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天空微笑22
夜晚总是非常的宁静。
手冢的房间是联通後院,他推开门之後就可以看见晴朗夜空射下的月光。
明明是累了一天,他却没有办法入睡。
强烈的直觉,回到东京,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坐在木地板上,手冢凝视墨蓝的天空,想著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车辙声响。
「手冢君。」
温婉的声线,带著一点病人特有的清浅,手冢回头就看见那个做了四年植物人的观月帆。
轮椅上的她,让手冢有看见幸村的错觉。
第一次看见幸村的时候就是在医院,明明在重症病房,却对每一个医护人员都温和的微笑。当时印在幸村身上的阳光让那个温和的少年看上去不像是出尘的仙人。
而此时的观月帆,披著毛毯,印著月光,温和的微笑,也像是出尘的仙人。
这样的人,是不会记恨任何人的。
「观月。」
让出旁边的位置,使得观月帆能够把轮椅停在他的旁边。
「手冢君对小初真的很好呢。」
她开口,低著头看这个小自己将近十岁的青年,「小初的个性我是最了解的了,想的太多,喜欢把事情复杂化,我想如果没有手冢君陪同,这个时候小初是不会回家的。」
惊讶於她的透彻,手冢越发的感觉她与幸村的相似。
他不知道,观月帆终究不是幸村,不可能依据专业知识看透那麽多的人,她只是个女人,凭借的只是对家人的关心和女人的第六感。
「观月他……」
「我没有要调查小初发生了什麽的意思。」她解释道,「小初能回家我们就非常的开心了,不管以前发生了什麽,都没有关系。或者说,以後发生什麽,我们都可以谅解。」
「嗯。」
他们并排坐著,手冢思考她话里的意思。
「手冢君可能不知道,小初总是把自己掩埋在一个罪恶中。他一直觉得伤害了我,可是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
越发的不明白,手冢疑惑抬头,请求她能够把话说的清楚。
之後他总算明白,观月对回家的迟疑不但是因为不二,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这位大姐。曾经他无心的伤害了这位温柔的姐姐。
「也就因为那场车祸,导致小初的心结,幸村医师原本想给小初作治疗,可是不知道为什麽他却不见了。」
「哦。」
这个夜晚,他们聊了很多,观月很久以前的事情,以及在这个家庭里面发生的事情。无法再度站立起来的观月帆,慢慢的吐露从未对人说过的心情。
手冢细细的了解一个不一样的观月。
最後,观月帆说,「如果手冢君很喜欢小初的话,请不用有所顾忌。」
这句话让手冢震惊,看到他这样的反应,说话者呵呵的笑起来,然後说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这时候,手冢才明白了所谓「以後发生什麽,我们都可以谅解」的意思。
这样不是非常奇怪麽,曾经观月铃只是作为第三者就被认为是家里的耻辱,那麽观月为什麽能得到谅解呢。
「重要的是幸福,不是吗,我们都相信手冢君。」
我们?都?
手冢在观月帆离开之後突然意识到这次陪著观月回家引来了误会。
然後立马又想到会引起这场误会的原因一定是在很久以前,幸村在引导他们正确面对观月铃的问题的时候也顺便的引导了观月的问题。
几年之後,观月家终於能够接受儿子和男人的关系的时候,自己出现。
手冢扶了眼镜。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清楚。
***
在手冢和观月留於山形的时间里,东京却陷入在一个丑闻中。
各个媒体都在等待手冢的归来,想第一时间了解这个有关「司法界最年轻帝王」的丑闻真相。
报纸每天都在印刷,杂志也在当月的刊物中提及此点。
手冢的律师楼陷入一种忙碌当中。田中每天都要应付很多的记者。
她不知道老师的事情,现在老师在那里她也不清楚。
如此的回答并不能得到记者的满意。最後,律师楼终於停止的正常的工作。
他们一开始只是想等这风头过去,然而,这风头并没有过去却有越演越烈之势,只是三天时间。就有报纸说司法界的帝王不肯亲自出面解释。
田中的头快炸了。终於打了老师的电话。
把事态都说的非常清楚之後,他听见的仍然是那个一如既往的沈稳声线,三个字,知道了。就挂断了田中的电话。
