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回到自己房中,关好地板上的门,看着雕花的家具陈设,与地下室相比,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她梳洗完毕,照例去厨房帮忙烧饭。忙完这一阵,也没事做了,她便回来自己卧室,先睡一会儿。
“叶姑娘,叶姑娘!”厨娘刘氏拍着雅文的房门在叫。
雅文揉着眼睛起来开门:“刘妈,什么事?”
刘氏递给她一套衣裳,说:“老爷叫你换了这身衣裳去前厅找他。”
“嗯,知道了!”雅文接过衣裳说。
这身衣裳是男装,更具体点来说是衙役的差服。而这套差役服不知是谁的,有些肥大。与张心兰不同,虽然穿上男装都还是能看出是女人,张心兰是娇俏顽皮又妩媚的感觉;而雅文可能与她这些年到处打工的经历有关,气质偏冷硬一点,颇有点英气。她有些费解,卫生要穿差役的衣裳,但也不管它,见了俞瑾逸就知道了。
到了前厅,却没见到俞瑾逸,见到的是俞雪。俞雪这个人,雅文在俞宅也碰见过几次,没说过话,他似乎很瞧不起女人的。
俞雪轻慢的瞟了一眼雅文,很奇怪为什么俞瑾逸一定要自己同她一起去办这件事情。明明自己很快就能办妥,一定要给自己找个累赘吗?
雅文见俞雪也不同自己说话,只好主动说:“是老爷叫我来这里的,怎么他却不在!”
俞雪道:“既然穿了这身,应该称大人!”
雅文看到俞雪也换了差役的服饰,这几日她已经知道俞雪只是俞家的家奴,并非衙门中人,就更奇怪了:“我们为什么要穿这身?”
“自然是办差啊!”俞雪嘴上答着,心里却想着‘哼,女人,笨!’
“为什么我们办差,不是应该是衙门里的人办吗?办的又是什么差?”
为什么俞瑾逸会将这个麻烦的笨女人塞给自己,俞雪心里拼命骂俞瑾逸,嘴上回答着:“自然是人手不够了,”翻了个白眼继续说:“办的什么差,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说着,厅堂外面已经有人牵了两匹马过来,俞雪走过去翻身骑到马上,眼睛看着雅文,眼神分明在说:“骑马,会吗?”
雅文只是很久在动物园骑过很温顺的马,也比较矮,还有人帮忙一路牵着。眼前这匹马高了很多,鬃毛很长,一身的毛乌黑发亮,非常漂亮!雅文虽然不懂马,也知道比动物园那种好太多了,而且看样子也不温顺,有些高傲的赶脚。
她暗暗吸了口气,鼓足勇气想要去登上马镫。可一来太高,二来,马也不愿她靠近,往旁边一闪,雅文摔了一跤。
“哈哈哈哈!”俞雪大笑,牵马的马夫憋笑。
雅文心里很恼怒,也不愿被他们小瞧了,气呼呼的从厅里搬了一个凳子放在马镫旁,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马夫,对马夫说:“你,牵好了!”
马夫给她一瞪,倒有几分怕,想不到一个小丫鬟竟然有这么凌厉的眼神,忙很听话的又拉了拉缰绳。
雅文不理会俞雪的嘲笑,心中还有些害怕,她努力克服着心理障碍,小心翼翼的踩着凳子爬到马背上。接下来嘲弄她的就是这匹马了,它使着劲撂着蹶子想要将雅文颠下来,雅文也险些被它颠下来。她死死的抱住了马脖子,可马没有放弃,继续尥蹶子。缰绳还在马夫手里,雅文双手使劲拽住了它的鬃毛,手被勒出了血也不松开。被继续颠了又颠,雅文瞅准机会一口咬了上去,马吃痛,明显抽搐了一下,雅文又在它耳边说:“你最好乖乖的!”,它竟然真的老实了。
“呵,你属狗的,咬马!”俞雪冷笑。
雅文挑了挑眉毛,没理他,现在的雅文已经不同了,充满着斗志。马夫则心疼的抚摸着马被咬的地方,这女人真狠,竟然都咬出血了。
出了俞宅,俞雪大概跟雅文交代了一下俞瑾逸吩咐下来要办的差事。今日一早有人来打官司,是犀牛村的两个村民为了一只小牛犊而来。其中一个叫朱旺,另一个叫许彪。朱旺是犀牛村家境富有的一户,牛养了十几头,羊有一百多只,地有几十亩。而许彪家境就差了许,仅有几亩薄田。
他们牵了小牛犊来,都说是自己的,到了大堂上还吵吵嚷嚷争得面红耳赤。俞瑾逸呵斥过他们,接着便问了他们为什么主张牛犊是自己的。许彪说牛犊是自己在集市上买的;朱旺则说牛犊是自己家的母牛下得,并反驳许彪是个穷鬼,无力买牛犊。许彪又说自己是借本家大伯的钱买的。
俞瑾逸本想叫人去犀牛村去查访一番再做定夺,不想,有人来报,又出了命案。而且这个命案跟张家也是有些联系的。俞瑾逸便匆匆叫差人带了消息给俞雪,并指定叫叶雅文也同去犀牛村。俞瑾逸则带着俞风与衙门里几乎所有人去了命案现场。
雅文听到有跟张家有关的命案,心中不由狂跳。这个无疑是她更关心的,连忙还要追问俞雪,俞雪却说时间不早了,打马狂奔。雅文不敢这样跑,连忙在后面大呼:“犀牛村在哪,你跑那么快,我跟不上!”
