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瑾逸大概讲了的是张心兰的故事,自然,俞瑾逸知道的没有那么详细。
张心兰的母亲是个蕙质兰心的女人,16岁便由父亲做主嫁给张心兰的父亲,与张心兰的父亲情投意合。张父那时还只是个家境一般的秀才,而张母家境是比较富足的,也因此张父有时候会被岳母和几位舅哥奚落,张母总是维护。
事实证明张母的父亲眼力是不错的,张父后来官居高位,几位舅哥就开始频繁的走动起来,希望能捞到点好处。张母知道这几个哥哥没有什么才干的,总是在她这里就被拒绝了。几位哥哥几次下来恼羞成怒,再不跟张家往来。
在张母17岁时便生了张家大少张瑜杰,二少爷张瑜龙比大少爷整整小了十岁。在张瑜龙三岁时,张心兰出生了。
张心兰的出生却给这个家里带来了悲痛,她有些胎位不正,稳婆急了,就派人出了产房问张父保大还是保小。张父毫不犹豫要求保住张母,而张母听到却紧紧抓住稳婆,一定要保住小的。最终,稳婆还是听张父的尽量去保住大人,但最终张母还是因难产而死,张心兰却顽强的来到这个世上。张母最后看着稳婆抱着的孩子,面露微笑,取名心兰。
张父无疑是很悲痛的,张瑜龙则到处找母亲,张瑜杰很懂事哄着三岁的弟弟。乳母常氏是提前找好的,张父便把心兰交与常氏照料。
待到张瑜龙再大一点的时候,明白了因为这个小妹妹的到来,自己失去了母亲,心里便愤懑不平,总是会偷偷将心兰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常氏一直带心兰,看到心疼不已,想办法不让二少爷接近心兰,但心兰从会走路起就喜欢屁颠屁颠的跟着张瑜龙。还好大少爷对他的弟弟妹妹爱护有加,在父亲忙于朝政时,他细心的照顾弟弟妹妹,小心的化解矛盾。
这期间,想要嫁给张父的贵族小姐不少,张父都一一婉拒。第一,他知道自己再婚就是政治婚姻,中间有太多的利益纠葛;再有,张父觉得自己年纪已大,不好误了年轻小姐的青春年华;最重要的一点,张父对张母的感情极深,别的女人是入不了他的眼的,否则,以他的地位,妾都不知纳了几个了。
孩子们的成长是很快的,张心兰慢慢也知道了二哥为什么恨自己,也不追着他玩了。张瑜杰也不再偷偷掐张心兰,却整天冷漠以对,说几句话更是冷嘲热讽。使坏也使的更高级了,会把张心兰绣了很久的绣品剪坏,做的景观画上添几只活灵活现的老鼠,古筝动不动就断了弦,熏香里会掺些很臭的东西,看到张心兰倒霉就会幸灾乐祸的大笑。张心兰自知道母亲是因为自己是难产而死时,心怀愧疚,对二哥诸般忍让。大哥张瑜杰极宠这个妹妹,知道张心兰在弟弟面前受了委屈也不吭声,总是会带她出去游玩逗她开心。
只是不久,大哥就也开始在外面做事了,后来又娶了温柔贤淑的大嫂,陪伴自己的时间更少了,心兰性子却跟着大哥逛野了。这时常氏觉得心兰也大了,该有个小姐矜持,就禀报了老爷,不好再随便抛头露面,张父深以为然,就交付给常氏指点。常氏有了老爷的支持,就对心兰约束起来,心兰一时气不过总觉得是大哥娶了嫂嫂的错。喜欢迁怒于人,这点倒是和张瑜龙挺像,只是张心兰只是腹诽,从不做小动作罢了。
张心兰的大嫂嫁入张家几年也无所出,张心兰越发觉得大嫂配不上英武帅气的大哥。只是张瑜杰和他们的父亲一样也是个长情之人,始终也不肯纳妾,对大嫂宠爱有加。
张瑜龙整天也不喜欢在府里呆着,在外结交一些酒肉朋友,喜欢流连烟花之地,为此没少挨张父的揍,却越揍越倔强。一次,一个颇有些才情的小粉头向张瑜龙求一幅画,张瑜龙应了,做出一幅来,却被小粉头调笑画工差。张瑜龙笑道:“今个吃了些酒,手打颤,待明日给你做一幅好的。”第二天,张瑜龙果然拿了一幅《秋山枫林图》过来。只是很平常的景,图却画的不一般,看的久了,人似乎真有种在枫林中的意境。小粉头很是喜欢,挂在自己房中。接着就有人发现了这幅画,仔细一看署名却是张心兰。张心兰一下名动京城,这年她十四岁。
不少人开始打听张心兰,知道张府小姐不仅画做的好,长相也一等一的美人。上门提亲求娶张心兰的人多了起来,之前也有不少王公贵族向张父提亲,张父都以年龄尚小回绝了。这次忽然这么多人提亲,张父很觉蹊跷,就找人查一下究竟怎么回事。待查到是在青楼里的一幅画引起的,张父怒不可遏,命人将张瑜龙暴打一顿,关在房里,不许踏出一步。枫林图自然也收回,想着在青楼里挂过,便一把火烧了。
提亲的人中就有小王爷,他见过有才华的美人多了,张心兰什么样他混不在意,看中的自然是张端的实力。张父自然是明白的,他不想要自己的孩子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况且这个孩子是夫人用命换回来的,也是拒绝掉了。
小王爷极为恼怒,但也忌惮张端,只能另做打算。
冬日里的一天,下了很大的雪,张心兰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忽然就想画雪松图,自然山上的雪松是最为好的。兴致一来,马上就叫人备车,常氏自然是要拦的。张心兰却说是要到山上寺院里烧香请愿,既然是去寺庙里,常氏想起自己也要烧香有所求。张心兰跟小桃无奈的对视一眼,怕被唠叨,吩咐备了两辆马车,自己和小桃乘坐一辆,常氏带着两个小丫头坐一辆。
“常妈妈管的太宽了!”小桃坐在马车里撅着嘴对张心兰说。张心兰瞪了小桃一眼却不许小桃说常氏的不是,从小被她带大,张心兰已经把她当做半个母亲看了,虽然也很不喜欢她的各种约束,但还是会尊敬她几分。
