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道:“讲。(www.321553.xYz)”
辛醉道:“不久前,有一帮贼子来劫狱,劫走了少布和那个小姑娘。”
郁心中一怒,冷声问道:“其他人呢?”
辛醉道:“这些贼子个个出手歹毒,被擒的都立刻吞毒自戕,臣只来得及留住一个活口,百般审讯之下,此人才招供出了幕后主使。”
莫名其妙,鬼使神差,郁看了季摇光一眼,正碰上季摇光似笑非笑半嘲半讽的目光。
于是,他再开口时很有些心虚:“是谁?”
辛醉身形微动,此举看似平常,其实已经抢占了季摇光猝然发难时的先机,使其不能威胁到一侧的长公主。
季摇光不动声色,缓缓倒了杯酒。
辛醉道:“摇光城主。”
举座皆惊。
郁银屏惊道:“辛醉,你可不要信口开河,诬陷好人。那贼子如今何在?”
辛醉道:“已被臣收押,着人看管,陛下与长公主随时可以亲自提审。”
郁银屏看看皇帝,只见后者脸色阴沉,缓声对季摇光道:“季摇光,你可有话要说?”
季摇光放下酒杯,问辛醉道:“你可问出来,我为什么要派他们去救少布?”
辛醉一愣,没料到季摇光竟如此轻易就承认自己是主谋,他看了皇帝一眼,答道:“不曾,他说他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季摇光嘴角一勾:“那还真是糟糕,死无对证了。”
辛醉皱眉道:“那人还活着。”
季摇光一哂,不再言语。
郁立刻命辛醉去将那人提到现场来,辛醉匆匆去了片刻,回来的时候却是孤身一人,而且脸色极差。
“陛下,恕臣无能,那贼子方才自撞南墙,已然断气。”
郁银屏惊呼出声:“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看了季摇光一眼,喃喃道:“季城主,这,这……”
季摇光笑道:“直觉是无法解释的,所以,别问我为什么。”
郁道:“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季摇光道:“我只是愈发觉得,我的八字跟中原真是不合。待在这个地方,飞来横祸总是莫名其妙地青睐我。”
辛醉道:“季城主,你不必觉着冤枉,虽然那人已死,可并非死无对证。”
季摇光笑道:“是么?”
辛醉向皇帝道:“陛下,季城主昨日去永靖寺,其实是为了见一个人。”
郁道:“谁?”
辛醉道:“同安堂的掌柜江般。”
郁道:“他是做什么的?”
辛醉道:“现在是个药材铺的老板,不过,他曾是季轩季元帅的随行军医。”
郁心中一动,皱眉道:“季轩?”
辛醉道:“正是,而且这个叫江般的人在随军期间,曾被胡人俘虏过,在胡地滞留了七年,后来季元帅大破胡人,江般才得以逃脱,重回中原。臣之前就命人调查过江般,因为他的药材铺经常有胡人出现,尤其是近段时间,尤为频繁。”
郁问季摇光道:“你去见他做什么?”
季摇光笑道:“我昨日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他,在落雁塔因为有人被那个叫阿力的莽汉所伤,我就问在场的有没有大夫,他就说他是个药材铺掌柜,略懂医理,我就请他照顾伤患,如此而已。至于辛统领说江大夫的铺子里经常有胡人,我琢磨着,可能是因为他在胡地待过几年,懂得胡人的言语,自然就能做胡人的买卖呗。德仙楼还不是常有胡人光顾,不知道辛统领有没有去查过呀?”
辛醉一时语塞,随即道:“昨日那阿力出现前,你就已经与江般同处于落雁塔三楼,还不时交谈,季城主,这又作何解释?”
季摇光还没来得及开口,她身后的苍苍已经抢过话头,忿忿道:“那位江爷爷见我是第一次凳落雁塔,就跟我讲述落雁塔的典故。你做什么这般咄咄逼问我姐姐,真讨厌!”