顺风飘来俞雪的声音:“顺着河走就到了,你不去也无妨,我一个人可以更快!”
雅文鼻子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哪里有河?”也不用马鞭,用手轻拍马背,小跑起来。
终于,她看到了河,顺着河走,哪个方向呢?她用手指着点兵点将一番,决定了方向,忽然又折回来,决定走反方向。
沿着逆流的方向走了好久,终于看到了一个人,他扛着锄头走着,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雅文忙上前问:“大叔,请问前面就是犀牛村了吗?”她指了指前面的村庄。
大叔看了看马背上的她,明明是个姑娘,却穿着男装,最重要还是差人的服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既然是差人,也不能怠慢,他踌躇一下问:“官爷,听口音是外地人吧!”
“是!我并非官爷,你不必这样称呼。”
“那,姑娘,方向走反了。不过也不远,十几里地的光景,你骑马很快就到了!”
“好,谢谢大叔!”雅文心里还是有些懊恼,刚才点兵点将明明对的。
雅文想要调转马头,又看见前面的河岸边围了一群人,还有哭声传出,便多问了一句:“大叔,请问前面发生何事?”
“唉!恓惶啊!”大叔叹道:“老刘家娃娃放牛放出事了!”
“牛!”雅文心中一动,从马上跳下来,牵着缰绳跟着大叔走:“大叔,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两人边走边谈边向前面那群人走去。
俞雪在犀牛村走访完毕,牵着一头牛回了衙门。接着有人便请了俞大人回来接着审案。俞瑾逸留了俞风与大部分人在命案现场,他有些体力不支,仍强撑着精神,先打发掉这两个人再说。
俞雪先回了许彪的情况,他不仅好吃懒做,还嗜酒成性。亲戚朋友被他借遍,却从来不还。后来没有人再借钱给他。他是问他的大伯借过钱,只是大伯没给他,因此,他在说谎。
这样就可以宣判了,俞瑾逸急着结案,可过场还是要走一下的。俞雪将他从朱旺家牵来的母牛拉出来,又将小牛犊送到它身边。小牛犊并不与它亲近,也不肯上去吃奶。
俞雪便道:“看来,这牛也不是你的!”
朱旺急了:“我家牛有很多,许是你牵错了!”
“我问过你家夫人了,就是这头!”俞雪很肯定的说:“再说,也没有其它牛是今年下过牛犊的。”
“啪!”的一声,俞瑾逸一拍惊堂木:“说,究竟这头牛从何而来!”
“许是我家夫人牵错了乳牛,这牛犊确实是我家母牛所出,还望大人明断!”朱旺言之凿凿。
这样就头疼了,难道还得差人去一趟犀牛村。俞瑾逸忽然想到,怎么没见雅文。他有些浮躁,急于结案。既然不是许彪,那朱旺说的也有道理,就这样结案好了!想了半天,刚要宣判。
这时,又有一个差役牵了一头牛进来,拱手道:“大人,我这里也有一头乳牛!”正是叶雅文。
俞瑾逸一摆手,牛犊被牵过去。母牛舔了舔小牛犊,很是亲近。小牛犊也明显的兴奋起来,围着乳牛转了一圈,叫了几声钻到母牛身下吃起奶来。
朱旺心知不妙,眼珠一转说:“可能是我跟自己家的牛犊弄混了,这不是我的牛!”
