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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寻处

怒逍遥 漪露心 4175 2021-03-29 23:38

  康熙五十七年七月初一,抚远大将军胤禵由固山贝子超授王爵,所用之正黄旗纛,照依王纛式样制作。(www.321553.Xyz)胤禵统帅西征之师起程时,康熙为他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出征之亲王、贝子、公等以下俱戎服,齐集于太和殿前。不出征之亲王、贝勒、贝子、公并二品以上大臣俱穿蟒服,齐集于午门外。胤禵跪受敕印谢恩行礼毕,乘骑出□。诸王、贝勒、贝子、公以及二品以上大臣均送他到列兵处。

  策零和玫瑰随大军前行,胤禵答应我和胤禩,一定会把玫瑰照顾好。至于策零,他笑道,那可比他厉害得多,他只提防不被吃掉就好了。

  策零听见他的话,微微一笑,学汉人做了个揖,表示不敢。

  胤禵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玩笑话,无需当真。”

  在德胜门时,大军稍作停留。我拉住玫瑰的手,心中哽着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嘱咐她千万不要象在京城一样随意耍脾气,有什么事多和策零商量,尊重他、爱护他,更重要的是要保护好自己。

  至于让她忘掉扬泰之类的话,我全部说不出口。趁她和胤禟他们告别的时候,又叮嘱了春香和玉纹几句,她们俩只是眼泪汪汪地点头。

  胤禵下令大军前进,玫瑰忽然扭过身子,扑进我怀里痛哭起来。

  我拍着她的背,低声劝道:“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策零,你的荣辱和他紧密相连,你好好待他,自己才能幸福。就额娘来看,这世间的男子,也只有他才配的上你。”

  她听出了我的话中之意,伏在我肩上轻轻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她低声说道:“额娘,您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莫洛克。”

  我拍拍她的手,“知道了,还信不过额娘么?”

  她眼眶一红,眼睛看向百官站立的方向,忽然露出一抹凄艳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寒光。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边是肃穆的人群,一色石青色的官服,模糊的面孔,谁也看不清谁。

  再看向她时,那心碎的微笑已经隐没,只剩一种心死后的坚定。

  我转过头,不忍再看。

  恍惚中,我听见玫瑰语声凝噎地对弘昊说:“……再也看不见你了,我会想你的,永远,永远……”她忽然大哭起来,“唉,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弘昊看了一眼那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轻轻说道:“走吧,到真正属于你的地方去。我纵然再想念你,心中也总会有别人的。”他推了推她,“去吧……”

  玫瑰低下头,长长叹了一口气,擦干眼泪,走到策零身边。

  策零把她抱上马,向我们鞠了一躬,追随大军而去。

  那群面孔模糊的人仍然肃立当地,殷殷目送大军远去。只有一束目光,是追随着玫瑰的。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看清对方。

  谁。

  也看不清谁。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胤禩安慰我:“策零是个难得的奇男子,胸襟开阔,玫瑰一定会幸福的。”

  我苦笑,无言相对。

  策零是很难得,他很好很好,可是倔强可怜的玫瑰,死心眼的玫瑰,她即使知道他的好,却也未必能拾起破碎的心,缝补好,交给他。

  他们走到那一步,也许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半年后,大将军王传来捷报:准噶尔内乱彻底平息,策零继承汗位,册封玫瑰为敦裕王后。策零顿多布率领小部分叛军逃入青海和硕特汗国,杀死拉藏汗,占据了汗位,与准噶尔对峙,但是对强大的准噶尔帝国并不构成任何威胁。

  康熙五十八年底,胤禵班师回朝,诸王、贝勒、贝子、公并二品以上大臣均在德胜门迎接大将军王。康熙谕令立碑纪念,命宗室、辅国公阿兰布起草御制碑文。

  此时,胤禵是最有声望的皇子。众人都认为他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但我始终记得康熙在毓秀宫的那句话:“你的小儿子给大儿子当侍卫也不配!”

  胤禵带回策零和玫瑰为我们准备的礼物,她还特地为她四伯父家准备了一份厚礼,人人都有,做得十分漂亮。

  这是她一贯的风格。

  我留意了一下,她送给扬泰的是一把翠玉雕刻而成的弹弓。

  我后来查了《古今注》,这才知道齐女的典故:据说齐王对王后薄情,王后心碎而死,变身为蝉,日日在庭间悲鸣。齐王悔恨不已,后世便把蝉称为齐女。

  这把弹弓,是打落蝉儿的武器吧?

  她终于还是决定忘记了。

  木樨花还没有凋谢,在风中哗哗作响。象女子佩玉相敲击的声音,缓缓从空中流过,不知将流向何方。

  但是只要下决心遗忘,终有一天,还是会忘记的。

  由于策零顿多布在青海的势力逐步扩大,影响了大清对西部的控制,康熙六十年五月,胤禵移师甘州,陕西张掖,准备进攻和硕特汗国。但由于路途遥远,运输困难,没有取得进展。十月,胤禵以军务重大为由,密奏暂停进剿,得到康熙的赞同。十一月,年羹尧仍然驻守前线,胤禵奉命回京述职。经反复研究磋商,翌年二月,胤禵离京再赴军前,征讨策零顿多布。

  我知道这一去一切都无可挽回,待胤禵再回来时,江山已经易主,大将军王即刻会成为阶下囚。所以出征那天,我们一直将他送到三十里外才返回。他还叮嘱胤禟:“皇阿玛年事已高,好好歹歹,你须时常给我信息。”

  我一阵心酸,紧紧握住胤禩的手。他这么看不开,到时只会吃苦。

  我已经预感到康熙六十一年会无比难熬。当身处飓风中心时,反而有种听天由命的解脱,偏偏是暴风雨的前夕最最让人喘不过气来。

  生日这天早上,朝云、素心带着三个孩子来给我拜寿。吃完寿面,我对胤禩说想去碧云寺上香。说话时,我的双手在袖子里紧紧捏成一团,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端倪。

  他没有在意,只让加新多带几个人跟着。

  一路上我忐忑不安,一颗心比马车颠簸得还要厉害。窗外的红桃绿柳,没有一样了我的眼睛。意外的是,那僧人早已预料到我要来,不仅亲自在山下迎接,甚至连我上香的东西都预备好了。

  他这么笃定,当然是胤禛的吩咐。

  我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出他的掌握。

  小如震惊地看着我,目光中隐约有丝责备。

  连她都猜出来了,更何况胤禩?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只让我注意安全。

  我忽然惊出一身冷汗,跺了跺脚,立即转身下山。

  胤禩还是在窗前练字,却心绪重重,连我进屋都不知道。我轻轻走过去,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

  他一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求人不如求己。”我在他背上蹭着鼻子,“倘若求菩萨有用的话,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悲惨的事情。”

  他转过身,凝视着我的眼睛,“你真傻。”

  “不,但是我相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我爱你。”

  我微微一笑,道:“恐怕不能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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