苍苍为姐姐叫完屈,眼眶禁不住红了,要不是他想吃酒席,姐姐才不会来参加这什么无聊的选妃夜宴,小孩越想越内疚。
季摇光将弟弟揉搓一番,笑道:“是啊,就是这么回事,我家苍苍最讨老人喜爱,江大夫当日一见之下就欢喜得不得了,拉着他都不松手,所以我们才聊了半天。要不怎么说苍苍是人见人爱,鸟见鸟呆呢!”
于是苍苍不委屈了,因为他被姐姐夸得羞涩了。
季摇光道:“辛统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辛醉皱着眉,似乎心有不甘,最终道:“没有了。”
季摇光冷笑道:“你没有疑问了,那我来问你,还希望你也要据实回答。”
辛醉请示郁,郁沉着脸点点头。
季摇光道:“其实,你早就找过江般问话了,却没有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对不对?”
辛醉双目一睁,默认。
“甚至,你现在还拘押着他,对不对?”
辛醉仍是默认。
“我想,你审问的时候,多半还用了些非常手段,对吧?”
辛醉依旧默认。
突然的,季摇光手腕一动,自腰间抽出条软鞭来,灵蛇一般击向辛醉。
辛醉迅速躲过这一鞭,正要还击,却见季摇光将软鞭收在手中。
季摇光冷冷道:“我问你话呢,你哑巴了吗?就是条狗,也该懂得吠两声吧。”
这一刻的摇光城主,犹如暗夜里的罗刹。
辛醉大怒。他身为明域第一高手,又是皇家禁军的首领,哪里受过这等恶气,不由怒发冲冠。
“季摇光,你把寡人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竟然暗藏兵器,还公然动武!”
郁觉得自己的肺有点疼。
季摇光手指绕着鞭子,口气十分冷淡无辜:“这只是一条装饰用的腰带,哪里是什么兵器。还有,我这可不是暗藏,我是光明正大地带着。”
郁肺更疼了。
季摇光慢慢站起来,向辛醉道:“辛统领,你看,这是陛下的选妃夜宴啊,你什么时候来不好,非挑这个坎儿来搅合败兴。你瞧你把陛下给气得,我说你也真够没眼色的。不过事已至此,我也有责任,不如我们两个罪人来个即兴节目,向陛下请罪如何?”
此言一出,席上的王公贵族纷纷出来打圆场,表示非常期待季城主和辛统领的联袂演出。只有谢木兰嘴边噙着一丝诡笑,不住摇头。
辛醉咬牙道:“什么即兴节目?”
季摇光嘴角一勾:“久闻辛统领乃明域第一高手,季摇光一直想找个机会与你一较高下,我看此时此地委实不错,辛统领可肯赏脸赐教?我们不计生死,来玩儿一局吧。”
打圆场的贵族们都僵硬了。
季城主哟,这是陛下的选妃夜宴,来什么不好,偏要来神马生死之战!
辛醉冷声道:“好!生死不论,奉陪到底!”