在很年少的时候就获得荣誉,本来就该面对这些困扰。手冢想,然後清理东西准备当天赶回东京。他只是告诉观月他有工作必须马上回去,观月也没有细问就回了自己房间。
但,在手冢准备离开的时候,观月也清理完自己的东西。
「嗯哼哼哼,手冢想要一个人回去是不可能的。」
观月卷著自己的头发站在大门口这样说。「有什麽事情,我都会陪著手冢君,不能总是你帮我啊。」
说著这句话的观月,异常的高大。
「可是……」
「我已经知道了。」拿出身後的报纸,观月高傲的抬头看那个高了自己十几公分的男人。「手冢不让我去就太看不起观月初了。」
面对这样自信的观月,手冢牵出笑意,然後两个头相抵。
「让我们全力以赴吧。」
同时出口的话,引出两串笑声。
***
刚抵达东京,手冢便带著观月回到自己的公寓。
那里已经堵了不少的记者,手冢并没有回避,观月也没有。
他们两个人就如同什麽事情也没发生的从记者的包围中突围走出。
这一种类似於默认的行为果然在第二天就上了头条,附带的还有两人的照片。
观月坐在沙发上嘲弄这群记者,然後又刻薄的点评照片的拍摄角度等等。手冢则把先前没有处理完的工作处理完成,复又回到律师楼让同事们正常工作。
「老师……」
「嗯?」
「关於这件事情,您怎麽看?」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提起诉讼。」
讶异於手冢的回答的同时又感觉到这次确实是惹恼了这个隐忍的男人。田中退出办公室,对著在外面等待消息的人撇撇嘴,示意他什麽也没有探听到。
果然是口风严谨啊。
「可是这样下去一定会影响老师的声誉。做律师这行,这是很重要的。」
「真不明白那些无知的人在乎什麽,不在乎辩护技巧和实力,却关心别人的性向问题。」
「嘘──你不怕被听到啊。」
「我说的是事实!也是为老板报不平!」
周围沈默了,你看我我看你之後,又埋在该属於自己的工作里。
这个传闻一传就是一个星期,手冢的生活没有受到大范围的影响,可是律师楼的业绩却受到不可小视的冲击。
然後更让人忍无可忍的便是,观月初的名字终於被登上了头版。显然他们已经确认了观月是手冢的男朋友。
手冢面对那份报纸无话可说。观月却哈哈大笑,说托了手冢的福自己也能上报纸,还是一张大头照。看上去有些通缉犯的感觉。
观月问他,你就不解释什麽?
手冢回答,解释只会造成反效果。
观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後继续他每天写剧本的宅人生活。有时候有记者会来敲门,观月就一边笑著一边把他们打发走。他很想打幸村的电话,问问幸村有没有解决的方法,但最终他还是没这麽做。
因为涉及到性向问题,迹部没有强出头,幸村也表示的特别安静。他们两个自手冢回家就没有出现。有时候当然会有记者找到他们提问。
观月看到报纸上面幸村迹部的回答就知道这两个人长袖善舞的技巧已经炉火纯青。
事情的□在十天後的报纸上面,登了观月以往的事情。
包括他少年时期碰到的很多不好的事情。
观月在看到那份报纸的时候没有办法再笑出来,而手冢也彻底的被惹恼了。
拉开办公室的门对著外面记者说出了身为一个律师维护自身权益的话。
观月也在同时打开了家门,微笑著面对周围的记者。
「是的,我承认……」
「是的,我承认……」
同样的开场白,几乎相同的时间。他们选择了承认所有的控罪。
观月承认的是自己的曾经,手冢承认的是他的性向问题。
明明是不同的心思,却在同样的时间,做出了回应。
记者自然而然的就认为,他们承认了所有。
当手冢疲倦的回到家里,观月微笑的看著他。这让他们都仿佛回到多年前帮助观月铃戒毒的时刻。那时候,观月也是用笑容支撑手冢。
「又过去一天了。」
久违的话语,他们都记得,又是同时说出口。
「今天我承认了呢,手冢君。」
手冢吃惊的看著观月。
「不知道他们会怎麽写,不知道是不是给手冢带来了困扰。」
「……没有,我也承认了。」
「啊?」
「也许面对这些就和打官司一样吧,被告先认罪尚会得到一定的轻判,如果狡辩或者沈默反而不利於自身。我们并没有错,不是吗?」
「啊哈?这样也不无道理。」
「总会过去的。」
「这应该是我对手冢说的话才对啊,总会过去的。只是没想到,我来到东京并没有解决什麽问题,反而引来了麻烦呢。」
「不是麻烦。」
「啊?」
手冢望著窗外,轻轻的一声叹息,「正因为你在,我才会选择正确的面对方法。」
他想到了幸村那句话,一个舒服的存在。
原来是这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