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悠悠我心无他人（二）

　　画面回到地尽头。

　　龙阳已经背着龙葵走了很久，龙葵也渐渐从睡梦中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灿烂，仿佛一个个精灵，在头顶旋转，那一闪一闪的余光，就像她现在晰透清朗的心情。

　　“哥哥，放小葵下来吧，”背着自己走了这么久，他该累了吧。

　　慢慢停下来，龙阳把背上的龙葵轻轻放下。转过身，帮她整理好有点凌乱的衣服，指尖拂过她的发线，停留在她的脸颊，龙阳的眼里流动过一丝忧郁。

　　看着她的笑容，他有些莫名的心慌，如果那个诅咒真的无法破解，他是不是又要再一次失去她？他说过，不会再让她一个人的。

　　双手扶过她的肩头，将她温柔地拥入怀中，他对她说，“如果命运真的改变不了，就让哥哥陪你一起去死。”

　　靠在他的胸口，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变得碎乱，交杂着他的心跳声，她的眼睛有些湿湿的。

　　她不是不相信命运的，因为她已经两次被命运作弄了。看到孤天的那一刻，她知道命运又一次残酷地推到了眼前。

　　只是如果命运如此，她不会让他陪自己去死。虽然她答应过“无论去哪里，都要在一起”，她愿意跟他去任何地方，也想要他一直在身边。

　　但是，如果要死，就让我一个人去吧，你要代替我好好的活着。

　　只是这想法，她不会让他知道，她只是咽下了眼泪，对龙阳说，“哥哥，我们不会死的。我们不是一直在逆天而行吗？而且，哥哥会保护我的，我知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天幕。逆天而行？作为曾经天庭秩序的守护者，他最清楚逆天而行的结果。但是为了龙葵，他没有别的选择，唯有拼尽全力，对抗天意。

　　“哥哥，”伸手抱紧环住他的腰身，龙葵想要把自己的力量给他，“小葵知道，你一定会赢的。”

　　又是一场战役，只是这次的对手不是千军万马，而是千年宿命。

　　千年以前，她没有机会和他一起面对，千年以后，她终于可以帮他了。

　　龙葵含着眼泪笑了，这样就好，哥哥，无论时间还有多少，就让我陪你走完这段路吧。

　　我知道，所有的路，都会有走完的那一天。所有的故事，也都会有曲终人散的终了。

　　只是我如此逆天行命，等到一切散尽之时，会不会灰飞烟灭？那样的话，我还有机会等待你吗？

　　只是曾经这样的拥有过，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隐约察觉到胸口的温湿，龙阳知道怀中人哭了，俯首看着她，柔软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清泪，“如果哥哥还有麻糖多好，就可以哄你笑了。”

　　龙葵渐渐破涕为笑了。

　　其实不需要麻糖的，有你就好了。

　　一切都是因为你，才有了让我微笑的意义。

　　漫漫天幕，莹莹星光，隐隐月色，星层之间萦绕着银白色的雾霭，舒怡而婉柔。

　　此时忽闻一阵琴声传来，松开怀抱，龙葵和龙阳四下望去。

　　只见遥遥星空中，有一轮皎洁的月牙，皓皓月色之下，一棵开着乳黄色小花的月桂树飘来甜甜的浓郁香气，树下坐着一个全身白素的男子，他的怀里抱着一座琴，拨弄出缠绵如诉地乐声。

　　似乎是被他动人的音符所带动着，本来没有一点空气流动的地尽头，居然吹起了微微的徐风。

　　风恋着月光，摇曳着月桂树优挺的身姿，醇醇的香气伴着清风和缓乐而来，连星河都好像被那琴声缠绕着，一眨一眨地和着曲调。

　　宛如进入了梦境一般。而那琴声幽幽断肠，似乎在讲述着一段凄美的故事，催人泪下。

　　龙葵和龙阳看着眼前的景象，听着那琴声，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地尽头又静了下来。拨琴的男子抚住琴弦，哀哀声道，“天下所有的爱恋都只是刹那光华，光华过后，有谁还会记得誓言和承诺？”他像是在问怀里的丝弦琴，又仿佛是在自问于心。

　　龙阳却坦然回答道，“光华过后，却有平淡似细水长流的幸福，誓言和承诺才有长久的时间用来守候。”

　　素衣男子渐渐抬起眼来。他似乎是刚刚意识到除却自己以外，这地尽头之内还有别人。

　　微略的诧异过后，他依旧是那样低声淡愁地说，“可惜天下女子皆易背叛，一旦遇到新欢便会忘却旧情，最后受伤的只能是痴情人。”

