,你对我再好,我姐也回不来了,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我从他边上绕开,哆嗦着急促呼吸着往前走,在自己完全失控前,我拦到一辆的士,坐上车后才敢哭出声。

  其实没什么的,我不停在心里跟自己说,没什么的,本来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这样也算摊开了各自彻底断开,我不想再为了这个人定奇怪的闹钟,也不想再假装若无其事的忍耐他的目光,更不要因为他把自己过的跟小丑一样。

  喜欢这东西,有些时候念念不忘只会引来更多的刺痛,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了不会有善果。

  原来暂时共你没缘分

  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是不会记得自己到底是谁的,芥川龙之介连名字都是用了贫民窟的一条脏兮兮的小河’芥川‘为姓氏,又听人说有个名人叫’藏之介,然后自己就这么取了相近的名字,而妹妹的名字则是为了珍贵,所以称之为’银‘。

  稍微大点儿的时候,芥川偶然认识了细谷瞳,并在对方的协助下跟妹妹找到了一间小屋子正式落脚,不必再睡在桥洞下。

  “来我家吃饭吧。”在整理好小屋的时候,细谷瞳发出了邀请;“我家姐姐跟妹妹都很好客,我妹妹跟小银差不多大,有些衣服可以给银穿。”

  芥川起初是不想去,不过听闻能给小银几件衣服就动摇了,毕竟快入冬了,如果能有些衣物给妹妹,对于妹妹冬季也是有些健康的保障。

  细谷三姐妹在贫民窟里颇有声望,大姐头细谷凛据说很会打架,七八个成年男子也不是她的对手,二姐细谷瞳擅长交际笼络人心,最小的细谷绿……据说经常挨家挨户的恶作剧,碍于她的大姐细谷凛,大家都习惯了睁只眼闭只眼随着她胡闹。

  芥川大致的回忆着关于细谷姐妹的那些流言,跟在细谷瞳身后七拐八怪的来到了他们的小房子。

  “就在前面了……”细谷瞳指了指那棵树对面的屋子。

  芥川跟在她后面几步走过去,上方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再抬头看过去的那一瞬,纤细的人影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像一只张开翅膀的绿色翠鸟落在他面前。

  比他矮一些的小女孩似乎有些站不稳,朝他伸了只手撑在他的肩上,可结果因为她冲击力太大,芥川本人又比较纤细,结果是被小女孩一手推着朝后摔去。

  “阿绿!?”

  “哥哥!?”

  那一阵兵荒马乱在他记忆里反复上演着,不管多少年过去,沉入梦中依然会记得那只翠鸟停靠在他胸口,眨巴着好奇的小眼睛只左右的打量着他的脸,然后叽叽喳喳的铺着翅膀飞起来,自由又自在,整个天空都是她的领域。

  而他在地面上,痴痴的追着,希望有天鸟儿再次落下来,落在他心上。

  她应该是非常不喜欢他的,每次到她家里去,她都会躲得远远的,从来也不跟他说话,碰到了就点点头,转身跟自己的玩伴嬉笑怒骂跑远了。

  瞳姐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开始有意无意地跟他聊起自己妹妹。

  说她喜欢爬高怕地,觉得自己是只鸟,迟早能飞上天去,还认真的做了个大风筝,吓得凛姐不得不偷偷骗她说高处没有空气,飞上去会窒息死掉,才让她打消了起飞的念头。

  喜欢编花环,只要看到了花花草草就要多收的摘下来编花环,然后到处送给她的朋友啊什么的,如果是特别关系好的,像是瞳姐跟凛姐,送了以后还要亲一口。

  恶作剧是不会弄坏别人家里的东西的,顶多弄脏弄乱,事后还会偷偷往人家窗台放一束花道歉,经常帮忙着在外打杂赚钱的人家照顾孩子,是个小孩子王,一个人带七八个三四岁的小萝卜头不算事儿……

  细谷绿是生机一样的春天,而他在冬季里匍匐前进,想象着有天冰雪融化了,他就能触碰到春天。

  可惜的是,随着细谷瞳的死,他知道自己再也抵达不了春天了,因为春天的绿色枯萎了,因他而枯萎。

  凛姐告诉他,阿绿病的很严重,什么也吃不下,有时候把自己当成了瞳,经常半夜里醒过来呆坐在床上喃喃自语。

  为了给阿绿更好的条件治疗病情,凛姐进了港黑,但也就没了时间照顾阿绿,不得不暂时让阿绿住进了病院,可没想到病院的环境让阿绿越发压抑,不到一个月加剧到了必须穿着束缚衣绑在病床上。

