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族经营着两家古董店,店面不大,但是在当地还是挺有“道子”。
我记事以来,我就听我二叔说,原先我的家族产业众多,在早年间曾经辉煌过,而当家族产业传到我的祖父手中的时候,大抵都被挥霍光了。
祖父名叫叶不归,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他当家期间,家道中落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了。
清朝晚期,列强为了打开中国市场,向中国内地输入了大量的鸦片和福寿膏。
祖父很不幸,沾染上了鸦片,正是因为如此,他的所作所为也如他名字一般,一样走上了不归路。
祖父还有很多的恶习,那便是好赌嗜酒,每顿无酒不欢,在一次寻花问柳之后,他“豪气大发”与人赌博,最终在那一场惊天赌局当中,输掉了家中一半以上产业。
家族各分支无不哭着、喊叫着闹分家,结果,旁系分出去了,同时也带走了家中不少的财产,本就剩下不多的财产,现在就更少了,祖父一气之下变卖了大部分的宅邸和土地套取了大量的现金供给自己吃喝玩乐。
俗话说“借酒浇愁愁更愁”,祖父历经巨变,不仅没有自我反省,反而每天逛窑子和馆子,正是寻花问柳求买醉,云烟雾绕神仙梦啊!
家族产业再大,留存下来的金山银山再多,在祖父的千金挥霍下,终于坐吃山空。
没钱花天酒地不说,福寿膏挠心窝的滋味那可就不好受了,烟瘾一犯,那钻心的痛苦,保证让你经历一次就不想再碰鸦片。
祖父无奈,鸦片馆去不得,有钱时候人家当你是大爷,现在落魄了,谁还当你是个宝,恨不得一脚踹开。
昔日的狐朋狗友早就断绝了联系,依靠金钱维系的“兄弟情义”,此时的祖父深有体会。
祖父的毅力并非坚韧不拔,烟瘾一而再,再而三的发作,终于成了压垮祖父心理承受能力的最后一根稻草,每次烟瘾一过,祖父就会像死狗般瘫在那低矮的厢房。
祖父是纨绔子弟,这是事实,可他不傻呀,走投无路的祖父,在这个时候脑子特别的灵光,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曾经说过,祖上曾经是一位有名盗墓贼,仙逝之时,留下遗言,说是有财物给予落难后人。
那位祖上曾直言不讳地对他的后代说:掘人墓穴者,损阴德,或现世报,或荼子孙,自己前半辈子专盗陵寝,但身边有“阴宝”护身,没有受现世报,而子代也日渐昌隆,可自己损了阴德,那么,后代之中必然会遭受夭、孤、贫劫难,天道至公,这也算是因果报应!
因为他自己的顾虑,所以在临终的时候,定制了一个特殊的箱子,里面封存了些什么东西,当时的子孙辈都不敢过问,那位祖上也只是嘱托子代,只有当后代家道中落之时才能开启,有其中的物品,当可保全叶家一点血脉。
祖父一念至此,人立马打了个激灵,藏箱子的地方,自己的父亲曾经告诉过他,并多次嘱咐过他,说那是家族得以传承下去的唯一希望,轻易不能动。
祖父虽然无甚本事,可对于祖训之类的事情,他万万不敢违抗半分,更何况祖辈那么多代人下来,都老老实实地遵循着这条遗言,自己也不可能成为另类吧!
事关家族的存亡,平日里他也从没对那个箱子起任何的念头,祖父的好脸面决定了他不屑于去做那种事情,况且他也从不认为这个家会败在自己手中。
眼前的情况不同了,虎落平阳,自己惹下的苦果,也只能打掉牙齿混着血吞下去,祖父连忙跑到祖宅,以前自己从没用正眼看过的小屋子,今天却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祖父心中暗暗叫苦。
这祖宅,据说就是祖上那位晚年的居所,时隔数百年,依然没被拆除,叶家昔日的荣光可见一斑。
祖父连滚带爬到了那破败门前,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那枚方形铜锁,门“嘎吱”一声,开了,祖父小跑进了门。
当祖父跑到正厢房门前时,他已经满身都是蜘蛛丝了。
“呸呸呸。”
祖父忙不迭吐掉了口中的丝状物,又用手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才发现院子已经变得十分破败,几盏残破的石质座灯东倒西歪,院落杂草丛生,草丛中貌似还有些许东西在蠕动。
此时正值炎暑,可祖父心中仍然咯噔不已,伸出自己的手掌往后背一摸,不由得发现那上面已经布满了冷汗,一阵微风拂过,在祖父看来却仿佛一股阴风,使得他浑身发颤,嘴唇也一直哆嗦个不停。
他这才想起自己在小时候来过一次之后,就从没踏足过这个地方了,而自己在掌权家族旗舰,也没差人来这里整理、看管,因此这个地方也就荒废了下来。
满心胆颤的走进了屋子,屋子内部的装潢极其的简朴,只有一张普通木制方桌,连方凳都没有,还有一方石制的床,可是上面早已布满了蛛丝,这和他常去茶楼听人讲书谈到的盘丝洞有得一拼啊!
祖父不敢盲动,可是眼前却埋着能让他重振家门的希望,俗话说:人强需添九分狠,马壮要加八十鞭,祖父从小娇生惯养,自从家道没落之后,自己挨饿受困不止,早已过怕了苦日子,咬咬牙,趁着自己的血勇,就要冲上去。
突然间身形又顿住了,转身回跑,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一根木枝,拨落眼前的层层蛛网之后,径直来到了这石床跟前,按照他父亲的嘱托,祖上遗留下来的箱子,就藏在这石床的底下!
