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地认为他是在骗我，这和张乾对张感的描述不符。这个人跟小端午不一样，对我来说他很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干出出格的事。我道：“你骗我没有意义。”

　　张感似乎对我的话早就在意料之中，哈哈一笑，却没有解释，反而接着说道：“我之所以避着他，完全是因为我怕把他克死。自从落风岭出事后，保佑张乾的张家阴魂就不在了，恐怕现在，那里的活阎王已经消失。张家需要在张乾这股灵气消失之前寻找到新的墓葬迁坟，把张家的香火延续下去。但是这个新的坟，一定不能比落风岭差，张家全员出动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找到，无奈之下，只能做出一个决定。”

　　我冷冷看着他，心说你这话有一半我不相信。不过我没打断他的话，有一点他说对了，张家落风岭格局被破，这的确威胁到了张乾。

　　他又道：“这个决定就是，寻找另一座公孙识海所设计的墓葬，只有他的墓葬才有可能比落风岭更好，所以张家人不惜全力，动用了几十个人手跟你们去沈家阴宅，但我发现，沈家的阴宅里，还是没有落风岭好。至于从沈家阴宅出土的东西，我也知道是什么，张畏水回来后告诉我，他大概浏览了一下里面的内容，光看格局没有一处比得上落风岭的。”

　　这一点我还是比较认同的，道：“那是自然。”落风岭这个地方，公孙识海已经说过前一千年无人能建，后一千年无人可破。

　　“所以我盯上了你们盗掘过的蝎巢，暗中观察张乾的行动，不过没想到，却在这里寻找到一只活阎王，有了它事情就好办了，我可以重建落风岭。张家的末日，也就解除了一部分。”

　　“恐怕刚才，张乾早就认出我来了，才敢过来，但我还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下，竟然让他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唯独有这一句话，他竟然难得地表现出一点积极的感情来，这让我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心里想着张感真的是一只恶鬼吗？

　　我本来可以全盘否则，表面上又完全不谈，这样最容易打发张感，可是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准备求证：“你这话我不能相信。根据老张说的，你出生的时候你母亲就走了，三岁时你哥哥出车祸，七岁时你父亲也走了，可没时间造出老张这么个弟弟出来。而且你要是他哥哥，怎么说他是张家唯一的后代？你要说是堂哥的话，我过年给爱新觉罗上坟让他回来收拾你。”

　　这次他没笑，又变得面无表情，这个人真他妈是喜怒无常。他道：“母亲死后，父亲另娶，父亲死后第二天，张乾出生，在同一天我离开张家，并杀死继母。”

　　“杀……杀死继母？”我倒吸了口冷气，那时候他几岁？七岁！七岁离家就算了，七岁杀人？他要是编瞎话不至于这么编吧？

　　他笑道：“你肯定不相信我杀死继母的原因。因为我看不惯她。这个女人不会尽到一个母亲该有的责任，在我父亲死后，我怕她会改嫁，带走我的好弟弟，所以我杀了她，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沉她生完我弟弟，熟睡的时候用菜刀，砍下了她的脖子，干净利落，没让她受一点苦。”

　　我身上的毛孔都张开了，一丝丝往外冒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种话，无论我相不相信都不重要了，他很危险，张家对他的描述是对的，他就是一只恶鬼，他的口气那么平静，甚至带着点猖狂，但是他描述的是杀掉继母这件事，还不是因为他被虐待而反抗，只是因为，他怕他继母改嫁把张乾带走。

　　“至于离开张家的原因，也不是为了那些名义上的张家人，而是我的弟弟。至于他是张家唯一的后人这句话也没有错，因为我在七岁那年就出家了，尘缘已断，世间一切和我无关。”

　　我小声道：“杀了人就跑去当和尚。”

　　张感道：“我还可以继续当下去。”

　　我不敢跟他呛着茬干，这个人如果说的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我试图找到不和谐的地方，道：“那些张家人凭什么要为了一个人，损失那么多人？难道是你威胁的他们？”

　　张感压了压帽子，道：“我说了我尘缘已断，做不出这种事来。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也是他们自愿的，现在的张家人，在那遥远的时代都是张家的仆人。你不用害怕，如果我还是还在七岁那年，我会毫不犹豫的杀掉敢闯落风岭的人，但现在我不会对谁下杀手，我虽然是恶鬼，也是被佛祖度化了的恶鬼。”

　　我心说恶鬼就是恶鬼，皈依我佛了就变成佛了？你这模样，和佛可没有一点关系。

　　他见我不说话，忽然阴森地笑了起来，又道：“我还真想不到我这个弟弟，竟然以为张家的末日是那些张家人，他恐怕在刚才见到我的时候就认出我来了，否则以他的小聪明，怎么敢来抓活阎王？简直是自己找死。”

　　我道：“狗血，真他妈狗血。”

　　张感丝毫不觉得自己话多，又是那种招牌似得阴森笑容，道：“这些我的弟弟都不知道，你告不告诉他，对我也不重要了，办完这件事后我会回去，继续过我那青灯古佛的日子。本来我应该死的，他这一闹，我反倒不想死了。”

　　我道：“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

　　张感回道：“出家人也知道欠债还钱。我欠我这个弟弟太多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他的父母被我夺走，我就要当他的父母，他的生活被我夺走，我就要给他另一种生活，我是他哥，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是他最亲近的人，虽然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

　　我真的很难相信，就算他说了这么多，我也很难相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被这种类似谎言的话吸引住了，问道：“你七岁那年做的事，不后悔吗？”

　　我大半年前做的那件事，不后悔吗？如果我和仇百里不下蝎巢，是不是全都不一样了？如果第二次进蝎巢之前，我就那么认命了，是不是也能安稳的过完这辈子？

　　张感笑了笑，道：“讨论这些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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