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流年逝水恐难追（下）

　　那边，妃骑和清沫已经打得不可开交，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于是，愁风上前分开了二人，“好了，别打了！先听她把事情交代清楚，或许，会有一些关于灵珠的线索。”

　　听到愁风的劝解，妃骑首先收手了，而听到此事可能和灵珠有关，清沫也随后收起了手里的剑。

　　“说吧，把你和王兄之间的事交代清楚。”清沫对那女子说。

　　那名女子也渐渐看出了这群人的身份，“我叫桑旋，和你们知道的一样，我是南诏人。之所以会遇到翼王，是因为那场让我们全家遭受灭顶之灾的叛乱。”

　　梨花雨还在飘落着，望着满眼的梨花，女子陷入了回忆，片片白色飘落在她周围，似乎想为她的故事增添些意境。

　　“那一年，南诏国发生叛乱，我们生活的那个小镇被叛军占领，眼看着战事四起，我们举家准备迁徙，但是，路上却遇到叛军的队伍，父母亲为了保护我这个唯一的女儿，被叛军杀死。也许是我命不该绝吧，那时候翼王正好微服来到南诏国境内，他救下了眼看就要被叛军欺凌的我，将我带到了他的军营里，我因为失去亲人而伤痛不已，是翼王一直开导我，才让我慢慢走出了阴影。相处的时间越多，我越发现他是一个文韬武略又重情重义的人，对他的感激之情也越快发展成为爱情。一开始，他一直和我保持着距离，他常常和我提起一个叫做夏之琳的女子。我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取代她的地位，翼王的心里只有她……”

　　“但是，所有的事情都因为一场意外而改变……那次，翼王率兵在一场边关战事中遭到暗算，他的部下死的死伤的伤，他仍然奋力抗敌，直到伤重倒下。我在军营里得知此事，肚子来到战场寻找他。在那片沙场上，满目疮痍，到处都是鲜血和将士的尸首，甚至还有被刀剑砍下来的手臂、四肢，那情形，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就几乎在那人肉堆里一直寻找翼王，我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终于，当我找到奄奄一息的他的时候，正巧遇到敌军的搜查，于是我拖着虚弱的他四处躲避，但是那是天色已黑，我们不慎掉下了山崖。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山谷居然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那里有大片的梨树，在深春的时节，已经开满了点点的梨花，被风一吹便飘舞起翩翩花瓣。”女子看着眼前梨花飞舞的情景，苦涩的笑了，如今梨花仍在，人面全非。

　　“在那山谷里，我和翼王被困了三个月，三个月里，他的伤势也渐渐好转，我们朝夕相处，也终于暗生情愫。后来……翼王接到圣旨返回长安，离别时他告诉我，他回到长安会和之琳交代一切，等他处理好一切事情，便会回来找我。于是，我在边关，一直等了他两年……”

　　“把自己的故事说得多感人，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乘虚而入！”清沫忿忿的说。

　　“那后来呢？”龙葵问桑旋。

　　“后来……后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我见他两年都没有回来，我就知道，他再也不会来找我了，但是，我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只要他亲口告诉我，我们结束了，我就可以死心的离开。于是我去了长安，在长安，我听说翼王和夏之琳已在两年之前成亲，我知道，我该走了，但是也许这一切都是老天的捉弄，我居然在这郊外再次遇到了他。如果说每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的劫难，那么，我注定在劫难逃。再后来，我就在这所别院住下，偶尔翼王也会来这里，但是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翼王不会背叛他的妻子。我们的感情，早就因为一场赐婚，而划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在他离开长安处理边关战事之时，我本来就打算离开，但是突然被皇上叫进了皇宫，那以后的事，你们应该都清楚了……我喝下皇帝赐给我的毒酒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必将一死，不过那样也好，这一切都会因为我的死而结束。三个人的困局，终于可以因为我的死而结束了”

　　“我留在这里，只是想知道他会不会偶尔想起我，想起我的时候，他会不会到这里来走走，但是没有，他再也没有回来过，这满园梨花飞舞的情景，他再也不会看到……”

　　“好了，交出你体内的火灵珠吧。没有火灵珠，你是不可能在人间逗留这么久的，还有这梨花飞舞，如果不是火灵珠的力量，你不可能可以寄居在树上，也不可能保有不变的容颜，你早已魂飞魄散了。”任愁风的话语里，依然听不出情绪。

　　“等等，”妃骑突然阻止了任愁风，朝向桑旋“难道你就不知道，因为你的死，翼王已经和当今皇帝反目成仇，他是在乎你的，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桑旋暗淡的眼睛里突然有了神采，“真的？他真的没有忘记我？”