待到山脚下,常氏张罗着要找上山的滑竿来抬张心兰,张心兰却制止了,只要了一个滑竿,说常氏年纪大了,请常氏先上去,自己为表诚意,还是步行。常氏想了想,同意了,车夫留在山脚下。张心兰吩咐几个小丫鬟跟着常氏,自己只留了小桃。
下雪天,上山的人少,但寺院里的僧侣还是从山上扫出一条道来,方便有人行走。张心兰手里拿着小暖炉沿着山道慢慢前行,小桃拎着一个包袱跟在后面。
山道有很多条,扫过雪的是主道,直通寺庙。到了一个岔路口,张心兰想起从这条道上去有几棵松临崖而立,最是强劲好看,便弃了主道,踏雪而行。
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的声音使张心兰很开心,山路漫漫也不觉得难行。不知不觉间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处平坦的地势,却也是一处悬崖边,悬崖边上修了一个亭子,旁边是一处峭壁,峭壁上长着一棵歪斜却粗壮的松。悬崖边上围了一圈的铁链,这处平坦的地势是绝佳的观景台。亭子前方也有几棵松,其中一棵最为挺拔高大,最为好看。
让张心兰没有想到的是,树下竟然有一座真人大小的雕像!雕像身上也覆盖了一层雪。什么时候这里立了一尊雕像呢,又是谁的雕像?张心兰有些好奇,却不轻易上前,只在亭子里坐下,吩咐小桃在石桌上摊开纸笔。石桌很凉,墨不好推开,小桃又拿出一个大的暖炉放在石桌上,点燃木炭放在里面。
张心兰挑剔的打量着周围的雪松,在心中纸上勾勒着自己的雪松,时不时却总是被那座雕像吸引去目光。忽然,那座雕像动了,手握一柄长剑凌空而起,动作潇洒飘逸之极,只是那柄剑却是向张心兰刺来。
张心兰吃了一惊,慌忙间想要躲避开,却避向了有悬崖的那一侧,收势不住,向下跌去。小桃惊叫一声,想要去拉张心兰,但来不及了。那座雕像似的人却俯冲下去,脚勾缠在了铁链上,一只手抓住了张心兰,另一只手将剑用力插在峭壁间,借力一甩,轻飘飘的将张心兰甩回亭中,自己舍弃了长剑,也翻身上来。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非常的迅速。小桃已看傻。张心兰亭亭玉立的站在亭中,看着眼前被自己误以为是雕像的青年,眼光灼灼。青年却是冷的脸,冷的眼,冷的唇,整个表情都很冷,也依然掩盖不住他的英俊。然后他开了口:“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尽管声音也很冷,却如玉石之声,很好听。而且他还很好看,比大哥只差一点点,应该是不相上下,不,比大哥还好看!张心兰心里想着。小桃不乐意了,气冲冲的上来说:“什么不是我们小姐不该来的地方,你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
“管你是谁!”青年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心兰,神情倨傲,眼里是蔑视,心里也是蔑视。
张心兰却忽然对着青年无比灿烂的一笑:“多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略等等。”说着转身到石桌前继续雪松图的画作。小桃从没见过小姐对家里以外的人这样笑,这样说话,觉得有些不妥。
张心兰只记得眼前人救了自己,却忘记了自己是因为他身临险境,也忘记的了常妈妈教导的自己也在努力学习保持的小姐的矜持,心中只是单纯的欢喜。片刻间,她已经完成了画作,心中颇为满意自得。以前的张心兰目高于顶,现在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这个人便留在了心里。
青年男子冷眼瞧着她,只是一个身披白色狐皮大氅眉目清秀的少女,没什么特别,而且笑的毫无规矩。却不知这一幕也留在了他的心里很久很久。她执笔认真作画的神态,她灿烂毫无心机的笑容,就这样鲜活的印在了他的脑中。
张心兰将画好的画递与青年:“无以为报,聊表谢意!”青年想着这个小丫头是有多自信,竟然自己作画送人,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并不去接。旁边小桃愈加觉得不妥,拉了拉张心兰的衣袖:“小姐,我们该回了,不然常妈妈该着急了!”张心兰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急忙抓起青年的手,将画强行塞在他的手里,就被小桃扯走了。
青年觉得这个少女看起来斯文,举止却无礼,手里的画随手就想要抛到悬崖下。风一吹,展开了一角,名家字画他也鉴赏过不少了,这一角的使他看到画工还不错,还入得眼。便展开细看,画的是苍劲有力的雪松,亮点却是松下的一个舞剑之人。舞剑之人身形潇洒飘逸,眉头舒展,嘴角微微上翘,看到青年不由也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化去了一脸的冰冷。她这画的是我吗?青年又往下看,看到落款处的一方小印,不由一怔,轻声念道:“张心兰,有意思!”这时他脸上的冰冷已然真的化去,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
