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宿命决战道离别（三）

　　“无论她在哪里，我都一定要找到她！”

　　等龙阳醒来，已经是两日以后，而对于他来说最大的打击，就是发现龙葵不见了。

　　长卿运用蜀山的寻人术在六界之中四处寻找，也是一无所获。

　　“为什么？龙葵她为什么要离开？”这么问的是清沫。当幸福垂手可得的时候，她为什么选择了放弃？

　　“长卿实不相瞒，龙葵姑娘跳下玄天火海化为鸾凤以后，本来的人身是会灰飞烟灭的，但是她却好好的回来了。我想，一定有人暗地里用什么方法帮助了她。”

　　“你说什么……小葵会魂飞魄散？明知如此，你为何还带她上罗刹之城？！”

　　向来从容冷静的龙阳，此刻的这一声质问却包含着极致的愤怒，甚至还让人察觉到一股杀气，他的脸色更是冷得像冰一样，连旁边的愁风也冷不防为之一震。

　　面对龙阳的质问，长卿只是低眸不答。

　　已经两次了，每一次蜀山的危难，都是牺牲了龙葵才得以解决的，叫他如何理直气壮？

　　清沫却发觉愁风如霜的脸上蕴着丝丝恻隐，他一定知道什么吧。

　　“你知道龙葵为什么要离开对吧？”清沫走到愁风身边问道，“暗中帮助龙葵的人，除了你，也不会是其他人。”

　　“告诉我，小葵到底去哪了？”龙阳疾声问道。

　　愁风回答，“我不知道，她既然决定要离开，又怎么会告诉我她去了哪……”

　　“那么，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龙阳的眉头像是打了死结一般，心痛的痕迹更是无处可藏。

　　“她吞下了妃骑的十二粒凝神丹，可以延续七天的生命，可是药尽之后便是痛苦的开始，只怕，比当初的烈焰焚身更加惨烈，灼骨之痛会让她受尽折磨，每一刻都是最难以忍受的煎熬，直至灰飞烟灭……”

　　当日决定告诉龙葵这个方法，愁风的心里也十分挣扎。若果结局无法改变，他多希望龙葵能够走得轻松一点。但是他知道，龙葵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最后的时刻，陪在龙阳身边与他一起对付孤天。

　　抱着遗憾分离，他尝试过。

　　他知道，只要能够完整地完成一场夙愿，再大的痛苦也不会构成阻碍。

　　所以，当龙葵安然地回来，他不知道该悲伤还是欢喜。

　　如果妃骑在天有灵，也会支持她的决定吧。

　　“那么……小葵还有多少天？”龙阳的声音颤抖着，他的心被狠狠揪紧了。

　　叫他如何接受这样的事实？原本他担起一切责任，只是为了保护她，让她所希望的平淡生活快点到来，怎会想到这一次，自己还是将她推到了末路。

　　这样的自己，比起当日的景天，又有什么不同？

　　“今天是第三天了。”愁风回答说。

　　空气里突然静谧得针落可闻，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无奈地算着日子。

　　这时，龙阳的眼神顿时从愤怒变成了决绝，愤然转身向门外走去。

　　没有人询问他要去哪里寻找龙葵，恐怕他自己亦不知道。

　　只是他一定要快点找到她。

　　没有他在身边，谁去分担她的眼泪，谁懂她的款款淑柔？

　　而失去她的日子，他的温润柔情，遗落何方？

　　从来都不只是她在依赖他而已。

　　走下蜀山，人间已经恢复了缓和的平静。只是这样的平静祥和却是用龙葵的生命换来的，龙阳的心里没有丝毫欣喜，取而代之的是对天意不公的隐恨。

　　为什么龙葵要承受这样的宿命？他愿为她逆天改命，却到底还是败给了天意……

　　――――――

　　也不知道究竟让小叶子飞了多久，当龙葵发觉它的速度慢下来的时候，才知道它累了，想来应该离蜀山很远很远了。

　　飞落下去，龙葵发现他们居然降落在了海边。

　　天接云涛，碧浪无垠。

　　此时看来，龙葵只是觉得无尽的空旷。为何当日同样的海景，她会觉得那样的五彩斑斓呢？

　　这时，海边有个小男孩牵着一个小女孩走过。小女孩不小心被什么绊倒了。

　　“哥哥……”她哭着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小男孩只得蹲在地上，哄着她说，“妹妹别哭，哥哥背你走。哥哥带你去买糖吃。”