　　“你高兴什么？就是因为你！因为，才让这天下即将大乱，因为你，才让黎明百姓即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今天，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要拿火灵珠去救皇兄！”清沫对桑旋的态度也不会因为听到她的故事而改变。

　　“动手吧，取出她体内的火灵珠！”清沫对愁风说。

　　“我想再见他一面，求求你们让我再见他一面，我会让他放下一切仇恨，求求你们让我去见他！只要再见一面，我就把火灵珠交给你们。”桑旋哀求道。

　　“你还想再见翼王兄？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没有别的企图，我只想让他知道，我并没有后悔喝下毒酒，我也没有怪过任何人，我只想让他放下仇恨。见到他以后，我一定把火灵珠给你们”

　　“再见到你，他只会想要留下你，到时候，事情只会更复杂。我绝对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说着，她又催促愁风道，“快点动手吧！”

　　“等等！”龙阳终于开口了，“她说的没错，也许她真的可以化解这些矛盾。”

　　“是啊，我想她一定可以说服翼王的。”龙葵希望桑旋可以再见到她爱的人。

　　“没错，解铃还须系铃人。”萧流佐也赞成。

　　“也许，真的可以试试看。”愁风也软化了。

　　“那我们先去找翼王。”妃骑试探性的问。

　　“你们真的相信她吗？万一她后悔了，她逃掉怎么办？”清沫质疑道。

　　“我们可以先把她封硬在树里面……”妃骑还没说完说，那边愁风已经在行动了。只见桑旋又在愁风的一片白光点点后回到了树里。

　　“现在，她已经不可能从树里面出来……我们要尽快去找翼王。”愁风说道。

　　于是，一行人回到尚书府，找萧大人商量去见翼王的事。

　　“你们要去见翼王？那不等于是自投罗网？”萧大人最担心的是公主的安全。

　　“那就由我们几个人去好了，”愁风说道，“毕竟他也不清楚我们的来历，不可能轻易对我们下手。”

　　“是啊，我们是要带他去见桑旋，他应该不会拿我们怎么样吧。”妃骑接腔。

　　“我和你们一起，”龙阳看着龙葵，“小葵，明天你留下来。”

　　龙葵点点头，却看到一旁的清沫一直没有出声。

　　她在想什么？虽然表面上，她好像同意了大家的意见，不过看她的样子，依照她的个性，她是不是真的会让桑旋见到翼王？龙葵心生疑虑。

　　这天夜里，龙葵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听到从清沫房里传出的声响，她知道，清沫出门了。

　　这么晚了，她是去哪里？她该不会是去对付桑旋了吧？不行，我要去帮桑旋，她并没有有意伤害任何人，她只不过想要再见自己爱的人一面，她只不过想要劝解自己爱的人。我一定要去帮她！龙葵瞬间变出了红色，紧跟在清沫后面。

　　刚刚走出不远，却见清沫被龙阳拦住了。

　　“你去哪里？你不是答应了我们，要让桑旋见翼王一面吗？”其实龙阳也料到，依照桑旋的性格，她不会那么容易听从别人的意见，更何况这件事，对她而言不仅仅是情感纠葛，还关系着社稷安危。

　　“我不可能相信她的，她既然拥有火灵珠，就有可能挣脱封硬逃掉。如果是她违背承诺，一切就不可收拾了，我不可能冒这个险！我一定要亲手解决这件事！”清沫坚决的对龙阳说，“不要拦着我……”语气里居然还有一点恳求的色彩。

　　龙阳松开了手，但是随即他对清沫说，“我陪你去！如果桑旋还在那里，你绝对不可以先对她出手。”龙阳实则还是想阻止清沫，但是他知道，要阻止清沫，唯有以退为进。

　　但是隔着一段距离，龙葵并没有听到龙阳和清沫的对白，她只看到哥哥和清沫一起向别院走去。

　　“哥哥，难道你也要……”因为桑旋的处境太像当初的自己，龙阳对桑旋的态度，也许就预示着万一他知道自己的千年经历时的反应，所以，龙葵太在乎龙阳对这件事的态度。但是有时候往往因为太在乎，而让人散失了判断力，即使原本你已经很了解那个人，也不免还是会有怀疑。而这些怀疑就演变成你看错事实的关键。

　　误解因此而生。

　　红葵因为担心清沫会伤害桑旋，于是赶在她和龙阳之前来到别院。可是当她试图从梨树中召唤出桑旋的时候，却发现――桑旋不见了。难道真如清沫所说，她反悔了，所以她跑走了？那她会去哪里？

　　来不及想这些问题了。因为红葵发觉，龙阳和清沫已经走了进来。

　　“不能让哥哥发现我。”红葵赶紧转向梨树后，快速的朝后门走去。

　　此时，龙阳和清沫正好走了进来，隐隐约约，他们都看到了一个穿红衣服的人影一闪而过。

　　“龙葵？”清沫看到那个人影的身形，又看到她的装扮，特别是那独一无二的衣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龙葵，但是她的衣服为什么是红色的？