张心兰常氏等人从寺里回来时,天色已晚。张心兰毫无睡意,吩咐小桃挑了灯,在府里的园子里踏雪。此时的张府比后来的张府大了许多,张心兰也不住在绣楼里,她自己有一个很大的园子,她喜爱竹子的青翠,里面种满了竹。今天只是乱走,想要去梅园赏梅,到了梅园却对怒放的梅视而不见,心里觉得自己今天胆子太大,不够矜持,怎么可以对陌生人说了那么多,万一他觉得自己是个轻浮的女子怎么办?忽然又想起不知今日所遇之人姓字名谁,哪里人氏,好不懊恼。小桃冷眼旁观,有些担忧,她不喜冷冰冰的人,尤其在她看来,今天见到的人长的是好,却有些阴郁,但小姐似乎很喜欢他。
几日之后,常氏送了一封信进来。展开一看,只有一句‘人约黄昏后’,没有落款,只画了一棵小小的松。张心兰一怔,再看一遍,力透纸背,是谁呢?忙问:“常妈妈,这封信是谁送来的?”常氏手一摊说:“今个去买菜,一小厮送来给我的,说是小姐你能明白。”
小桃在旁说:“常妈妈是老糊涂了吗?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带信进来的吗?”张心兰一摆手制止了小桃继续说,独自思索着:黄昏,前一句是月上柳梢头。柳林在西郊外,柳林,那里人迹罕至,更何况是冬日的黄昏时分。柳月阁,张心兰忽然想起这么个隐于闹市中的这么个清净的去处。
傍晚,张心兰精心梳妆,身披一件粉色斗篷去了柳月阁。常氏只说自己头痛留在了府里静养,也未阻止张心兰出门,小桃不由诧异。
柳月阁身处一片不是很大的园子里,张心兰以前并不曾来过。她和小桃站在园子里,不知该往哪个方向。正犹豫间,听到了一阵琴音。张心兰寻音而行,雪又下了起来,小桃帮小姐撑起一把油纸伞,张心兰接过伞自己拿着继续前行。
穿过几株梅树,染了一身的梅香看到了一株高大的梅树下坐着一个人,他身披黑色大氅,专心的抚琴,雪悄无声息的落在他的身上,发上,长长的睫毛上。张心兰静静的站在雪地上,静静的聆听,小桃也静静的站在小姐旁边,不发一声。一曲终了,那人抬头向张心兰微微一笑。张心兰有一瞬的窒息,心中狂跳不已,忽然转身离开,小桃紧跟着离去。
黑衣人迅速起身拦住了张心兰的去路:“心兰小姐,请留步!”黑衣人正是几日前险些害小姐跌落山崖之人,小桃很不忿,但知道是小姐心心念念之人,忍住怒火瞪着黑衣人。
黑衣青年盯着张心兰看,张心兰的脸已经不可控制的红了,堪比旁边的红梅了。青年缓声道:“心兰小姐,你还没问过我的名字呢!”张心兰抬头看他,忽然觉得自己心慌说不出话了,青年笑了:“我姓柳,名烈。”
张心兰低头一笑,绕过柳烈,飘然离去。柳烈看着她的背影,还在笑,只是笑容冷了。须臾,张心兰又回过身走回来,将手中的伞递与柳烈,像认识很久一般,帮柳烈掸去肩上的积雪,接着又转身离去,却一把被柳烈攥住了手。张心兰一愣,手里多了一支做工精细,设计极美的凤头钗,她的脸更红了紧紧攥住了钗,再也不敢多看柳烈一眼,逃跑似的走了。柳烈手握油纸伞,想起小时候雪天贪玩,回去一身雪,母亲也总是会帮自己掸去,眼里的冰霜似乎化了很多。
张心兰的闺房里,小桃站在一旁总觉得小姐今天有点反常,怎么就一言不发了呢。明明看得出小姐很喜欢柳烈,怎么就匆匆的回来了呢。她用探寻的眼光看着张心兰,张心兰嘴角含笑,并未理会小桃,小桃终于忍不住问;“小姐平日出门总要玩个尽兴才回,今日怎么就这么快回来了。”
张心兰坐在古筝旁,弹了一小段问:“小桃,可知这是什么曲子?”小桃摇了摇头,她能听出这是柳烈弹得那一曲琴音,却不知是什么。
“这是凤求凰!”张心兰淡淡的说道。小桃却看出这份淡淡很刻意,有意压制着心底的喜悦,瞬间懂了。
自此,张心兰常常出去与柳烈游玩。他们会泛舟湖上看落日,吃遍京都最好的美食,张心兰还学会了骑马,这可比整天被常妈妈念道着做刺绣做规矩有意思多了。最奇怪的是常妈妈从此不再阻止张心兰的出门,偶然也会跟着去,也只是远远的听从吩咐。在常氏眼里,小姐和柳烈可是一对璧人,再合适不过了。
柳烈身旁常跟着的是一位清丽的丫鬟,名叫颜妍雪常帮他们煮酒烹茶,手脚很是俐落。张心兰看她时,偶然会有些醋意,这些醋意不经意间表露出来,落在柳烈的眼里。他不动声色,心中很有把握,张心兰终究会是自己的了。
张心兰因为生日就是母亲的祭日,从不过生日的,只是祭拜母亲,也从未在生日收到过礼物。十五岁生日这天,柳烈送了礼物给她,礼物却是颜妍雪。张心兰见到颜妍雪很高兴,这个貌美聪慧的丫头不用天天跟在柳烈跟前了,更何况自己也很喜欢她的手艺。
朝中的局势最近因为皇帝的重病而变化莫测,太子未立,几位皇子明争暗斗。张心兰素来不关心这些,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也会被卷入。一日,她出去没多久,还没到达目的地,在一个巷子里连马车被劫了去,只放了丫鬟回去报信。小桃慌忙向张府跑去,颜妍雪却藏匿起来,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衫,追踪而去。
张父得知消息立刻叫了两个儿子分头带人去找,也不敢大肆声张,一来对张心兰的名声不好,二来恐怕更会搅乱了政局,他只能坐在家里焦急的等,对于是否能找到女儿他没有报太大希望,他在等来找他谈判的人。
一日一夜过去了,张瑜龙和张瑜杰都是满脸风霜的回来,没有消息。而且始终也没有人前来谈判。张端的心不由更加的焦躁,这个时间绑架他的女儿必然是政治上有所图谋的,但对方显然很沉得住气,到现在也不露面。正焦急间,两匹马奔进了府门,立刻就有人在院中大叫:“是小姐,是小姐回来了!”