　　“不是啊，天下也有很多痴情的女子，为了一个人，可以等待生生世世。”龙葵心想，至少紫萱姐姐、夕瑶姐姐甚至她自己都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她们未曾遇到过更好的。”男子摇摇头，转过身去，似乎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龙葵和龙阳也只好不再说下去。只是龙葵疑问地问龙阳，“哥哥，这里不是没有人的吗？”地尽头一般人是到不了的，他们是被孤天的法力送过来的，但是眼前这个男子是如何进来的？

　　“我是鬼魂，有什么地方是去不了的？”那个男子回答说。

　　“鬼魂？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龙葵问。

　　“因为我和一个人有过约定，我们说好要一起去天涯海角……”声音略显哀怨，那个男子的脸上挂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那她呢？”把之前的对话连起来，龙葵猜想那个人应该是他爱的女子吧。

　　“她？”那抹自嘲的笑容愈加凄冷，男子说，“她找到了更好的人，自然不会再记得我们之间的承诺。”看来又是一个被情所伤的痴心人。

　　素衣男子面朝着那棵月桂树，伸手接住片片随风而落的花瓣，甜香萦于鼻，哀默沁于心。周围又幽静了下来。

　　打破片刻幽静的是长卿的声音，“龙葵姑娘，龙兄弟。”

　　拿起手里的通讯仪，龙葵应声道，“徐大哥。”

　　“龙葵姑娘，龙兄弟，长卿已找到走出地尽头的方法，只不过你们又要冒一次险了。”

　　“徐掌门的意思是……”

　　“要离开地尽头，只有先冲破天幕，而地尽头的天幕之外是便是冥界之地，你们必须要面对并且战胜的，就是冥界的招魂使者。

　　“冥界的招魂使者？”龙葵看向龙阳，“那不是秦端哥哥吗？”

　　如果是秦端的话，事情就会简单很多了。

　　“龙葵姑娘认识此人吗？”长卿问道。

　　“嗯，我们的风灵珠就是从他那里得到的。”龙葵回答说。

　　“那长卿先助龙兄弟打开天幕吧。”

　　话音刚落，长卿就施展起蜀山的法术，通讯仪传来一阵如符咒玄散的挥彩，龙阳拿出神剑，借助自己的法力，终于同长卿合力将天幕打开了。

　　龙阳揽起龙葵飞身上去，正要离开地尽头的时候，那个素衣男子却突然扔过来一袋醇香的月桂花，“如果你们见到她，帮我把这个给她！”龙阳接到手里，朝天幕外飞去。

　　出了地尽头，就来到了冥界的地界，幽幽的冥界在此刻，显得格外的阴沉，因为外面背向站着一个人――秦端。

　　“秦端哥哥。”

　　再次见到秦端，他已经穿着冥界使者标志的黑衣长袍，但是不改的是依旧是他的俊逸朗秀。

　　“龙葵，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秦端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可是龙阳却感觉到了敌意。上一次在送幽谷，龙葵就差一点命丧在他手里。

　　秦端也察觉到了龙阳的不自在，故意走到龙葵身边，俯身握住她的肩头，说道，“你们要离开这里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龙葵微笑着回答，“嗯，谢谢秦端哥哥。”

　　“可是我想你――”秦端神秘的一笑。

　　听到秦端这句话，龙阳一把将龙葵拉到了自己身后。不知道这次他又会提出什么可怕的条件。

　　被龙阳这个动作弄得轻蔑地笑了笑，秦端说道，“你现在知道要保护她啦？当初为什么要忘记她呢？你让她所受的痛苦，要如何来偿还？”

　　“不是的，哥哥他――”龙葵想要替龙阳辩解，却被龙阳阻止了。

　　“你要怎样才肯放我们离开这里，就尽管说吧，但是不要为难小葵。”龙阳镇定的面对着秦端。

　　秦端倒像是很欣赏龙阳此刻的从容，“放心吧，我并不打算为难你们。我只是――我只是想让龙葵解答我一个问题。”

　　龙葵从龙阳身后走出来，“秦端哥哥，你要问龙葵什么？”

　　“你跟我来。”秦端稍稍往前面走去。

　　龙葵对龙阳微微一笑，跟到秦端身后。

　　在原地的龙阳只看到秦端对龙葵说了什么，然后龙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那里。龙阳的心里一紧，他不知道秦端究竟说了什么。

　　可是接下来，他看见龙葵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从秦端手里接过什么，她对他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回到了自己身边。

　　秦端也走了过来，对龙葵和龙阳说，“我送你们会回人间吧。”

　　龙葵轻轻地点了点头。

　　秦端将龙葵和龙阳送离了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