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
意料中的错愕立即浮现在她们的脸上。或许她们从未想象过,一个16岁的女孩没有母亲疼爱呵护,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然而符希她,却承受着甚至比16岁还要早的失去母亲的痛苦。
她们实在惊呆了。
沉稳的符希,寡言的符希,总是笑着的符希,她们竟然没有想过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她,竟可以表现得那么坦然和自然。
“符希…”开口的是易晓游,她目光怜惜地望着她,仿佛是在无声地安慰。
符希却只是淡淡一笑:“时间差不多了,谁先洗澡啊?”
…
等她们各自洗完澡后,已经将近11点了。所幸第一个晚上生管并不太拘束她们,也不会催促她们及早关灯。
黑夜笼罩的夜晚,闷热的寝室传来均匀的熟睡声。半开的玻璃窗输送着一丝丝清凉的晚风,伴着窗外不住的虫鸣,和属于夏天的沉闷味道。
符希没有入睡,她是个认床的人。床板太硬,海拔太高,她有些不太习惯。墙壁上摇头扇呼呼吹着的的风声让她有些心烦。但她依旧乖乖地闭着双眼,她知道,只要这样闭着,总会睡着的。以前她失眠时也是这样想得,想象着母亲将她搂在怀里,给她唱那首摇篮曲…
黑暗中她的双手轻轻地攥着襟口的银项链,冰凉的触感早已消失,而她,亦觉安心…
女生宿舍一楼的最东边,是一间空置的教室,被当作集操的场地。
而此时,整个集操室横七竖八地坐着从101到505所有的女生,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只个别还算清醒,只是神情有些木讷。
“暑假刚结束,大家作息还没调过来,早上起不来也是正常的。但是从今天起,以后每晚必须在23点前熄灯,早上6点到这里点操……”
面孔粗犷的生管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说着往后宿舍的明细事项,也不管下面的学生在不在听。
“啊~”坐在最后排的程墨半闭着眼睛又打了个呵欠。
她身旁的易晓游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详细的规则都在一楼的宣传墙上,大家可以去看看。那么今天就这样吧,散会!”
终于结束了。教室里开始有学生慢慢挪椅子的声音,以及…极个别人脑子撞到前面同学后背的闷声。
“我再回去睡会,实在不行了…”程默有气无力地靠在符希身上说道。
“还是别了吧,待会迟到了就不好了。”符希小心搀扶着她。
左丘灵甩甩长长的头发,看了一言程默道:“你不是从小寄宿吗,怎么适应力比我们还差?”
“作息没调过来啊,暑假去打工来着。”她迷迷糊糊地回答道。
大家都相继无语,各忙各的了。刷牙、洗脸、换衣服…
看了看时间,6:50,还可以吃个早饭。于是她们向食堂走去。
食堂人不多,估计有些人睡了回笼觉来不及了就不吃早饭了,倒也乐得不用排队。
…
“叮铃铃…!”
大家都分别上课去了,四个人中只符希和易晓游同班,她们的班级在二楼,程默的班级就在她们隔壁,而左丘灵是在一楼东边的第二间教室。
符希看了看课程表,第一节是英语课。她翻开教材,嘴角微微一笑。
易晓游估计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趴在桌上不起来。等到早读课结束后,她才慢悠悠地从手臂间抬起头,甩甩昨天刚减的齐耳短发。正瞥见符希还在翻着英语书,惊讶地问道:“看什么呢?”
