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何如当初莫相识（四）

　　他定定神对龙阳说，“你为什么可以说的这么轻松？你最爱的人，不也是间接被蜀山所害吗？当日的邪剑仙，根本就是那些道士的恶念所幻化的，为什么要龙葵牺牲自己帮助他们消灭邪剑仙？到最后那些道士完好无损，龙葵却又经历了一次烈火焚身之苦。他们自己造的恶果，为何要别人替他们承担？然而他们却从来不曾觉得自己有一点点亏欠。”

　　一语正好说到了龙阳的痛处。他最心疼的就是龙葵，龙葵所受的那些苦，如果真要细细算来，蜀山也是有一分推卸不了的责任的。

　　“所以说，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更没有什么正邪之分，善恶之类，什么是黑什么是白？大多数都是灰。蜀山所谓的道，不过是哄骗世人的笑话一场。”

　　沉默了半晌，龙阳转开了话题，“所以你体内的魔性，就由当日你的怨恨化结而来，再加上你的身世，使你与生俱来继承了法力。但是你的魔性，怎么会突然之间显现出来？”以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也从来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

　　“因为我帮助妃骑和清沫离开，义父对我施法，将我本来可以自我克制的魔性增强释放了。一到晚上，就会不受控制。”

　　“他这么做，不就是为了让你大开杀戒，让你无论可退，好一门心思地帮他完成大业吗？”藏不住悲愤之色，妃骑一开口，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愁风，昨夜小葵只是利用神剑的灵气暂时抑制住了你的魔性，看来要彻底净化你的魔性，我们还得另想办法了。”龙阳对愁风说。

　　“可是哥哥，到了晚上任大哥会不会又……”

　　“如果那样的话，我们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正当龙葵、龙阳和愁风、妃骑在房里商谈之时，清沫也在和萧大人讨论回长安的事。

　　“公主，不可以再拖下去了，你必须回去给皇上一个交代，此事不仅关系到匈奴和我朝的邦交，也关系到边境的安宁，匈奴已经多次派人来催促，皇上一直悬而未决，他只是在等你回去，亲口告诉他答案。”萧大人说。其实他也能看出来，目前清沫和龙阳之间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清沫低头深思了很久，“好！萧大人，清沫跟你返回长安。”她自己知道，留在这里，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龙阳和龙葵的幸福，倒不如返回长安，再作打算。

　　“那么。微臣就去准备返回长安的事宜了。”

　　清沫决定返回长安，但是这并没有宣告她的放弃。她最想要的幸福，她不会就此放手。

　　龙葵和龙阳从愁风的房间出来，恰好碰到了结束谈话的清沫。

　　看到龙阳，清沫说，“我决定明天和萧大人返回长安了。”

　　龙葵和龙阳都稍显讶异，龙葵先问道，“清沫姐姐你要返回长安？”难道她真的愿意嫁去匈奴。

　　“我离开长安这么久了，也该回去给皇兄一个交代。”眼眸蕴着深情，她不自觉的凝望龙阳。期待着他的一个挽留。

　　龙葵当然明白清沫的心情，她对龙阳说，“哥哥，我去看看妃骑姐姐的药熬好了没有。”预转身离开。

　　可是龙阳却拉住了她。本来以为有机会和龙阳单独道别的清沫，黯然苦笑道，“你一定要无时无刻都守着她吗？放开一下子都不可以？就因为担心她会胡思乱想，你连一点点的时间都不愿意单独给我。为什么我爱上你以后，就连原本身为朋友的对待都得不到？我真的很恨我自己，我为什么要遇到你，又为什么要爱上你？我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

　　清沫越来越激动，这些日子以来，她因为龙阳而受到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全部爆发，“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根本不可能得到我想要的，纵然我想要的只是你心里小小的一个末位！我恨你！我一定要让你为自己对我造成的伤害付出代价！”

　　清沫满心的恼恨和无奈都用到了最后这句话里，让龙葵突然觉得浓厚的威胁感，不知不觉她已经变为了红色。

　　“你敢！我要是敢碰他，我就先杀了你！”红葵义愤填膺的声音震住了清沫。

　　看到红葵出现了，清沫冷冷一笑，“连你也现身了，她居然有两个如影随形的保护神。”

　　“你笑什么？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她这千年所受过的苦根本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她的幸福都是应得的！”伸出手，像当初第一次见到雪见一样，红葵把蓝葵千年以来经历过的一切投射到清沫的脑海里。

　　龙阳站在一边没有阻止，他知道自己确实欠清沫一份情，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还清了。让她看看龙葵的经历也好，也许她真的会知难而退，少一些对他们的怨恨和敌意。