张端立刻奔出,两兄弟紧随着父亲出来。就看见颜妍雪已从马上下来,正在搀扶张心兰下马。张端张瑜龙立刻迎了上去,张瑜杰见到张心兰无恙,长处了一口气,依旧摆出了冷漠脸,回了自己房中。
张心兰还有些惊魂未定,断断续续讲述了过程。她被劫持到郊外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关在一个荒芜废弃的院落的小屋中。后来就听到有一阵的打斗声,房门被打开时,只看见颜妍雪站在门口,身上血迹斑斑,双手上执一把弓弩正对着张心兰。张心兰吓了一跳,颜妍雪见到是张心兰松了口气,放下双手说:“小姐,请随我来!”
张心兰从未见过这样的颜妍雪,原本清秀的面庞看起来有一股狠厉之色,一时不敢妄动。颜妍雪急了,一把抓住张心兰向外走,边走边说:“小姐,请您快点,来不及了!”张心兰被拽到院里,心中更加骇然,院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大汉的尸体。
“跑了两个,肯定去报信去了,小姐,您还是快跑吧!”颜妍雪牵过两匹马来,催促张心兰赶紧先上马,张心兰依言上马。颜妍雪带着她马不停蹄的奔跑,约莫跑出五十里地,在一片森林里停下来。
待两人下了马,颜妍雪说:“小姐,这里离家里更远了,为了防止回去被拦截,我们今晚在这里住一宿,明日再择路回去!”
张心兰微一点头,靠着一棵大树,默默坐在一旁。颜妍雪的性子冷清,平日里很少说话,张心兰和小桃总会逗着她多说几句。可今天的事情使张心兰忽然就觉得颜妍雪有些可怕,虽然说是她救了自己,可短短时间就杀了几个人,还面不改色。
其实颜妍雪已经面色已经变了,她受了伤,虽未伤及要害,却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张心兰只盯着颜妍雪的弓弩看,颜妍雪慢慢说道:“这弓弩有毒,我只一个人必须保证一击毙命才能保证小姐的安全。小姐不必惊慌,我本就是公子送给小姐的一把利刃,保护小姐周全的。”说完便不在言语,之后就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张心兰先是看着她,后来才想起她身上的血迹,慢慢走过来,检查她的伤口,包扎。然后又坐的远远的看着她。晚上,颜妍雪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张心兰在森林的夜中却有些怕了,慢慢的移到颜妍雪的身边,守着她坐到半夜。
夜里,颜妍雪醒来,趁着月色,带张心兰继续上路。天色微亮时,她们赶到城门,这已不是出城的城门了,她们换了个城门进城。城门一开,她们便赶着回府了。
听着张心兰的叙述,张端和张瑜龙不由都看向颜妍雪。他只知道张心兰新添了个叫小颜的丫鬟,却不曾留意是这么个有胆色的,不由心中都有疑虑。看到颜妍雪一脸的疲惫,强撑着的刚强,赶紧吩咐人送颜妍雪去休息,又拿了外伤药给颜妍雪。
张端着人到张心兰说的地方去查到底是谁绑架了自己女儿,可是那个院落已经干干净净,毫无踪迹可循了。暗地里,张瑜龙去查了颜妍雪的来历,自然就查出张心兰经常跟一个叫柳烈的人来往。
张瑜杰不动声色,派人盯着张心兰的举动。张心兰休养了几日,常氏递了口信进来:“柳公子请小姐去望江楼用餐。”
张心兰点了点头:“知道了,常妈妈。”
小桃在旁紧张的说:“小姐,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现在我的心还在跳个不停,万一再出个什么岔子,可怎么办呢?”
常氏却说:“呸呸呸,乌鸦嘴!望江楼又不是很远,多带两个护卫就是了,再说还有小颜呢!”