　　“真的？”小女孩睁大着天真无邪的眼睛问道。

　　“当然了，哥哥不会骗你的！”背起小女孩，男孩向前走去。

　　他稚嫩的身体，微薄的肩膀，背着不算轻的妹妹，脚步也变得重了很多。只是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深怕背上的妹妹会摔下来。

　　龙葵看着那情景，遐迩地笑了，只是那笑里面却含着一抹清愁。

　　很久以前，当她也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也爱这样对着龙阳撒娇，而哥哥也永远不厌其烦地哄着她。

　　长大以后，她对他的依赖有增无减，虽然他背负的责任越来越多，却从来没有忽略过她。

　　他爱她的方式从宠溺变得理智，而他的无微不至却从来未曾改变。

　　天色渐渐暗下去，天边泛起浅红的云霞，碧碧蓝的浪一个个打起来，卷起的白色花沫冲到天边。

　　春风自恨无情水，吹得东流竟日西……

　　海风吹过来，龙葵的蓝袖落寥地吹起，拂过片片寒意。

　　“哥哥……”在心里暗暗地呼唤那个人，却有眼泪分明地落下来。

　　于是这个晚上，龙葵一个人在空荡的海边走着。

　　晚上的夜色深浓，浓到都有些化不开，天际之上仅有稀稀落落的一两颗星星闪耀着。

　　晚上的海风很大，缠裹着瑟瑟的海砂吹到脸颊边，不知是不是因为沙子吹疼了眼睛，嘴角也突然有了淡淡的咸味，眼泪也随其飘散在风中。

　　小叶子飞在半空中，它用读心术看清了龙葵的心。虽然龙葵说不能够让龙阳找到她，但是她的心里却莫名地希望此刻有龙阳在她身边。

　　一个人坐在沙滩上，看身边慢慢的黑到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两颗星星在头顶闪着微弱的光，龙葵将头俯在臂弯里，眼泪却顺着手臂流下来……

　　而此时的龙阳却不知在哪个城里面。

　　眉头紧锁，他感觉不到疲倦，察觉不到悲伤，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陷入深不见底的空白之中，彻头彻尾地没有了知觉。

　　握起神剑，龙阳对着剑说，“你告诉我，小葵到底在哪里？”

　　这一天里，他御剑飞过很多个地方，却怎么都不见他找寻的那个深蓝的身影。

　　但是神剑却没有了回应，隔着太远的距离，它也无法感应到龙葵的所在地。

　　抬头看疏落的星光，“小葵，你知道哥哥在找你吗？你到底去哪了？”

　　如果星光可以传递心念，不知此时的龙阳和龙葵能不能听到彼此的呼唤？

　　只是略微停留了一下，龙阳又往下一个地方赶去。不管要跑遍多少个地方，他也一定要找到龙葵。

　　于是漫漫苍穹之中，独自一人御剑飞行的龙阳，就好像划过夜幕的一颗天星。

　　为了寻找一个目的地。

　　――――

　　当清晨的初日升起，龙葵的泪水终于被暖和的阳光蒸发了。

　　自始至终她不过想做一朵向阳的葵花，不需要多么的璀璨绚丽，只要能永远追随那灿烂温暖的阳光就好。

　　也许是不忍心看到那张脆弱无助的脸庞，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化成粉末，又或者是害怕，怕这个历尽千年磨难的女子，这一世依旧等不到一个圆满……

