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段清风呆立在大堂上。

　　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沐雨嫁给他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十七岁的人儿，而沐雨，只有十四岁。

　　穿着一身大红喜袍的沐雨十分漂亮，很典型的大家闺秀，适合在家中相夫教子，这样的妻子，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

　　段清风很爱沐雨，他一直以为自己要这样和妻子过一辈子的。

　　两年以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段元刚在宅子里所有人的期盼下出生了，他的出生，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

　　虽然段清睱早在段清风娶妻之前，就生下了段元平，无奈段元平一直体弱多病，经过几年的医治。仍然没有任何起色。

　　于是大家都把希望放到了段清风和沐雨身上。

　　而沐雨也没有让大伙儿失望，嫁进段宅不过两个年头，就生下了一名健壮的男丁。

　　老夫人也把宅子里的繁琐事务，都交给她去处理。

　　两三年下来，她做的有条不紊，说起段宅的二夫人，谁不竖起大拇指夸她两声。

　　她做的足够多了，配他这个段宅的二老爷，自己还有什么话说呢。

　　但是想起玉娘那张凄楚可怜的绝美脸蛋，他真的不能放任宅子里的人这样欺负她，自己三天两头出远门。

　　不能带她在身边，经过了今天这样的事，他怎么能放的下心。

　　可是，这一切都是沐雨的错吗？

　　段清风犹豫了。

　　这当然不能怪沐雨，即使这一切都是她指使丫鬟做的，自己也没有理由说她什么。更何况，这事还是未知数。

　　段清风看向沐雨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她那假装坚强的模样。

　　他可以休了她的，可是他为什么要犹豫呢？

　　“请大家安静。”

　　段英德的话，打断了段清风的思绪。

　　大堂里又安静下来，静的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听得见，可惜大堂里没有针。

　　所有人都把目光停留在段清风处，等待着他的下一个举动。

　　沐雨也看着段清风，从头看到脚，像是要把他看仔细。眼前的段清风并不是自己所认识的段清风。

　　她认识的段清风，断不会为了一个徒有美貌的女子，为难自己相亲相守三年多的发妻。

　　她，已经不认得他了。

　　段清风也注意到沐雨犀利的目光，他把自己的目光偏向别处，不敢对上她的，因为他心虚，怕她看出了自己的心事。

　　“这件事是谁做的，谁心里有数。”段清风将话题扯开，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

　　也不敢让自己去想沐雨，因为他已经答应玉娘，要照顾她一辈子。

　　“我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的目光头像那个把身子藏到众人身后的小丫鬟，认出她就是负责给玉娘送膳的丫鬟。

　　丫鬟被他的眼光吓坏了，连忙跪倒地上。

　　“二老爷赎罪。小银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被吓得语无伦次。

　　“我很想知道，”段清风犀利的眼神盯在小银身上，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小银不知道已经死在他的眼神下多少次，“是什么样的情况之下，才使得你胆敢对我段清风的女人送馊菜馊饭。”

　　“奴婢，奴婢……”小银犹豫着该不该把自己心里想的话说出来，她看了看祠堂之内黑压压的人群。

　　如果自己不说理由，行事狠厉的二老爷是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如果自己说了，也许，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机会。

　　“奴婢在北苑这么多年，看着二夫人对宅子兢兢业业，对二老爷一片痴心，二夫人对下人，一向和蔼，连一句重话也没有。反观二老爷，不但没有看到夫人的用心，还从外面带了女人回来刺激二夫人。奴婢只是看不过去……”

　　一语点破。祠堂里一片哗然。

　　小银也十分怀疑自己怎么能一口气在二老爷面前说出这么多话。连大气都没有喘一口。

　　她抬头看了看段清风的神色。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小银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但话已经说出口，想要收回已无望。

　　他们会拿她怎么办，是把她卖到窑子里，还是……她感觉后脊一阵冰凉。

　　“大胆小银。”段清风的脸色铁青，他自己连想都不想的话，竟叫这个丫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这个面子，他如何拉的下。

　　“你是什么东西，敢来干预我的家事。来人……”

　　“清风！”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祠堂里响起，仔细听，还带着那么一点娇气，连二夫人都不曾这样叫过二老爷。

　　众人都猜测门口的那个女人是谁。

　　那是一个绝美如天仙的女人，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最特别的，是她额心的梅花。梅花妆在县城很受人欢迎。

　　但谁也没有剪过谁画的妆比眼前的女子更好看。

　　不错，她正是从北苑赶来的玉娘。

　　段清风一离开北苑，她就醒了。她以为他很快会回来，但寂静的北苑让她害怕，北苑从未曾像刚才那样一个人也没有。

　　过了许久不见段清风回来，她便找来了。

　　“玉娘，你怎么来了。”

　　段清风的神情在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他不想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沐雨将他的表情看的仔细，那一眼以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她多想自己在此刻，是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废人。

　　“不好了，二夫人。”

　　眼尖的丫鬟首先看到了沐雨的变化，接住了她软绵绵往下坍塌的身子，大叫起来。

　　段清风也看见了。

　　他丢下眼前的玉娘，快步走到沐雨的身边，将她抱起。

　　当一个男人生命中有两个女人，总有一个，是自己要割舍的。

　　玉娘不声不响的看着段清风将沐雨抱起，向北苑的方向走去，刚刚还挤满祠堂的人，都跟去了。

　　自己，还是被遗弃了。

　　“恭喜二老爷，夫人这是有喜了。”一位年老的大夫抚着自己长长地棕色胡子，眯起两只本来就笑的可怜的眼睛，一脸讨好的笑着。

　　段清风被大夫的话，吓得不轻。

　　这个孩子在这个时候来了，令他措手不及。

　　这时，他才想起了被他丢在祠堂的玉娘，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应该陪在玉娘身边不是吗？

　　一切都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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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叫小银的丫鬟没有受到惩罚，因为玉娘的突然出现。

　　二夫人还是二夫人，那天的小插曲并没有让她的地位受到任何的威胁。而肚子里的小宝宝，是来的美丽而及时的意外。

　　而玉娘，仍旧没名没分的在宅子里，下人都叫她玉夫人，待她的态度虽不算热络，但也早已没有了恶语相逼。

　　只是从那天开始，段清风命人在书院旁边的空地上，为玉娘新建一座宅院。

　　异议当然是有的，但是当家作主的是段清风，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三个月后，小院建成。

　　玉娘，就此很少在主宅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