“常妈妈最近是怎么了,从来就是反对小姐出门的是你,最近怎么反倒总是撺掇着小姐出去。到底那个叫柳烈的给了你什么好处!”小桃是真的生气,故意拿话激常氏。
不想常氏却红了脸,有些恼羞成怒的说:“好你个小崽子,竟然信口雌黄,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上去就打了小桃一巴掌。这一巴掌把几人都打愣了,包括常氏自己,暗想,怎么就失态了。
这时,颜妍雪进来了,看着这个情景不紧不慢的说:“小姐,马车已经备好。”原来,常氏得到消息就先叫小颜去备马车了。
张心兰应了一声,不再理会小桃和常氏,跟颜妍雪出去,小桃一看也赶忙跟上去搀扶小姐。张心兰却甩了小桃的手,抓住了颜妍雪的手。不知为何,小桃分明看到颜妍雪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嘴角有一抹冷笑。不知轻蔑的是谁,冷嘲的又是谁。
小桃依旧执着的跟张心兰上了车,张瑜龙的心腹也悄然跟了上去。
张瑜龙的心腹眼看着张心兰进了楼上的一间雅座,却苦于没办法一探究竟,他只好在对面要了一间房,叫了一壶茶留心着张心兰他们的动静。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听到开门声,他透过门缝向对面望去,只见到张心兰巧笑嫣然的走出来,紧跟着两个丫鬟,接着就是一位长身玉立的青年面带微笑的出来,张瑜龙的心腹看到他时,不由得一惊。
张心兰他们吃过饭后又去柳月阁耍了会才回府。她回到府里自己的住处,却看见张瑜龙坐在小厅里等自己。张瑜龙忙于政事,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张心兰看到大哥很开心,同时心中也惴惴,怕大哥问自己的行踪。
张瑜龙面色凝重的看着张心兰,一挥手叫几个丫鬟婆子都下去,只剩了兄妹二人,张心兰心里更没底了。
“兰儿大半日不在府中,不知去了何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张瑜龙真的问了。
“大哥很久没有带兰儿去望江楼了,兰儿想吃望江楼的菜式,今儿去了望江楼。”张心兰答。
“想要吃尽管跟大哥说,大哥自然会带你去!”
“大哥自从娶了大嫂进门,见大哥一面都很难,哪有功夫理会兰儿?”张心兰明知张瑜龙忙于政务,故意的很不讲理。
张瑜龙叹了口气:“你自当叫人去买了来,哪有谁家的小姐整日抛头露面的,更何况前几日刚刚遭遇祸事,怎么就不知收敛!”
“大哥以前从不会这么说我,从前还整日带着我抛头露面,现在整日也不理兰儿,兰儿自己出去游玩还要挨训!”张心兰很委屈的撒娇,她认定大哥必然心软,不再追究。
张瑜龙半晌没说话,他不知如何开口,也知道张心兰心高气傲目高于顶,能让她瞧上一个人真的不容易,只是那人绝非良配。他终于决定还是开门见山的说清楚,自己的妹子是个聪慧之人,晓得其中利害,自当会有正确的选择。
“兰儿,柳烈是何人?”张瑜龙忽然开口吓了张心兰一跳。
“从未见过,我如何得知?”张心兰定了定神,嘴硬道,心里却想着谁会告诉大哥,不会是常妈妈,常妈妈虽然爱约束自己,但却很瞧得上柳烈;不会是颜妍雪,她原本是柳烈的人,况且不喜欢多事;也不会是别的什么丫头,她们没胆子,也不知道那么多,那就只有小桃了。
“你如何得知,你不知,我却知,你又何必强调从未见过!”张瑜龙有些怒了。
在这个家里对张心兰发怒的只有张瑜杰一人,只是她从不怕张瑜杰的。张瑜龙只是面色不善,张心兰却怕了他,觉得什么事情也都瞒不过他。总之大哥是最疼自己的,这件事情最终也要家里人知晓的,也许大哥还能帮自己达成心愿呢!张心兰思索一阵问:“父亲可知?”
张瑜龙的脸色已经缓和下来:“未曾告知父亲。”他顿了顿继续说:“你以后万不能再见他了!”他自然指的是柳烈。
“为何?大哥既然已知柳公子是兰儿心仪之人,兰儿也不瞒着了,只是兰儿既已认定他,怕是很难从命!”张心兰也是很倔强。
“只是柳烈不是柳烈,我兰儿的眼光倒好,卓尔不群,才华横溢,他是全京城贵族小姐都会思慕的小王爷!”
张心兰吃了一惊,顿了顿说:“我管他是谁,我们是两情相悦,我张心兰又不是配不起!”心中却是又惊又怒,自己一颗心全系在柳烈身上,他怎么可以连名字都欺骗自己。
“小王爷已有两位妃子,你当真认准了他?”