　　时光一幕幕的倒叙着，清沫清楚地看到了龙葵和龙阳的故事，姜国、景天、葵州……

　　等到红葵收住手，清沫哑然无言。

　　她只能怪自己知道得太晚，才造成今天弥足深陷的局面。但是这一切又应该怪谁呢？

　　清沫幽幽地转身走开，面色复杂难解，谁也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是怎样的。

　　红葵在清沫身后不屑地笑了。妄图破坏龙葵和龙阳千年感情的人，在她眼里不过是自取其辱。

　　龙阳第一次直面着这个刁钻泼辣的红葵，只听见她对自己说，“你听好了！如果你敢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就算清沫不来报复你，我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说完了，红葵预备把身体还给蓝葵，却听见龙阳说，“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来代替我守护她！”

　　红葵展开了笑容，眸色却略显深沉，“从我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说过，我会代替她王兄，永远地保护她。现在你回来了，也许我的职责就已经完成了。或许我是时候把她交托给你了。”

　　声音渐渐变得温和，龙葵恢复了蓝色。却有一阵红色的幽影从龙葵的身体里面倾出。红葵独立地出现在龙阳和龙葵面前。

　　犹如清风遐迩地淡然一笑，红葵对蓝葵说，“我走了，从今以后，有你王兄可以保护你，我也可以放心了。”

　　“你要去哪里？我们不是一体的吗？”龙葵担心地问。

　　“在你的身体里面一千年了，其实我早已修炼成独立的人形，只是我一直不放心你，所以就始终留在你的身体你。现在有你王兄可以好好保护你，我也没有什么担心的了。我要走了，我要一个人到处去走走，也许我也可以遇到一个能够保护我，爱我的人。”

　　看蓝葵还是深锁愁容，红葵走到她面前，“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只是现在，我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翩然的转身，红葵不回头地向县衙外走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蓝葵依然在追问。

　　“聚散总有时，到了时间我就会回来的。”留下这一句话，红葵已经走远了。

　　留下蓝葵无措地掉下了眼泪，长久以来，她对红葵的依赖也已根深蒂固了。突然少了另一个自己，她就仿佛失去了灵魂一样。

　　龙阳走过去，安慰龙葵说，“她不会有事的。其实你们根本就不会分开，就像她说的，只要你需要的时候，她就会立刻出现在你面前。在你想念他的时候，无论她在哪里，她都能感受得到，如果她愿意，她便可以马上回到你身边。”

　　“真的？”

　　“当然了，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她就像你的另一部分元神一样，只要你召唤她，她就会马上回归原位。”

　　“那她一个人走了，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如果她有事的话，你也可以感应到的，那时候哥哥和你一起去帮她。”

　　龙葵终于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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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妃骑和愁风那边，凝重纠结的空气，始终没有人可以化解。

　　“当日在落仙门，你就不应该出手救我。”妃骑说道。

　　“你错了，我并不是为了救你，就算是一个不相识的人，在那种情况之下，我也会出手相救的。”愁风的语气，不温不火，就好像说着一件毫不关己之事。

　　妃骑的心，好像被穿了一样的疼，只是她仍然面不改色地说，“那就好，这样算来，我也没有欠你什么人情。日后相遇，我也不会有所顾忌。”

　　“其实你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顾及，你们袁派和我们落仙门有不共戴天之仇。就像我们的双剑，能够施放最大威力的时候莫过于剑刃对峙之时。”愁风隐忍着心痛，压低自己的声线，平稳地说出这番话。愁风记得孤天曾经说过，他现在的佩剑就是当初自己为了克制袁派的传家宝剑而铸造的。所以他和妃骑，就像各自的剑一样，命定为敌。

　　“没错！他日我们总有机会可以一分高下。”妃骑转过身去，她已经不敢再直视愁风了。她怕自己会落下泪来，那样的话，所有伪装都功亏一篑了。

　　推开门出去，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哽咽，“当日，在袁派救下我的那个小男孩，就是你对吧？”

　　愁风的心唐突地一悸。如果不是妃骑提起，他大概都忘了这件十几年前的事了。

　　当日他跟随孤天去往了落仙门，看到躲在床下的妃骑那惊慌害怕中略带仇恨的眼神，想起了当年目睹爹娘被杀时的自己。也许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出手救了妃骑，那也是他第一次暗地里做了件背叛孤天的事。没想到事隔了这么多年，让他触怒孤天的，还是当年那个他救出的女孩。

　　他和妃骑之间，到底是缘是孽还是劫？

　　在夜色降临之前，天空雷声大作，顿时大雨倾盆。

　　县城里盛开的荼靡花，被雨水和狂风打得零零落落。

　　萧瑟之感扑弥开来，每个人的心底都不自觉地掀起淡忧清愁。

　　最不想看见的夜晚也终于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