　　小叶子告诉龙葵它想去山谷里面玩耍，没等龙葵回答它什么，就一个人独自飞走了。实则，它是飞去找龙阳的，如果结局注定只能是悲伤，它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龙葵在孤寂痛苦中独自走向自己的末路？

　　它一直往蜀山的方向飞，因为它猜想龙阳他们一定会在蜀山。

　　它的飞行速度要比龙阳御剑快得多，以现在的距离看来，不消半日它便可飞到蜀山。但是它一心一意地急速往蜀山赶，都不曾注意身边的任何事物。

　　就是这个疏忽，让它和同样疾行的龙阳在半空中擦肩而过。

　　飞抵蜀山，小叶子才知道龙阳已经离开那里去找龙葵了，于是它又急忙往回飞，若不快点回到龙葵身边，到时候就怕连它也要不知龙葵的下落了。

　　这样的一个来回，小叶子只花了半日的时间，返回海边时已是中午，但是在原来的地方，却真的不见了龙葵的身影。

　　就在它心急如焚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熟悉的青影迎面走来，不正是龙阳吗？

　　龙阳御剑到这里，在半空中看到蔚蓝的大海，就不禁想起他和龙葵两个人在海边的回忆。于是就落到了这海边。

　　绵延的海浪，苦涩的海水，漫无边际的海天一线……

　　“今天是第四天了，小葵，你到底在哪里？哥哥到底要怎么找到你？”

　　就在他喃喃自问之时，小叶子飞到了他身边，“你终于来了，你再不出现的话，小葵就要一个人哭死了……”小叶子语带哽咽。

　　见到小叶子，龙阳的心中暗喜，“小葵呢？她在哪？”

　　小叶子快要急得哭了，“小叶子也不知道啊，昨天一晚上都是在这里啊，早上小叶子就飞去蜀山找你了，可是回来小葵就不见了！”

　　这话又给了龙阳重重一击。

　　“我们分头找！”对小叶子说完，龙阳向左奔去。

　　狂奔着在绵长的海岸线上寻找龙葵的身影，龙阳一遍遍呼喊着她的名字，“小葵！小葵！”却听不见任何回应。

　　而小叶子也在另一边低飞着寻找龙葵。

　　就在它左右张望的时候，骤然发现了前面有个蓝色的倩影走过。

　　“小葵！”小叶子用力地震动着翅膀飞向龙葵。

　　到了她身边，小叶子终于筋疲力尽，缓缓地落到了地上，“小葵，小叶子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龙葵俯身抚摸起它，“你怎么呢？不是一个人飞出去玩了吗？”

　　“小葵，小叶子终于找到你想见的人了。”

　　还在疑惑着小叶子的话，龙葵低着的头已经看见熟悉的脚步走来。

　　“小葵……”

　　在心里回想了千万遍的声音真实地在耳边响起，龙葵心头的酸涩涌动而上。

　　微颤着直起身子，龙阳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龙阳凝视着龙葵，拂过乌黑的发线，右手却爱怜的停留在她的脸颊，“瘦了……”

　　丝丝心疼在空气周围化开，

　　那语气犹如暖风吹入心头，原本已经干了泪的心又一次泛起了潮湿。于是眼泪似珠儿一般的滑落，顺着龙阳的手流淌下来。

　　那眼泪是滚烫的，烫伤了龙阳的手，也烫伤了他的心。

　　“哥哥。”

　　几乎是在龙葵叫出口的同时，龙阳已经紧紧地将她纳入怀中。

　　那一刻，龙葵终于没有了躲闪的理由。她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因为她的灵魂，只存在于那个有他的世界里。

　　“无论你去到哪里，哥哥都可以找到你的。所以，以后不准再一个人走掉！”龙阳近乎用着命令的口气对龙葵说。

　　“哥哥……”心里的浅泪渐渐化作温流散开，龙葵疲累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属。

　　“天妖皇说的一点也没错，你哥哥真的就是窝囊废，每次都保护不好你！”