“普通男子都有三妻四妾,何况一个王爷!”张心兰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难受至极,父亲只娶一妻,大哥也如此,默认的自己所嫁之人自然也是只娶自己的。张家人也是想当然这么认为的,堂堂张府的千金该当如此,虽然知道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在张心兰眼里却是嗤之以鼻的。只是,现在面上还强撑着。
张瑜龙看着他这个倔强的妹妹,她的面色并不好:“朝中的局势很紧张,是你们这等闺阁小姐所不了解的,几位皇子都在争夺权力,父亲在朝中的位置你总该知道的,他究竟看中的是你呢还是父亲呢?你好好想想吧!”说完起身离去。
这几句话犹如一把尖刀,直入张心兰心底,她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一夜无眠,张心兰的思绪反反复复,一时觉得再也不要见柳烈了,一时又觉得是不是搞错了,一时还想着即使和别人共侍一夫有如何,只要时时能看到他。内心知道大哥不会骗自己,可又希望大哥是在骗自己。不管是作何选择,都有着各种不甘心。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张心兰只叫了小桃一人进来。小桃吓了一跳,小姐怎么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看她似乎心思很重,也不敢多问。张心兰对小桃吩咐了一阵,接着又差人将常氏请来,递了一封信给常氏:“常妈妈,劳烦您将这封信送去给柳公子。”常氏欣然领命。一直以来,都是柳烈通过常氏给张心兰传递信息,张心兰自然把这个差事交给常氏。
小桃眼见常氏出了小姐的园子,找了一位护卫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常氏将信送到柳月阁,将信递与一个小厮,就回去了。护卫却盯着柳月阁的动静,等了一会儿,也准备回去,却见刚才收信的小厮牵了一匹马出来,骑马而去,护卫忙跟了上去。
跟了约莫二三里路,看到那小厮进了一户挺普通的高门大院,院门的牌匾上写着柳宅二字。
张心兰收到小桃的回复,心想:“莫非大哥真的在诓我?”可是常妈妈又怎么会送信到柳月阁,难道柳月阁是柳烈的产业,只是去了多次,他为何从未提及。张心兰不知是喜是忧,理智告诉她,大哥所言非虚,可陷入爱情的少女都是盲目的,总希望大哥是真的在骗她。可细细想来,许多事情都无法解释。
中午时分,常氏又送来一封信,张心兰看到笑逐颜开。等常氏走开,她沉下脸来,又唤了小桃吩咐一番。
三日后的傍晚,流光水榭内,一个孤傲的身影孑然而立,久久不动。忽然,一颗烟花在水榭上空炸裂,银白色得焰火流泻而下,紧接着,更多的烟花在河面上绽放,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湖面,相映成辉,转眼间又如漫天飞雪般纷纷而落。拱桥上,一青衣女子款款而来,身旁还跟着一位十一、二岁的女孩。水榭中人转身微笑,待看清被焰火照亮的女子的脸,他的微笑凝固了。
女孩兴奋的朝水榭中人跑来,扯着他的衣袖说:“桦哥哥,好漂亮的焰火!”被称为桦哥哥的人又笑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桌子上有果子,你去吃罢!”女孩笑嘻嘻的坐在桌前吃果子,她笑起来时有一对小酒窝,很是可爱。
青衣女子走过来向水榭中人施了一礼,笑道:“谢王爷为我和妹妹准备的这场焰火!”
王爷微笑着扶女子起身,位置可否。青衣女子又去点了点女孩的额头:“又叫桦哥哥,该叫夫君的!”女孩对她吐了吐舌头,埋头吃果子。
夜空的焰火此愈发的好看,是五颜六色的,一叶画舫在流光溢彩中划来,接着跳上来一位盛装少女,眉目如画,很是耀眼,她的容在焰火的映照下美到了极致,盛装少女朝王爷甜甜一笑:“柳公子,请恕心兰来迟!”
“无妨!”柳烈报以微笑,却有些窒息的感觉,今天的张心兰美的惊心动魄,他是第一次真正的被吸引了!
青衣女子打量着张心兰,讶异于她的美貌,心中更有不忿,面上依然大方得体。她看到了张心兰发上簪着一支凤头钗,款式看着简单,却又极不简单,随着张心兰的动作而颤巍巍的动着,真如要飞一般。她认得这钗,是王爷亲手设计,请了最好的工匠打造的,原本以为是送给自己的。她笑着起身:“这位姑娘倒是俊俏的紧,快坐下来尝尝新鲜的果子罢!”小女孩闻声也抬头看张心兰,拉了她的手:“真是一位漂亮的姐姐呢,你看今日的焰火可好?”
“好,好极了!”张心兰答,眼睛同样在青衣女子身上一转。青衣女子虽然衣着简单,但自有一种雍容的气度,一双眼睛生的极好,顾盼风流,一颦一笑都是大方得体,比起自己一点不输!张心兰此来一是确定柳烈究竟是不是小王爷,二来即便是小王爷也要艳压王爷身边的女人,定要胜人一筹!本来做好了各种打算,可看见了青衣女子却没了打算,虽然衣着简单比起自己却不输,自己的精心打扮反倒落了刻意。张心兰不免就心灰意冷了,面对这样一位出众的女人,他都能来招惹自己,可见是薄情之人,若自己不管不顾的真的做了他的妾室,恐怕他也还是要招惹别人的,一腔深情怕是错付了,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小女孩拉着张心兰的手继续说:“这些焰火可是我们的夫君特意为我们准备的!”她的声音里含着兴奋,笑得天真无邪。
“你们的夫君?”张心兰问。
“嗯,是我和怡姐姐的夫君啊!”小女孩指了指柳烈。
张心兰脸色微变,这么小的女孩娶回来,还真是不择手段。小王爷听了却心里猛地一寒,似乎更加乱了。
张心兰立刻调整了自己的表情,依旧笑着:“你们真是好福气!”几人语笑晏宴,似乎相识许久的老友一般热闹了一阵,青衣女子借口身子乏了,携了小女孩回府。
随着青衣女的转身离去,张心兰与柳烈同时卸去了笑容,同时青衣女也沉下脸来。小女孩依旧兴高采烈的,看到青衣女的表情问:“怡姐姐,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
青衣女看着小女孩:“这场焰火是为那位姑娘准备的!”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那又如何,我们也看到了焰火!”