郁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发急,面上却不漏分毫,对季摇光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季摇光道:“还请陛下做个见证。”
郁踌躇了片刻,寻思着自己该找个什么正当理由阻拦,长公主却在下面发话道:“陛下,季城主神乎其技,早已传遍京城,我想,大家肯定都想开开眼界,趁此机会瞧一瞧也好,他们二位都是个中高手,岂会不知分寸?我们只管等着大开眼界便了。”
小皇帝不好驳姐姐的面子,依言点点头,对季辛二人道:“生死不论什么的就免了吧,点到为止就可以了,不要伤及无辜。”
参选美女们表演的空地十分宽敞,可以容纳二人比武。辛醉是可以御前带刀的,所以皇帝同意的旨意一下,他立刻就移步到场中,静静等着季摇光。
苍苍幼时经历过千里流亡,辛醉此人可谓小孩的第一噩梦,所以乍听姐姐要和那恶人来什么比试,小孩惊恐地坐立不安,拽着姐姐就是不撒爪,也不说话,只绷着一张煞白小脸盯着姐姐。
季摇光柔声细语安慰了半天,一点儿作用也没有,正为难时,苍苍开口道:“姐姐背着我好不好。”
季摇光一愣,待明白过来,看着弟弟红红的兔子眼,只觉心肝都是痛的,捧住小孩水当当的脸蛋狠狠亲了一口,笑道:“苍苍听话,在这儿乖乖等着,姐姐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苍苍看着姐姐神采飞扬的笑容,虽然知道姐姐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仍是忍不住心中忧愁,恋恋不舍地松开姐姐以后,又殷切地嘱咐道:“姐姐千万小心。”
季摇光摸了摸小孩头顶,轻声说了句“放心”,便抖开那条“装饰用的腰带”――软鞭,缓缓走到了辛醉对面一丈开外处。
辛醉将佩刀平举,沉声道:“此刀名千陌,长三尺――”
话还没说完,季摇光的软鞭已经“呜”地一声抽了过去,直打辛醉面门。
辛醉一时间没料到她竟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忙退了一步,喝道:“季城主,这不合规矩!”
季摇光的软鞭如活物一般追着辛醉过去,细长的鞭身过处,呼呼生风,她口中轻笑道:“昔日的江湖草莽归顺朝廷这些年,功夫不见长进,官腔却益发浓厚了。我平生最烦那些罗里吧嗦的门道,咱们还是一切从简吧。”
辛醉见此女子视规矩若无物,便不再多费口舌,凝神与季摇光斗作一处。
季摇光今日使的这鞭子与先前那一条缀满尖利勾刺的不同,的鞭身由细丝编就,约莫筷子粗细,在明亮的烛光里,泛着冷而亮的墨绿色,看起来十分像一条游走如风的竹叶青,似乎只要拿刀轻轻削一下,就会断做两节。
然而当辛醉的刀锋与这鞭子相接时,却发出叮当作响的金石之声,入耳很是清脆。看起来脆弱的鞭子在以锋利闻名的千陌刀口下,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辛醉起先并未将季摇光看得多么高,一方面是他觉着帝之所以在季摇光手里吃亏,那是因为皇帝陛下“知好色而慕少艾”,而他对这位摇光城主并没有什么旖旎心思,怜香惜玉这种事与他无关,自然不用让着她;另一方面嘛,明域第一高手的这个“第一”,可不是白当的,说句大不敬的话,他自认在武功造诣上胜过皇帝陛下,那当然必须确定以及肯定也是稳稳当当胜过季摇光的。
可由于某些不能明说但是看客们都懂的潜规则,季摇光这个人他辛醉是不能也不敢伤的,不然万一某人雄起来,他还得兜着走。因此一开始,他就存着“工欲恶其事,必先断其器”的念头,毁掉季摇光的武器,胜负不言自明,并且还能顺便灭一灭此女的嚣张气焰。
不料交手之后才发现这鞭子竟如此坚韧,辛醉不由心中暗惊,自忖平生不曾见过如此古怪的兵器,心下对季摇光的轻慢心思就收了几分。
季摇光哪管辛醉那里百转千回的衡量轻重利弊,她只是将软鞭甩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狠,乍一看去,鞭影翻飞犹如群蛇起舞。
辛醉不敢大意,腾挪回合之间偶尔也有回击,然季摇光出手实在是太快,他之前又失了先机,因此一时之间忙于躲避,稍稍落于下风。不过,他那明域第一的称号并不完全是虚夸的成分,一柄千陌刀大开大合,季摇光攻势凌厉却也不能真正伤到他。
这样僵持了约一炷香时分,季摇光的软鞭攻势稍减,辛醉趁机挽回局面,刀刀直指季摇光膝盖以下,使软鞭在格挡上的劣势完全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