  他跟凛姐去探望时差点毁了病院,那是芥川第一次看到凛姐哭,一直以来杀伐果断的’黑蜘蛛‘痛惜又不知所措地抱着骨瘦嶙峋的幼妹无声地哭泣着。

  “……姐姐?”眼神空洞的女生缓缓抱住了哭泣着的亲人;“姐姐别哭……我没事了,别哭了,我会好起来的……别担心,我会好的。”

  对于长姐的爱意终于还是支撑着那份生机熬过了苦寒,颤抖着舒张开了嫩芽,他想或许某天,她还会重新绽放。

  凛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告诉他:“龙之介,我将来一定要送阿绿去更好的地方,在这里她是飞不起来的……我跟瞳最大的愿望,就是阿绿一定会幸福,你懂我的意思吧。”

  他懂。

  谈情十年未晚不怕等

  横滨狂欢节时我去探望了大姐,我告诉她自己后天就要出发去稚内,如果实习期顺利就会直接留任。

  大姐虽然有些遗憾,不过还是很高兴的祝福了我,再三叮嘱我不用刻意回来探望,平时写信就好,自己也会跟组织申请一下,尽可能跟我视频通话什么的。

  我一一答应了,并承诺如果合适就会找个顺眼的男生恋爱,说不定等她出狱去找我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我穿白无垢的模样了。

  姐姐很期待的笑着促狭我,说可别是一出去她就直接升级当阿姨了,我就装不好意思的低头微笑。

  出发的那天隔壁的人还没有回来,自从那天说开以后,我们就再也没碰过面,只是偶尔听见隔壁屋子有动静传来,确定着他还住在隔壁。

  到楼下是我把那封信塞进了他房间号的邮箱,也不知道他看不看邮箱,不看的话就这样吧,再多的我也做不到了。

  被称之为‘风之城’的稚内在北海都最北端,是一个被日本海与鄂霍次克海夹在其中的港湾城市,其因为大风四起的日子较多,故又有“风之城”之称。

  要是那个人在这里生活,一年四季都只能躲在家里吧,毕竟有个非常显弱的肺部呢。

  我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用手拢在胸口,跟着负责做我指导的小林老师拖着行李箱进入教师宿舍,两人一间的教职工宿舍由于我来得恰是时候,目前这屋子只有我自己居住,小林老师带着我熟悉了一遍校园后,又带着我去附近街道走了走,告诉我大型的超市啊百货店啊之类的主要建筑位置,而后问我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我确切表示没有后,他才离开了留我自己熟悉。

  实习期有一年,我可以慢慢认识这座海滨小城,在这里落地生根开始我今后的人生。

  起初当老师是有些手忙脚乱的,尽管是实习,也是要按照正式老师的要求来做,每日的教案,每周的公开课,每月的教师职考……

  忙碌起来有时还会忘了给姐姐写信,难得闲暇了,我还去了趟宗谷岬,站在瞭望台直面冰冷的还风与澎湃的海浪,心境就会被豁然打开,那些翻搅着的苦闷能稍微被吹散,让我获得片刻轻松。

  除夕前学校放假了,我犹豫再三,没有选择回去,写了信给姐姐说自己去了函馆旅行,今年就不回去陪她过除夕守岁了。

  第二年春天学校组织学生们踏青旅行,和孩子们利尻礼文佐吕别国立公园,拍了好多照片洗出来寄给姐姐。

  北门神社例大祭的时候尝试穿了振袖,跟几位同僚站在一起拍了照片,把求到的大吉神签跟照片一起寄回去。

  再次迎来除夕的时候,买了票乘车回去横滨,结果遇到了大雪在半路上搁浅,就和身边的旅人聊起天。

  某一个感觉有些震动,起初以为是错觉,后来连同座的乘客小姐也觉得刚刚摇了一下。

  不过是几秒之间的事情,震动感比刚才更强烈了一些,LED屏幕也出现了混乱,车厢里开始有些嘈杂起来,大家都在嚷嚷着打开车门,广播里断断续续传来列车长的安抚。

  终于猛地一阵剧烈震颤,天旋地转的翻转着,行李架上的行李箱胡乱地砸落下来,我抓着自己的登山包挡在头上尽力把自己缩在了座位缝隙间,但还是不可避免地随着摇晃颠簸着磕磕碰碰好几下……

