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阳光温暖明亮,淡淡清风中尽是枫叶冽冽的醇香。醉枫亭中,宾主团坐,深红醉人的枫林给姑娘们脸上添了几分妩媚亮色。
王妃最爱枫叶,每日都要在此好些时候,此时仍不被那一片深深浓浓的红枫吸引的神思恍惚,全然不在意太妃与宝钗探春笑语问答。只时不时地被黛玉小心压低的咳嗽声打断思绪。
瞥一瞥四位姑娘,宝钗曲意奉迎的世故,探春见逢插针的机敏,惜春静默的漠然孤僻,尽入眼底,了然于心,皆不在意。独牵心于黛玉的娇喘微微、弱质纤纤。是因为惺惺相惜的缘故么!若是林姑娘无恙该是侧王妃的最佳人选吧!
王爷是世上最好的男子,是自己最亲近、最宝贝的人。只有林姑娘这样出尘脱俗、清丽温婉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吧。
难保王爷成日看我这病怏怏的样子早腻了,就喜欢薛家姑娘的丰润呢,她又那么世故会讨人喜欢,瞧把太妃哄的那样开心,太妃好久没那样开心了。用不了多久王爷也会喜欢她的,用不了多久王爷就会把我忘了的。
英儿啊英儿,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管这许多做甚。若是个有福气的赶在王爷娶侧福晋前就死了才好。
没来由的,王妃又想到了红莲的死,有一种恐惧袭来,心中不由的紧了起来。
却听黛玉轻轻咳了一声笑道:“太妃,王妃,恕我无礼了。这样美的枫叶坐着看仍觉不足,竟想去采些来呢。”
王妃忙收起心事,淡淡笑道:“林姑娘何必客气,只管去采些就是了。”
黛玉见太妃也点头便笑道:“如此就容我放肆先离座了!”说着就扶着紫鹃的手站起来,欲往亭外走。
惜春也站起来拉着黛玉道:“我也怪喜欢这枫叶的,我和林姐姐一道去吧。”
凤姐笑道:“既如此我也陪林妹妹一道去吧!才来时,老祖宗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看好你们姐妹的!太妃、王妃容我也先失陪了!”
太妃拉着宝钗探春笑道:“你们俩可不许去了,咱们说话正高兴呢!”
宝钗探春忙笑着点头答应。王妃刺心,却笑盈盈的道:“母亲,儿媳多时没这般高兴了,今儿看着她们姐妹几个欢喜的紧。”
太妃点头笑道:“就是呢,你成日家闷在家里,又总病着,多个姐妹陪你说话也高兴些。难得她们个个知书达礼,脾气绵和!”
宝钗探春忙笑道:“太妃、王妃谬赞了。”
此时一个宫女急急的走了进来,先行了礼方道:“王妃,王爷请了位大夫来了,请王妃就去呢!”
王妃笑了笑道:“唉,又请大夫来了。这里说的正高兴呢,偏又来扫兴。”
太妃忙笑道:“还不是一心为了你,正经快去快回便是!他那里等的也着急!”
王妃点点头,方扶着丫头宫女摇摇的去了。
卷云殿东侧里间,王妃洒泪道:“整日介这个太医那个大夫来看,都说不碍事,却总不见好!我知道我这病是治不好的了,不过挨日子罢了。王爷何苦还要折腾我,就让我早点死了倒干净!”
北静王柔声道:“英儿,我知道你不耐烦!病去如抽丝,总是性急不得的!”
王妃泣道:“别说这话来哄我,我知道你心里巴不得我死了。红莲那样的王爷也能看得上,外头多少年轻貌美的上赶着要做你的侧妃,王爷越发要挑花眼了!”
北静王浓眉紧锁道:“何苦总说这样的话来激我!红莲的事我说过多少次了,虽是我错在先,却没有半点对不起你。回回你都说相信我了,为何又总要提!罢了,我这就和母亲说去,终身再不娶了,只守着你!”说着转身就要走。
王妃也顾不得擦泪,一把拉住水溶急道:“不许你去!你若去说,我这就死给你看!我如何不信你,不过是心里难受说气话罢了!”
北静王跺脚叹道:“看你总这样折磨自己我如何好过!这几天我也想好了,这娶侧妃的事我总会往后拖,总要找高明的大夫来治好你的病。”
王妃摇头道:“我的病我知道。我再不能对不起王爷,对不起王府了。王爷也不必拖了,如今园子里贾家的几个姑娘就很不错,王爷可要去选一位?”
水溶摇头叹息不语。
王妃却忽然笑道:“我看着那林姑娘甚好,只可惜身子也不好!那薛姑娘也甚是丰美,王爷天天看我这样病怏子也看腻了,想来定会喜欢的。”
水溶听说到林姑娘――那个宝玉口内常提及的神仙妹妹,诧异问道:“素日听那贾宝玉的话音对她甚是有情,怎么倒让她来了?”
王妃叹道:“想是那贾家人也嫌她身子不好?倒比我更堪怜了。”
正说着宫女来报大夫写好药方,要走了。
水溶正要去相送,王妃忽然道:“王爷,且让那位大夫等等!”
凤姐惜春正同黛玉在枫林里采摘枫叶,就见两个宫女找了过来,施了礼,笑道:“王妃请林姑娘!”
黛玉颇感意外,忙笑问:“两位姐姐,不知王妃找民女何事?”
那两个宫女笑道:“林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黛玉只得扶着紫鹃跟着两位宫女往前走,心下很是忐忑。
出了枫林,过了一座小桥,便来到一处临水馆舍,四五间精雅的房舍掩在枫树中,不见一颗杂树一株花草,正中间的房檐上悬有一块乌木匾,上篆书‘枫影馆’。
两位宫女只将黛玉引入东边上房,王妃正微笑着坐在榻上,见黛玉欲要行礼,忙招手道:“林姑娘不必多礼了,快坐到这里来。”
黛玉莞尔一笑,仍行了礼方走到榻旁东边椅上坐下,笑道:“王妃唤民女来不知有何吩咐?”
王妃淡淡笑道:“我素来就喜欢你写的诗文,真真是文如其人!今儿见了你越发觉得投缘了。林姑娘若不嫌弃,咱们以后就结为姐妹如何?”
黛玉听了心中一惊,忙笑道:“多谢王妃厚爱,只民女高攀不起!王妃金枝玉叶、尊贵无比,民女寒门草芥,且素来体弱多病,怎配和王妃结为姐妹!王妃错爱了!”
王妃淡淡一笑道:“妹妹放心,并不是要妹妹做侧妃。妹妹这样人品,我也是不舍得让妹妹做侧妃的。‘莫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不过是真心喜欢妹妹的缘故,妹妹惹嫌弃我倚仗权势骄横无礼,那也就罢了!”说着却不由的叹了口气,双目却闪过一丝孤独自怜,让黛玉才松下的心又些微的紧了起来。
黛玉忙起身道:“民女无心冒犯了王妃,请王妃恕罪!王妃若果然不嫌弃,民女就厚颜高攀王妃了。”
王妃眼中闪过喜悦,忙站起来扶着黛玉道:“好妹妹,快到里间坐下!”
见黛玉不解,忙又笑道:“这里有位大夫,正好可帮妹妹瞧瞧,惹能去了妹妹的病根儿岂不好!”
黛玉一听红了脸,笑道:“王妃可否先与妹妹到里间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