　　再仔细看看那颗梨树，清沫也发觉，桑旋不见了。联想到刚才见到的人影，“难道是她救走了桑旋？”

　　“刚刚那个是龙葵对吧？”清沫看到龙阳凝重的表情，猜想他也看到了刚才的那个人影。

　　“不，不可能是小葵！她什么都不懂，不懂武功，更不懂法术，她怎么可能救得了桑旋？不可能是她！”没错，龙阳也看到了那个人影，虽然从背影看，那个人真的很像小葵，但是他怎么都不会相信。怎么可能是小葵呢？那个人的法力绝对不在愁风和妃骑之下，怎么可能是他的小葵？绝对不可能！

　　听到龙阳坚决的语气，清沫并没有辩解。她知道，以龙阳和龙葵的感情，如果不让他亲眼看到，他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好，既然如此，我就让你亲眼看到！清沫已经有了计划。

　　第二天一早，龙葵一走出房门就遇到了袁妃骑。

　　“妃骑姐姐，今天你们要随萧大人去见翼王吗？”龙葵问道。

　　“是啊。等萧大人忙完兵部的事，我们就随他去翼王府。”妃骑突然发现龙葵的脸上闪现一丝担忧的表情，“别当心，我们不会有事的，翼王知道我们的来意应该就不会为难我们，而且，就算动起手来，我们也不见得会在下风。”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啊……”龙葵知道桑旋已经不知所踪了，但是她又不能把这件事告诉袁妃骑，不然她也会起疑心的。

　　“你是在担心你哥哥？那你就更不用担心啦，他武功那么好，不会有事的。而且还有我和愁风啊。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一定把你哥哥平平安安的还给你！”

　　龙葵也只好朝妃骑笑笑。

　　这时，清沫也走出了房间，她看了看龙葵，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还是若无其事的走了。

　　“什么态度啊？以为自己是公主就了不起啊？我可不吃这套！”妃骑朝着清沫离去的方向喊道，接着又转向龙葵，“对了，我经常发觉她的目光跟着你哥哥，我看啊，她肯定对你哥哥有意思，所以不太喜欢你，谁叫你哥哥最疼你呢？”

　　“她和哥哥……其实很好的一对啊，他们的很多想法都是一样的……”龙葵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

　　“可是，我觉得你哥哥更喜欢你一点啊。”

　　“龙葵只是妹妹……”

　　“说的也是，但是……”妃骑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一路走来，她慢慢发觉，龙阳和龙葵的感情，不是“兄妹”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龙葵和妃骑一同走到楼下，发现愁风、流佐、龙阳和清沫都已经聚在楼下。

　　“你们去翼王府要事事小心啊。”流佐正在和愁风、龙阳聊去翼王府的事。

　　“我看不用了，桑旋早就被人救走了，”见龙葵走了下来，她接着说道，“应该是被一个红衣女子救走的，昨晚我和龙阳也去了别院，刚好看到了她离开。”

　　龙葵听到清沫的话。脸色不禁有一点变。难道哥哥看到我了？难道他也以为是我救走了桑旋？他认出我了吗？

　　清沫看出了龙葵脸色细微的变化，她更加确定昨晚见到的人就是龙葵。

　　好吧，既然你已经心虚了，那我就更容易让你露出马脚。

　　清沫一心想要找出桑旋，现在她唯一的线索就只剩下龙葵，不仅如此，她很怀疑龙葵的真实身份，能够一下子从纤弱的蓝颜色变成法力不容小觑的红颜色，肯定不是一般人。抛开这些疑虑，也许她还有另外的私心……

　　“什么？桑旋被人救走了？她不是答应了我们吗？为何突然反悔了？那我们还要去见翼王吗？”妃骑有很多疑问。

　　“看来我们得先找出桑旋。”愁风说。

　　“那我要先去通知爹，先缓一缓去翼王府的事。”萧流佐去找萧大人。

　　龙阳看一旁的龙葵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便问她，“小葵，怎么了？”

　　“我担心桑旋啊，她会去哪？”龙葵担心的看着龙阳。她是真的为桑旋担心，就算有火灵珠在体内，她也仍然是个不容于人间的鬼魂，而且她为什么会离开？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龙阳见龙葵一脸忧愁，轻扶着她的头，说道：“放心吧，她有火灵珠，一般的人和鬼都无法伤害她。”

　　龙阳的话让龙葵一下子开朗起来，哥哥对于她来说，就是最好的一颗定心丸。但是，如果你知道了一切，你还会这样对我吗？会不会像当年的景天一样误解我？

　　越是在乎的人越是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