可是要取出这藏在石床当中的宝箱,那就得花费大力气才能砸开这石头疙瘩啊!
祖父吃喝嫖赌毒均沾,人虽才到中年,身子骨看起来也蛮壮实,可那也一副臭皮囊罢了,女人肚皮赖久了,哪里还存有几分精气呀。
最终废了祖父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将那石制的床铺给砸出了一个大孔洞,当看到洞内箱子的一角之后,祖父欣喜若狂,因为他一眼就断定出那箱子的材质为紫檀无疑!
早年间祖父也见人把玩过这珍贵的木料,所以他才如此兴奋,能用这么珍贵材质制作的箱子,里面的东西能差到哪?
他又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取出了整个箱子,箱子并不算大,可用料珍贵,雕刻精美,箱子没上锁,祖父几乎是强压着自己的粗气,用手轻轻抵住自己心脏,慢慢地撑开那个箱子。
一个自小娇生惯养过来的富家子弟,突然间落魄得就差上街乞讨,眼前的箱子却有机会让他翻身重新做人,这人生还真是大起大落啊!
满腔赌徒心态的祖父将箱子给打开了,可是并没有想象中珠光宝气溢满屋宇,在箱子当中,正上方是一枚小方印,拿起一看,上面书写八字隶书: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祖父暗骂一声晦气,之后又发现了一枚护身符,形状怪异,是一小块不知名异兽的前肢节,祖父不耐烦地将这些东西给拿开,映入眼帘有一封白色丝帛书写的信件。
信件上面无非就是祖上那位预料到后代子孙有此一劫,故留下当年自己护身的“阴宝”和20根金条,以此保存宗族血脉,望后人不要轻易开启云云。
祖父看完书信,心中感慨万千,人生的大起大落,还真是惊险,他自己回味了一番,心中似乎明悟,眼中闪过一丝丝不为人知的光芒,喃喃道:该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接下来自己就应该好好振作,重启祖上辉煌。
按照他的信念,赖活胜过好死,自己一辈子胡作非为,是时候该做些对得起家族的正经事了,娶妻生子,置办产业,传宗接代,以不负祖上所托。
在此之后,祖父果真狠下决心,他没有因为自己手中又有了20根金条,而重新由俭入奢,反是买回了家中的部分产业,并且开设了一间古董店,做起了掌柜。
还明媒正娶了一个当地女子王氏,也没再和原先的狐朋狗友有半分联系,正正当当的做起了“老实人”,安分守己。
当地人虽然纳闷曾经的纨绔如今却有如此大的转变,还重新拥有了大笔钱财,可即便心有疑问,但人家浪子回头金不换,毕竟叶家曾经辉煌过,底蕴还是有一些,因此也不敢随意过问,只当是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祖父的烟瘾最终强制戒除了,虽然差点让他丢了半条命,可还是熬过来了,不过祖父依旧嗜酒,这一点怎么也改不了。
王氏,也就是我的祖母,她为我祖父生了两个儿子,祖父为了纪念自己在濒临绝望之期,天不绝人,分别取名为叶永望、叶存望,为人生永存希望,决不妥协之意。
叶永望沉稳,而叶存望却生性跳脱,当中国大地洒遍革命的种子之期,叶存望二话不说,拜别父母,怀着满腔的热血,参加了革命,那年,叶存望十五岁。
叶永望比弟弟大三岁,却一心要复兴家族,苦心经营着家中唯一的古董店,俗话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在这场声势浩大,席卷全国的大革命中,皇家贵族命贱如草,更不论一般的富豪商贾。
叶永望凭借祖父多年的经营,依靠着不薄的积蓄和宽广的脉络关系,着实收入了一批珍贵的古董。
大革命结束之后,新中国成立,多年音讯全无的叶存望也返乡了,身边跟着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满脸的凶神煞气。
这可把牵挂多年的祖父、祖母高兴坏了,一时间,家里鞭炮齐鸣,充满了喜气。
参军历程让生性不羁的叶存望脱去了脸上的稚气,人也老成了不少,等到家中稍微安静下来,他径直走到祖父、祖母面前跪下,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而我一别家乡多年,却未有一丝音信传回家中,让二老担惊受怕了。”
祖父依旧板着脸,而祖母眼眶中却盈满了滚烫的泪水,连忙起身将叶存望扶起来。
叶存望开始讲述自己的奇妙遭遇,他参军之后不久就跟随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军阀势力,可在这个混乱的年代,军阀林立,今天你灭了我,明天又被另外的势力给收拾了,因此他也一路上转战到了南方。
跟在他身边的粗壮汉子就是在参加淮海战役时候救下的,名字叫张大黑,因为参军前家中已无任何亲人在世,现在战事结束,却一定要跟随自己,以报救命之恩。
其实,叶存望心中却没有说破自己战事结束就归乡的真正原因,他没说,身边的壮汉自然也不会挑破。
叶存望在军队待的这些年,虽然大功没立,但小功不断,一路上职位也越来越高,后来因为得罪了他的顶头上司--三野司令,最后被这家伙用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打算将他锒铛入狱,还好一些老战友的求情,最终只是下了一纸遣送令,让他回了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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