“今天要上的课,总是要预习一下。”她头也不抬得说道。
易晓游无奈地合上她的课本:“第一天,老师肯定不上课的啦!”她特意强调了“第一天”三个字,还忍不住送了个白眼给她。
“哦…是这样啊。”符希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正巧上课铃响了,英语老师走了进来。她手里提着一台联想手提,后面跟着一个学生,是帮她拿扩音器的。
“Goodmorning!MynameisXuFen,youcancallmeMrs。xu。”英语老师看起来很可亲,这让底下的学生也很活跃。
接下来无非是大家的自我介绍,还有老师对往后学习的要求和鼓励学生的话。一节课过得尤其快,这让符希感到很惊讶。
“一节科就是45分钟啊,快还是不快都是要过去的。而且以后这样的絮叨课估计也没有了,期待大学吧。”易晓游随意地耸了耸肩。
符希却把脸朝向窗外,有些东西总是要习惯的。在日本,她一节课顶多要两个小时,也从来没有报怨过,因为这是父亲跟棋商量好的,自有他们的道理。而且棋他上的课从来不枯燥,这让她很难适应现在的学习状态。于是,剩下的十分钟她还是坐在位置上背英语单词。
易晓游过了一节课也总算是缓过神了。她实在无法忍受符希把书本捧得那么紧,终于忍无可忍地抓起她的手往教室门口拽。
“干吗?”她微微皱眉。
“出去走走啦,闷在教室会生病的。”
“……”
走廊的人挺多的,早晨的阳光异常灿烂。站在高一九班门口可以看到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以及环境优美的大操场。操场的尽头是很大的篮球场,被围在铁栏内。篮球场还是很热闹的,栏外栏内都有形形的学生围着。
而离她们最近的操场上是足够宽敞的足球场,但是踢足球的人不多。还有角落里颇有些热闹的排球场,三三两两聚着,似乎挺激烈。
“看到没,这么宽的视野,待教室多无聊啊。”易晓游兴致勃勃地看着四周。
符希并不答话,只是有些闷热。她很怕热,热得有些气喘。
“我先进去了。”她转身进去,却又被易晓游拉住了手。“还没上课呢,陪我站站吧。”她的口气有些哀求地看着她。
符希鼓起腮帮子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无奈地点了点头。
易晓游欣喜地点了点头。
“嗨。”
程默不知什么时候也搭过来了,眼睛倒还没完全睁开,估计也是出来想醒醒的。
“还没睡醒呢。”符希皱了皱眉。
“嗯。”
“上课肯定又没听了。”易晓游撇了撇嘴。
“谁说的,我们班的班主任凶着呢,我睁着眼睛睡觉也得听啊!”程默立即反驳,软绵绵的语气配上她说的话,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真的,你们班主任说什么啦?”易晓游好笑地接到。
“晓游…”符希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就是参加社团的事啊,据说每个人都要参加的…!”
“叮铃铃…!”刺耳的铃声打断了程默义愤填膺的辩白,也让走廊上的人流流动得更快了。
“是不是,第二节课就晓得啦。”易晓游拉着符希就往教室走。
第二节课上,班主任颜若卿果然提到了参加社团的事,这让易晓游不由挑起了眉。
“…每个人都要参加,参加的个数不定,可以在一个或一个以上。具体的社团在刚刚发下去的通知单里,然后明天统一由班长…”
“这下你就不用再挖苦小默啦。”符希难得笑着批评她。
“是是是。”易晓游也回她一个调皮的笑容。“可是,要报哪个社团呢?”
符希不答话,也只是盯着上面的社团。
舞蹈、美术、体操、音乐、篮球、排球…太多了,看得她头疼。不过高中也太过有趣了,她实在是很庆幸当初离开家的决定,可以享受这么多与众不同的快乐。
易晓游正发愁选哪个社,转过脸时正见符希盯着红色的通知单傻笑,吓得从她手中抽过纸张:“你怎么啦?”
“啊?”符希一脸莫名其妙地回视着她。“哦…我觉得,这个不错啊。”她胡乱指着通知单上的一个社团掩饰着眼里的尴尬。
易晓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睁大了眼睛:“你想参加文艺社?!”