　　“不是的！”听到龙阳如此的自责，龙葵的身体骤然寒下来。

　　推开龙阳的怀抱，龙葵厉声说道，“不是的！我在锁妖塔里面最受不了的就是他们说你是窝囊废。你不是！哥哥是救世的英雄，无论是谁的时候你都是！在龙葵心中你也永远都是最好的。我不准别人这么说你，更不许你自己也这么说！”

　　“可是哥哥连你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用？”一直以来最想守护的从来都是她的笑容，纯净如水，却又璀璨夺目，倘若可以重来，他宁可负尽天下人，也定不会任她投身火海，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错的彻底，只是是否还有可以挽回的机会？龙阳的心中阵阵酸涩。

　　“不！是因为小葵太没用，总是要哥哥照顾我保护我。小葵还很爱哭，都是小葵没用……”

　　晶莹如雨的泪珠仿佛蕴含着极致的悲哀，积聚千年，终于在此刻溃不成军。肆意流淌的泪水，毫无预警的腐蚀着龙阳的心，心如刀绞，“如果没有你在身边，我做任何事都没有了意义，所以你不是没用的，对于哥哥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曾经，放任你一人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却无法在你的身边保护你抱紧你，在转世的瞬间，被迫选择了遗忘，让你独自伤心绝望。这一次，我终于回到你身边，终于可以只做仅属于你的那一抹温暖的阳光。“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才是我想要许你的结局，可是却为何换来如流火般的一场错失与永离？

　　因为龙葵的眼泪而深切的察觉到痛处，龙阳捧起她泪湿的脸，“以后的日子，就让哥哥永远照顾你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哭了。”

　　于是不再勉强，就这样放纵自己的泪铺天盖地地流下，“可是小葵已经没有以后了……”

　　“无论你去哪里，哥哥都会陪你一起的。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擦干龙葵的泪珠，龙阳毫不怀疑的说。

　　而龙葵却拼命地摇了摇头，“不要，小葵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哥哥不要和小葵一起，你还有好多路可以走。我要你好好的活着！”

　　“可是我只想要陪在你身边，已经过了千年了，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俯下身，龙阳将龙葵揽入怀中。低下头，他再也忍不住心痛，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龙葵只是抬头对上了龙阳幽深却柔情的眼神。错愕之间，温湿柔软的感觉已经在唇舌之间融开。没有了思考，龙葵迷失在此刻炽热的缠绵里。闭着眼睛，眼泪滑落，身体微微颤抖着，她真切地感受着他的深情、他的温柔，甚至还有那一丝丝不容拒绝的霸道。

　　她的空气一次次地被他夺走，仿佛要窒息了一般，他的气息又一次次地渡给她，过耳的清风都融在这一刻的柔情里。龙葵的呼吸和眼泪都淹没在这样的拥吻中了，她只能本能地追随着他的炽热，追寻着他的抚慰。

　　过了很久才慢慢松开，龙阳凝视龙葵醉红的脸颊，却又一次轻轻印上她的唇。纠缠不清似的缱绻，将龙葵的忧郁和恐惧一尽吞噬了。

　　“就算变成一阵风，变成尘土，我也一定会找到你……”将龙葵揉在怀中，密吻渐渐滑落到脸颊，龙阳在她的耳鬓轻声说。

　　此时的龙葵已经说不出话来，心里百感交集，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怎么忍心让哥哥陪她一起灰飞烟灭呢？

　　龙阳坚定的声音却在耳边传来，“命运和天意都休想再横在我们中间。小葵，我们一定要在一起，绝对不能败给天命！”

　　龙阳肯定的语气没有给龙葵任何拒绝的余地，可是眼泪还是像溃了堤一样地流下来。

　　“不哭，”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龙阳说道，“小葵，我们先回蜀山吧。愁风他们都在为你担心，等向他们报过平安以后，你想要去哪里，哥哥都带你去。以后的日子，只有哥哥和你两个人。”

　　莫名地感觉满足，龙葵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剩下的时间没有多少，但是此刻的幸福已经冲淡了过往所有的苦悲。

　　――――――――――第二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