  晕沉里睁开眼艰难呼吸着,摸索着手机出来借着收自带的手电照亮四周,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景象,四周不断传来人们的呼救声哭泣声和奄奄一息的残喘声。

  我勉强还能撑起身体坐着,有只腿被扭曲的车座夹住了,动一动就钻心的疼。

  能从支离破碎的车窗看到远处的山野,但四下都一片漆黑,想来地震造成了电路问题,也不确定营救什么时候回来,手机上的信号只有两格,我试着拨打急救,‘嘟嘟嘟’的盲音让人心里发凉。

  如果侥幸活下来,不知道这条腿是否能有救……要是少一条腿的话,虽然问题也不大,但是姐姐会很心疼的,搞不还还会自责当初没劝阻我什么的……

  我放缓了呼吸努力想些有的没的,不让自己的注意力在疼痛上,尽可能保持着自己的清醒。

  那封信那个人有没有看到呢……如果知道了那些情绪,会不会更讨厌我呢?还是稍微的有那么一点点的觉得我也很可爱呢?

  如果能稍微不那么讨厌我就更好了。

  第一个小时过去后,我开始不觉得脚痛了,只是浑身都开始麻麻的,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沉重,身边的那些嘈杂也都变得渐渐很远。

  我摸索着打开了登山包,从里头拿出了我水杯,勉励的打开了喝些一早泡着的红枣枸杞茶,要补充水分,在吃点有热量的东西,不可以睡过去。

  我鼓励着自己又吃些东西后,感觉稍微有些力气,就去伸手努力拯救自己被夹住的腿,趁着疼痛感麻木,我折腾得浑身汗湿的嘶哑的低吼着拔出了那条腿,刺痛感在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我反而高兴得掉下泪来,

  还会痛,还有知觉,这条腿就还没废……哆嗦着从包里找出一件衬衣,在伤口上缠住压迫止血。

  第二个小时的时候我开始觉得冷,因为只是打算回去陪姐姐过个除夕就返回,背包里没有装太多衣服,都是里头换洗的,厚呢子外套在行李箱,但我还是把那些羊毛纱之类的扒拉出来裹在身上。

  手机也快没电了,营救的迹象有些遥遥无期,我犹豫着,终于还是录了一段音频,不知道能不能发出去,还是选择了他的名字。

  又开始下雪了,我看到了瞳姐对我张开了手臂,起初是很高兴的跑向她,可又忽然顿住了。

  “……我还不能去你那边哦瞳姐。”

  “过来也没关系啊,你不想我吗?”

  “大姐一个人就太可怜了啊。”

  “只是因为大姐?”

  “……”

  “喜欢就说呀,傻妹妹。”

  “……他喜欢的是你。”

  “谁说的?”

  “我又不瞎。”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呀,去问一问嘛。”

  “……我才不去!”

  “去嘛,快去,问明白了……以后来告诉我!”

  被姐姐推了一把,于是我从混沌中惊醒过来,想拿手撑着自己坐起来,做出动作才意识到收被人抓着,一动就把对方也拉扯着。

  “怎么了,哪里痛?”

  时隔几年我还是能听得出他的声音,区别于寻常的冷漠平静,带着关切和紧张,俯瞰着我的那双黑色眼眸是翻涌着的黑海,藏着看不透的暗涌流动。

  “……芥川君……?”我几乎怀疑这是另一个梦,但腿上钻心的疼让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我的腿……”

  “骨折打了石膏,但是麻醉过了是会很疼的……”他按住了我想要坐起来的身体,语气有些令我不适应的温和;“忍一忍,别乱动,你背上也有伤。”

  “……我知道了。”我只好又乖乖地躺回去,只是有些困惑的看着他,问道:“那个,你怎么会在……”

  “……抱歉,在下安排了人在你身边。”他的视线有一瞬转到了别处;“有什么怨言的话,等你好了以后,在下会耐心听的。”