许彪见状也忙说:“也不是我家的牛,可能是我看花眼了。”
“无耻!”雅文心里暗骂。
“既然是这样,是谁的牛便还给谁吧!”俞瑾逸道。
“大人,且慢!我还有问题想要问朱旺、许彪。”
俞瑾逸示意她可以问,她便问道:“你们二人昨日可去过青莲村?”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
“没有?”雅文眼睛狠狠地瞪了过去,她的眼神很阴冷!
许彪吓了一跳,忙道:“昨晚,我去青莲村偷了一只鸡,只是已经被我吃了,赔也赔不出来!”
雅文又将眼神对准了朱旺,朱旺面不改色,只是很不屑的瞟了许彪一眼。
雅文盯着朱旺的眼睛向他走近一步:“你撒谎!你昨日去了青莲村问一个叫王狗儿的人收账!要不要我将他叫出来对质。”
“那又怎么样,我收账与本案无关!”朱旺眼珠又转了转。
“青莲村有一户姓刘的人家,有一个七岁的儿子,名叫长生。”雅文好像在扯些不相干的事,俞雪不由摇了摇头,朱旺则翻了翻他的白眼。
“长生家里有一头母牛,不久前刚刚下了牛犊。”雅文继续道,朱旺脸上微变。
“长生喜欢极了这只小牛犊,他每天早晨都会到河边放牛,等到中午时再赶牛回来。”雅文又向朱旺走近一步,而朱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昨日,长生照例去河边放牛,而朱旺你收账回来看到长生和他的牛犊。你见财起意,为了得到牛犊,下手将长生推入河中,偷走牛犊!长生被你害死!”雅文眼睛已经变红,目光更为狠厉!
“我没有推他!”朱旺连退几步,急忙分辨道:“怪他自己睡着了,小牛跑了很远,我只是牵走了小牛而已!”话一出口,瞬间懊悔的捂住嘴。
许彪冷笑:“哦,你才是偷牛贼!”
“什么牵走了小牛而已,你害了一条人命!”雅文不依不饶。
俞瑾逸看到雅文情绪很激动,示意俞雪带她下去,自己接着审案。
原来昨天许彪看到朱旺鬼鬼祟祟的牵了一头牛犊回来,后来又同村人问起,朱旺说是自己家牛刚下得小牛犊。许彪晚上时候看到家里没米了,想着到哪去弄点吃的。村里被自己偷过好多次了,还是去远一点的地方下手。他便去了青莲村偷了一只鸡回来。经过许彪家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几天前在集市上见过朱旺,他卖了几只羊,小牛犊也卖掉了。那么说,今天牵回来的牛犊不是他的,那一定是偷得。
这样想着,许彪不忿起来,朱旺已经很有钱了,还要偷牛!这头牛应该属于自己才对。一不做二不休,许彪便潜入朱旺家的牛棚,将小牛犊牵回了自己家里。
而雅文听青莲村的大叔说,这个长生每天都带着两头牛去河边放。他总是会将母牛栓在河边的大树上,任由小牛撒欢。他自己会割点草,预备牛回去吃的口粮。兴致来了,还会编一个花冠挂在小牛犊脖子上。累了,便会躺在草地上眯一会儿。而因为母牛拴在那里,它也不会跑远,跑一阵子就回来了。
谁知,昨天小牛没了踪影,长生急了,不停的寻找。碰到同村的村民就问,后来有几个人看着长生沿着河道找下去。到了下午,长生还没回来。他的父母亲开始也没放在心上,因为长生是个稳重懂事的孩子,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到了傍晚,他们着急了,开始寻找,结果只找到了拴在河边的老牛。
再后来,村里的人也急了,组织了一些青壮年,点燃火把分头寻找。找了一夜,终于,几个村民在河道里找到了长生,他已经没了性命,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皮肤已经泡胀发白,手里还攥着一圈他为小牛编的花冠。
雅文看到了撕心裂肺的长生父母,看到了仿佛睡着的长生,心忽然也被撕裂了一般。
水落石出,俞瑾逸宣判:判朱旺罚没家产,鞭刑二十;许彪鞭刑二十,贬为奴籍。俞瑾逸又将罚没的牛悉数判赔给刘长生家里。
长生家里并没有人来,他们伤心过度,根本就出不了门。来的是今天雅文遇到的那个大叔,全权代表了刘家人。听到宣判代刘家人跪谢过“青天大老爷!”。俞瑾逸退堂,这位大叔擦了擦眼角的几滴泪,匆匆回了青莲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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