青衣女看着小女孩满足的笑,忽地释然,自己虽然原本为贵族千金,命运却如浮萍,许多时候要靠这个“妹妹”来开解;同为浮萍,“妹妹”显然更豁达,内心远比表面上看起来成熟。
张心兰与柳烈相顾无言,彼此的眼中都是怀疑算计。终于,还是张心兰先开了口:“我听过一个皇帝和他宠爱的妃子的故事,这个皇帝有许多妃子和皇子,但最为宠爱只有一个,这样难免就引起其她妃子的妒忌。在经历了几次陷害之后,这个妃子终于还是葬身火海,连宫殿都被烧了,连同宫女,内官死了几十人之多。这个皇帝非常伤心,他们共同的一个孩子,是皇帝最为宠爱的,本来想立他为王储,但这件事使他警醒,这个孩子尚未成年,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人。为了这个孩子的安全,也为了让旁的人放心,皇帝早早的封了他为王爷,王储自然与他无关了!这个孩子自当不能枉费了他父皇的一番苦心才是!”
柳烈笑道:“我自然就是那个孩子了,原以为心兰小姐只是一位深藏闺阁的少女,却原来也有这般手段!小瞧你了,今日却是被你算计了去!”心中却想着,她原来以为我是惦记着那个位子!可接近张心兰确实是出于利用之心,自己也是辨无可辨!
“所以,这世上并无柳烈!”张心兰语气里有些许凄凉,脸上却有一种掩饰的不在意。
柳烈没有回答,沉默以对。
“心兰还有一事,还望王爷能解惑。”张心兰道:“常妈妈可曾收受过王爷的好处!”
“不曾。”柳烈答。
张心兰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时的王爷没有必要再骗自己罢。可她忘记问常氏是否知道王爷的真正身份,常氏又是如何会为他频繁送信,只是单纯的以为,常氏也非常中意柳烈。
张心兰转身欲离去。一瞬间,柳烈忽然觉得张家的势力,自己的所求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张心兰可能不会再看自己一眼!他猛然奔上前去拥住了张心兰,就这样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永远不离开自己。张心兰挣不脱,柳烈在她耳畔用几乎是哀求的声音说;“不要离开我!”张心兰与柳烈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就这样被他拥在怀里,几乎不愿出来,听着他的声音,心一软,几乎想要答应。可终究还是醒过神来,说道:“小王爷,请自重!心兰也只是心兰,王爷终究是王爷!”
声音冷而硬,王爷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松了手问:“可否为柳烈再最后弹奏一曲!”
“也好!”张心兰答道,自己从画舫中抱出一架古筝,凝神弹了一曲。末了,言道:“这一曲凤求凰便还于柳公子罢!”说着,从头上摘下凤头钗,放于石桌上:“这支钗也还于柳公子罢!”言罢便再也不犹豫的登上了画舫离开,只有王爷久久的盯着她远去的影子,不肯离开,忽然觉得心里缺失了很大一块,有什么东西被掏空了。
画舫在水中行进,张心兰立在船头,望着河水里的映照的点点星光,又抬头望了望星空,觉得虽然没有焰火亮眼,却更好看。她在心里默念着那首歌: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原来以为自己对柳烈的感情是这样的,没想到,这么轻易的自己就斩断了这段情缘。原本以为自己很难过,也不过如此。画舫上有一人终于松了口气,是戴着斗笠的船工,他望着张心兰登岸坐上了等在岸边张府的轿子,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是张瑜龙。黑暗中还有一双眼目送张心兰的离开,迅速隐匿在夜色中。
从此,张心兰收了性子,再也不外出去玩,做她以前讨厌的女红,做她一直喜欢的画作,闷了,也只在府里的园子里转转,和小桃等一些小丫头们嬉笑如常,仿佛她从未遇见过柳烈。如此,过着对外界不闻不问的日子,外界却已经发生了变化,最终也影响到了张心兰的日子。
皇帝薨逝,新帝登基,几方势力的争斗也渐渐尘埃落定。新帝是张端等一众老臣拥立的,无疑是对张端敬重有加,只是张端的权利却渐渐被削弱,张瑜龙也被派出京城去抗击倭寇。,一位老臣因为贪腐被查,又有一位老臣因为顶撞新帝入狱,张端明白,新帝是要培植自己的亲信势力,先帝的老人在他眼里碍眼了,他是要卸掉老臣的掣肘。选了这个皇子继承帝位,张端也是看中他的一些想法和品质,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也不适应再呆在这个位子上了。既如此,也该为家里人着想了,还是主动交出权利的好。便找了个日子,推脱身体不好请辞告老还乡。新帝假意挽留了几次,就准了张端所请。
要离开京城,许多丫鬟仆从都遣散了,张心兰也要求颜妍雪回去。颜妍雪却很坚定的要追随张心兰,张心兰自知道柳烈的身份后对她心怀芥蒂,一直也只叫她做粗活,再也没有近身侍候过,现在也是坚不肯留。颜妍雪“噗通”一声跪在张心兰面前:“我是回不去的,既然被送与小姐,也自然就是小姐的。小姐曾经将一支钗还与柳公子,你可知那支钗的下场?”
张心兰心中一凛:“你如何得知?既然你说你是我的人,可还是暗中联系小王爷!”
