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林大娘她们的就已大好了,虽还不没有完全的恢复过来,但已能下床行动如常了。
依旧是在那个时候,那个陈先生便又来替林大娘诊脉了,只那位陆公子却未来。
大家都有些奇怪,却也不好问什么。
陈先生诊完脉,就说已大好了!又写了一个药方叫继续服用直至痊愈。
黛玉等人忙道谢,林大娘和那婆子也忙下床大礼相谢。
那陈先生摆摆手,只盯着黛玉笑道:“南雁姑娘,冒昧的问一句,姑娘是林家的家生丫头么?”
黛玉一愣,不知此问是何意思,忙道:“陈老爷为何有此疑问?”
陈先生淡淡一笑道:“姑娘别多心,陈某见姑娘气度过人,不过觉得好奇才随便问问,姑娘若不便回答也就罢了!”
黛玉忙笑道:“陈老爷取笑我了,我原是林家的家生丫头,先生不笑我粗鄙就罢了,哪里说得上什么气度!”
陈先生点头笑道:“姑娘过谦了!南雁姑娘就已这样气度,你家又该如何了得,真叫人越发好奇了!”
黛玉脸儿一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林大娘已在一旁笑道:“陈先生说的是呢!若说起我家,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自夸如何。我家原该出来当面谢过老爷的,耐何不服舟行,只能躺在床上歇休,不得不失礼了!”
陈先生看了看林大娘,又转眼看向黛玉笑道:“原来如此,这晕船虽不是病,却也没妙方,恕陈某也无能为力了。()如此,陈某也告辞了!”
陈先生回到船中,看到水泽正站在船头,满带抑郁的望着茫茫白水出神,因也默默站到了一旁陪着。
好一会子水泽才发觉,因淡淡问道:“先生去过了?”
陈先生笑着点点头,问道:“公子今儿为何不一起去了?”
水泽仰头叹了口气,喃喃低语道:“‘孤标傲世携谁隐?’这句话就象问我一般提醒了我!先生,我得静静的好好想想!”
陈先生点头笑道:“嗯,果然是好句!丫头已是这般不俗,一个鹦哥儿竟然也能吟诗,真叫人好奇想知道林姑娘本人的气度风采了,莫不是仙子?”
水泽脑海里想起黛玉的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想起那微笑时的浅浅梨窝,和那温婉动听的声间,喃喃的叹道:“我不信世上还有谁能有那样清澈干净的眼睛!若说有仙子,她也该是了!”
陈先生点头赞道:“‘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确是让人过目难忘!难怪公子有此一说了!只公子为何又忽然不郁起来了!”
水泽淡淡苦笑道:“唉,我也说不清,正想静下来弄清楚自己的心意!”
陈先生若有所思的点头笑道:“剪不断,理还乱。公子不知不觉中已初陷情网了!”
水泽被点破心事,微微有些面红心跳,喃喃自语道:“先生,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为谁动心过,却不知怎么为她动心了!”
陈先生微微笑道:“公子在这站的久了,须得进去喝口热茶暖暖了,咱们再慢慢聊。()”
水泽此时也觉水面上的湿寒之气冻的自己脸颊冰冷,因点点头同随陈先生进了船舱,二人临窗而坐。
白色盖碗内是那贡品大红袍,清醇的香茶滑入口中,水泽纷杂混乱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陈先生素来喜爱这位品貌俱佳的皇子,水泽也特别尊敬信赖这位儒雅博学的陈先生。是以二人虽名份上为师徒,情感上却亲似父子。这一年的结伴游历,彼此间又多了一份知已之情。
陈先生默默注视着水泽,想着眼前这位从小就由自己教授技艺的皇子经了这一年的历练变得更加成熟睿达,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动过儿女之情,到底如今情窦初开了。
想到此,陈先生心里暗暗的笑了起来:这是迟早要发生的事,这样优秀的男儿若没有个红粉佳人相伴,老天都是要叫屈的。只是未想到令水泽动心的女子竟是那个小丫头。原以为水泽不过是略有好感,过几日也就忘记罢了,却不想竟上了心。不但在那大寒天冒雨帮着护船,还带着自己亲自上门诊视。
若论起来,那个小丫头虽相貌平平,行事说话却着实有一股子折人的大家气度,很不象一般人家的姑娘,自已也觉得十分特别难忘。只是未料到这小丫头竟能乱了水泽的心情。
人和人之间的情缘原就是最奇妙的,只不知为何昨日回来后,水泽突然就愁思郁结起来。
稍稍细想,陈先生因问道:“不知公子顾虑什么,是怕令尊不答应?”
白玉碗中的茶叶渐渐旋转下沉,水泽抬头看着陈先生,点点头又摇摇头,低声道:“先生,我原想着就此再不见她了,可是这心里又总想着她,总很想再见她。”
陈先生微微一笑道:“公子所虑很是!不过也不难,她原是林姑娘的丫头,林姑娘若出嫁定是要带了她过去的,公子只须娶了那林姑娘就成了。”
水泽立即摇头道:“不,先生,我是早已立誓今生只娶一个的了,也不要什么陪房妾室!”
陈先生颇讶异,忙问:“公子为何立此誓?”
水泽定定的看着陈先生摇头道:“先生只须知道我有此誓即可。”
陈先生盯着水泽看了半晌方摇头笑道:“这种誓还是不要的为好!公子只怕会后悔噢!”
水泽摇头坚定的说道:“先生放心,先生还不知我的脾气么!”
陈先生摇头笑道:“呵呵,公子的脾气我岂有不知,只这情字却是最能改变一个人的!公子瞧瞧自己,才不过见了那丫头几面,公子就已这般犹疑矛盾难以释怀,又哪里能看出公子素日的果断绝决淡然洒脱来?”
水泽被问的一时语塞,愣在那里。细想自己这两日确如陈先生所言的有些失态,因愧然自嘲着笑起来。
陈先生笑道:“公子何须自嘲,情之醉人正在于此。所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不然也没有那么许多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风流故事了。我只劝公子不必烦恼过虑,就由着心里喜欢就是了。凭公子的身份人品,早该三妻四妾的了,即便此时收一个丫头在身边又有何不可!”
水泽听了陈先生的话默然无语,只淡淡的笑了笑。
自己曾立下的誓言只须行动去证明,又何必此时强说。
打小到大,自己见过多少容貌胜过这个小丫头的,却从对哪位女子挂念上心的。虽是一个小丫头,那一言一笑一回眸,都让自己觉得吸引,不由自主的想见她,想听她说话,想看她微笑。
若不是那只鹦哥的问话,只怕自己会陷的更深。只是纵然自己觉得她很特别出众胜过以前见过的许多大家闺秀,可她却就是一个丫头。纵然自已能不顾父皇的反对而执意娶了她,却也改变不了她是个丫头出身的事实!自己的母亲原是个丫头,自己也要娶个丫头么?难道自己及自己的孩子就逃不出这个宿命?难道自己从前的强全都白要了!
陈先生见水泽低头不语,只知水泽并不认同自己,却并不知水泽心中真正的苦恼,因笑道:“公子自来坚韧睿达不同凡俗,兼之这一年的游历磨练,公子的学识心胸更进了一层了。情虽困人,却也并非不可解。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也不过是个不俗的丫头,又不是绝色的,况且公子才不过几面之缘。自然会有才貌俱绝的女佳人来配公子,公子又何必痴缠难断!公子只需静思几日,定会明白自己的心而有所决断。”
水泽怔怔地点点头,低声道:“先生,我正是想丢开一切,什么都不想,看自己的真心到底是怎样的!”
陈先生若有所思的看着水泽微蹙的双眉,含笑默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