…
放学铃声刚响过,易晓游和符希背起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就跑。基于昨天食堂里人口过多的现象,人均供菜肯定质量不一。所以她们要赶在其他寄宿生之前抢到前排的位置。
其实这都是易晓游精心推的算盘,符希只是默认的一方。
然而纵然她们自认为跑得够快了,可一山更比一山高。两人毕竟是新生,能够跑在高一寄宿生之前已是万幸。到食堂时,她们还是被吓到了。因为从打饭处到食堂门口,居然挤了三条歪歪斜斜的队伍!其中一条清一色是娘子军,看她们的样子估计是高二或高三的学生。
“真霸道。”丢下这么一句没气势的话,易晓游有些无奈地看着符希。
符希也是无法。
“符希!晓游!这里!”从嘈杂的人群中传出熟悉的叫声。耳尖的易晓游立即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灵子,我们在这呢!”易晓游兴奋地向着前方招手!
符希也寻声望去。果不其然,在娘子军的隔壁队伍里较前面的那个人,不正是左丘灵吗?
……
“怎么样,我快吧?”餐桌上,左丘灵笑嘻嘻地露出一对洁白的牙齿,样子颇是得意。
“灵子,你真厉害!”最后来的程默嘴里塞满白米饭,说话间还喷了一粒到对面的易晓游脸上。
她当下脸一沉。
其他三个相继无声。
“臭程默!你能不能偶尔苟同一下你的名字,让老娘知道你确是人如其名!!”
……
“好啦,你声音的分贝太高了晓游。”符希忍不住摇了摇她的手臂。
“抱歉啊,不然我也让你喷一粒好吧?”说着,还作势半闭着眼睛等待对面的人的惩罚。
三个人都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
易晓游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算了,把你保险库里的零食匀我一袋就得。”
“好哇,没问题。嘿嘿。”
…
晚自习回来时已经晚上21:35分了。第一天作业相对较少,该完成的晚自习上都完成了。
今夜天气非常闷热,太久没下雨了,让人实在是无法忍受。寝室楼下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树荫下聊天,时而有笑声传上来。
“蚊子好多哦,昨天居然忘记买蚊香了。”左丘灵对着身体不住地拍打,额头的左上角已经被叮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
“对了灵子,你打算参加哪个社团了吗?”程默从卫生间走出来,刚洗的头发湿嗒嗒地粘着脸颊,踩着脱鞋走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左丘灵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我打算报两个,舞蹈和篮球。”
正躺在床上看小说的易晓游惊讶地抬起头:“这分明是女人和男人的级别啊,你还一次报了俩?”
符希也有些诧异地看着左丘灵。
“我从小就喜欢跳舞,也有跳舞功底,参加舞蹈社是肯定的。”
“那篮球呢?”程默擦干了头发爬上床。
“我体育好啊,跑得也快。”
“嗯,看出来了。”易晓游缓缓点头,继续把脸埋到手机面前。
“我还不知道报什么呢,灵子这两个我都没法选。”程默摇了摇头。
“我看就跟符希吧,她的选择准没错。”易晓游说道。
“我…”符希吞吞吐吐地在语文书后面不知怎么说。她也没想参加什么文艺社啊…
“符希居然这么积极啊!”左丘灵眼中放光地看着符希:“你选什么?”
“文艺社。”易晓游很严肃地替她回答了。
“不可能。”这次换她们两个回答了。程默和左丘灵互换了个默契的眼神后,程默说道:“符希这么安静,到文艺社怎么混得下去。”
“对啊,她太寡言了。”左丘灵也点头符合道。
“你们给符希点信心好不好,人是可以变的!”易晓游出口反驳道,这让符希看着书本的目光骤然失去焦距。
“可是她真的不适合…”
“我觉得她可以…”
“听我说…”
“不是…”
…
符希没有再去听她们在说些什么,反驳些什么,抑或者是很多她不了解的。她开始看不清面前的字眼,脑子里在嗡嗡作响…
她离开日本的那个家,是为了什么?她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她想要什么呢?头开始痛了,连呼吸都有些不像是自己的了…
忽然,她放下书,很冷静地说道:“我要参加文艺社。”声音没有包含太多的情感,也没有太大的起伏。可是原先还在激烈地为她在争吵的三个人却同时听到了她甚至有些小声的话。
她们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