“自从追随了小姐,小颜再未在私下见过柳公子。我是公子送与小姐的一柄利刃,自当保小姐的周全,那日小姐将钗还于柳公子,小颜也在场。小姐离开后,公子将钗一折两段,投入湖中。若小姐将小颜还回去,也会是同样下场!”颜妍雪道。
“你跟踪我!”张心兰怒道,想想她终究也是救过自己,接着说:“你终究还是人,不是一个物件,以前小王爷也对你与别人不同,想来不会拿你怎样。”
颜妍雪无奈一笑:“我从小就被训练成一件兵刃,丫鬟的活计不怎么会做,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小姐,跟踪小姐也是无奈之举。小姐眼里我是人,可是公子眼里,我跟一个物件没什么区别,能得公子重用,也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好用的物件而已。若小姐执意要小颜回去,怕也只有一死了!”
张心兰又问:“你知道他是王爷,为何还是要称他柳公子?”
颜妍雪答:“我只愿他是柳公子。”
张心兰听了这话,思索了一阵,终于点头;“那你便还跟着我罢,只是,不许再跟踪我!既然要做我的奴婢,就要听我的话!”
颜妍雪点头应道:“是!”
张心兰摆了摆手叫她出去,心里忽地就想自己也只愿他是柳烈啊!强压下这个念头,她开始吩咐小桃等人收拾东西。
离别京城那一日,张家虽然遣散了许多人,还是浩浩荡荡有几十人之多一起上路。走出京城没多久,皇帝派了人前来送行,还有张端私交甚好的几位大臣也来了。张心兰虽然走的时候没有流露出什么不舍,可还是想看一眼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便下了马车,向京城的方向望去。
然而,她先看到的一个孤傲冷清的身影,很熟悉。柳烈!看起来比自己第一次见到时更冷了。突然的,一股锥心之痛向张心兰袭来,竟然是这样的这样的让人难以喘息,动也动不得,站也站不住,忙抓住了小桃的手,轻声道:“扶我上去!”小桃看到张心兰的脸忽然就惨白了,赶紧搀扶她回到了马车上,倒了水递与张心兰。柳烈的眼里闪过了一抹哀伤,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张心兰病倒了,压抑许久对柳烈的思念还有些许对王爷的愤恨一下子涌了出来,折磨着她,终于承受不住了。如此行程便慢了许多,走走大约二十日有余才抵达。这期间有关京城的消息也陆续传来,小王爷接连杀了两位兄弟,还有三位兄弟被囚禁,新皇念手足之情并未惩处小王爷。直到后来小王爷活活烧死两位皇太妃,据传言是惨不忍睹,新皇震怒,收回了小王爷的大部分封地。
张心兰的病情反反复复,有愈来愈重的趋势,瞧了几个大夫都说是思虑过重,开了些药喝下去也都是没有太大的起色。张端不知张心兰究竟有什么心思,通过观察,终于发现似乎有小王爷的消息传来时,张心兰会加重病情,心存疑虑,便暗暗调查,终于明白心兰同小王爷竟然交往过,不由震怒。他本想好好的惩治女儿一番,可看到心兰原本丰腴的脸消瘦的不成样子,神情萎靡,不由心疼,心兰不仅长的越来越像她的母亲了,她这性格也是像她。
张端叹了口气,恐怕还要自己来开解女儿,便问道:“兰儿可识得小王爷?”
张心兰见父亲这样问,知道瞒不住了,起身跪下说:“是兰儿的错,请父亲责罚!父亲请放心,兰儿现在与他再无往来!”
张端连忙扶起张心兰说道:“父亲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既然再无往来,现在如此可是为他伤神?”
张心兰闻言不由流下眼泪,她一直坚强的撑着,不想为什么父亲问了这么一句,自己竟然就这般脆弱了。
“你母亲早走,也无人可以谈谈女儿家的心事。那小王爷其实向我提过两次亲的,被我拒了,他已有妻妾,如果你想要嫁入王府,只怕是要受委屈的!”
“兰儿断然再无这种想法,只是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张心兰轻声说。
张端明白了,小王爷的行径如此的残忍暴戾,实为人所不齿,而女儿心里应该还有他,心仪之人竟然是这样,张心兰内心无法接受。
“兰儿可想过,小王爷这时杀了兄弟为了什么,谁能得到最大的好处?他手上沾满鲜血是为了另一个人双手干干净净!”张端缓声说。
张心兰一下睁大了眼睛,她没有细想过此事,此时眼神里更充满了疑虑。
“兰儿可是想,那个人如此的不顾兄弟之情,我为何还要助他。虽然他对兄弟无情,可他对百姓有情,减免赋税,革新律法,是他为天下百姓做的。破除重重阻力,铁血手腕也是一个君王应当有的品质。至于那两位皇太妃,恐怕是小王爷得到的奖赏罢,小王爷的母妃之死怕是与这两位皇太妃脱不了干系!”
张心兰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心里却轻松了一些。张父接着说:“虽然事出有因,但小王爷还是一个狠辣之人!既然你与他已经再无瓜葛,便忘了罢!”说完拍了拍张心兰的肩膀留她一个人在客栈的房中宣泄一番。
张心兰痛哭一场,睡了一觉,身体虽然还虚着,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从此她的心中再无柳烈,更无小王爷,她要做回那个快乐的张心兰。
俞瑾逸知道的并没有这么详细,他只知道张心兰与小王爷有这么一段往事,被利用与欺骗就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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