  “不是,这不是怨言的问题……”我有些哭笑不得之余,更多的是无力的疲惫感;“芥川君,你真的不用这样……你愧疚的是我姐姐……”

  “瞳姐救的人不是在下。”他打断了我,面容沉静的转过脸盯着我;“我们一共八个人,跟瞳姐关系最好的人是宗次郎,救在下的人是小银。”

  我有些怔住的看着他,好一会才转过弯来:“那你说什么因为承诺了我姐……”

  “凛姐说她最大的愿望是让你获得幸福。”他伸过手将我脸颊的碎发拨开,语气平缓的一字一言道:“在下曾认为,鸟儿的幸福就是在天空自由高飞,可现在才发觉到,鸟儿飞的高是为了寻觅可以回归的巢穴……”

  那漆黑的眼眸里满满都是我扭曲缩小的剪影,他微凉的手掌覆盖在了我的手掌上,缓慢的,坚定的,将交叠着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在下曾以为你很讨厌看到在下,小时候每次遇到,你都会很快转过脸,好不容易瞳姐邀请在下去你家,你也从不靠近过来……后来瞳姐过世,每次看到在下,你也会脸色发青。”他一字一眼的说着,神情慢慢消褪了寡淡带上一些困惑,浅淡的眉宇微微蹙起:“在下以为,如果是瞳姐的名义,你对在下就能多一些容忍,可结果……其实在下一直都错了。”

  他用拇指揩去了我眼角的泪,动作很轻柔,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又无比的珍惜。

  “落下来吧,倦鸟归巢吧,在下会是你的巢穴。”

  【To:龙之介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你。

  怪不好意思的,虽然我在心里已经这样呼唤了你好多年了。

  之前酒吧……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在关心我,一直以来都帮了我很多,我有些不识好歹了。

  那个,怎么说呢,我啊……对你啊,已经超出普通朋友了啊。

  但这样是不行的吧,你喜欢的人是瞳姐对吧。

  小时候我就觉得吧,你跟瞳姐相处的真好,你看我的时候总是微微皱眉,有时候还会抿住唇扭过脸……

  我那时还不懂事,觉得你不待见我,那我也不待见你,你不看我,我就不看你!

  后来才意识到,会对你有这些反应,是因为感到吃醋的闹别扭。

  所以,当你说因为瞳姐才来照顾我,我啊,超想哭的。

  我希望你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来我身边,而是你自己想来,所以你来了。

  事到如今说这些,我知道意义不大,只是想把事情说明白了,凡事清清楚楚地了结,也算让我自己对喜欢你这件事画上完整的句号。

  或许一开始不太容易,不过时间久了总会好的,我慢慢总能遇到另一个人成为我最合适的归宿,然后我就可以倦鸟归巢的安心获得平静了。

  也希望你,尽早走出瞳姐,遇到那个可以让你归巢的人吧。

  BY:阿绿】

  他的巢穴很早以前就已经找到了,不过当时还太笨拙,不知道怎么占据巢穴,怕巢穴里的小翠鸟不喜欢他这黑漆漆的乌鸦。

  可后来发现,小翠鸟一直在等他进去,等啊等啊,等的翠鸟不得不放弃了,他才发小了小翠鸟给他准备了好多的彩色小石头在巢穴里,就差一个他进去和她一起欣赏那些斑斓的美好。

  还好,他把飞远的小翠鸟又找了回来。

  他会有一生的时间听她叽叽喳喳说那一个个从前他忽略了的小故事,也会用一生时间告诉她,那些她不曾知道的小美好。

  ※※※※※※※※※※※※※※※※※※※※

  芥川在我看来是比较内敛的人,不同于他的老师太宰可以认真说出那我爱你,他像是怕说出来就会失去似的,会委婉地用自己的行动去说那份沉重又容易流逝的感情。

  所以我极少写他说那几个字,而且特对感情的表达在我看来也很克制,除开对于太宰迫切希望被认可方面,他对中岛敦其实也都能及时冷却,除非敦君在死线上跳极乐净土用太宰去刺激他。

  这样的人爱上某人的时候,我个人觉得是不会过度表达什么的,他太清楚自己可以要什么不可以碰什么了。

  其实很令人心疼,小心翼翼的呵护什么又不敢被对方发觉,怕有些承诺说不出口,也怕自己给不了对方想要的。

  虽然这都是我个人的揣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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