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皇贵妃便以皇帝名义,调走林毕延。(wWw.K6uK.Xyz)三日后皇帝清醒过来,内阁六部重臣及亲王、郡王等皆改至崇元殿议政,皇帝亲嘱沈昌宗入暗宫口谕,不准暗宫再违制同皇室中人接触。司马遽密信说瑶姬夫人以照顾皇帝为由,被软禁至崇元殿旁的印日轩。
暗宫中人皆不敢动,无法送司马鹤为我看病。非白明显心神不宁,不分昼夜同诸亲王嫔妃照看皇帝,回到府中还要亲自看护我,事事亲躬,夜不能寐,熬红了眼圈,瘦了一大圈。小玉深为感动,不由对非白的态度大为恭敬。
不久霜降来临,草木黄落,蜇虫咸俯,我咳嗽不断,非白命人以林毕延给我开的药方给我服用,咳方略止。
九月二十这一日,大风横扫西京,我心神不宁,嘱咐所有的伙计一定要夹住尾巴做人,有的生意能关就关,此时不宜招摇,只盼圣上的身体早日康健,他的疑心病能缓一缓。可是就在小雪之日,大风陡起,富君街上着了一把无名之火,整整一条街都着了大火,风借火势,愈烧愈烈。我们赶到的时候,却见整条街大火烘烧,亮如白昼,未及出逃的伙计和百姓,浑身燃着火,痛苦地满地打滚,那凄惨的叫声令在场诸人几欲疯狂。
我当时脑一热就想冲进去救人,齐放着急地拉着我说道:“主莫去,有冲进去的伙计说,很多原氏内卫躺在地上,早已被人杀死,库中金银大部为人所劫,这是有人故意纵火掩饰罪行的。”
我怒火中烧,是谁要害我,为什么要牵连这么多无辜的人?
大火整整烧了四天五夜才渐渐平息,牵连方圆百里的百姓无数。
这场“富君街焚火案”也永远地烙在西京人的心中。
我在西京的心血毁于一旦,郁气难消,吐血不止,重重地病倒了,吓坏了非白和所有人。
十月初五,立冬,西枫苑诸人皆换上了冬服。天应出郊行迎冬之礼,奈何龙体抱恙,皇帝只是赐群臣冬衣、矜恤孤寡之礼。
那一日,非白上朝未归,薇薇正在喂我喝药,忽听前方嘈杂。
冯伟丛和乔万气势汹汹前来,我心说不好,果然听乔万冷冷地宣旨:“皇商君莫问,系晋王嫡妻,元昌元年密朋党阻内卫‘活字察奸’,元昌二年里通外国,元昌三年富君街大火,毁国家内帑数千万之巨,连累百姓无数,督护不力,实甚负朕托,今诏入狱而论,三罪并查。”
我四处寻找吴如涂,想着他去通知非白,却遍寻不得。原来在西枫苑的所有武婢皆被卸武器,扣押在梅林道上。乔万冷笑道:“晋王妃莫要妄想晋王会来救你,今日早朝,晋王的脚还未踏进崇元殿,圣上已经诏,逐晋王归封地,无旨永世不得入京,西枫苑诸人
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请王妃跟冯公公前往吧。”
《金陀遗编》:元昌三年上元节至,皇帝大宴宫中,安年公主忽对诸妃嫔,启念亲母先孝恭皇后早殁,不得见上有天,乃请为端敏皇后渭水边建祠,以示孝心,诸妃嫔皆附,上深然之,赐百物嘉安年。
上风露立中宵观花火,染风寒,引先孝贤纯仪皇后入梦示移老树,须长数丈,乃见血,上惊醒,哀思先孝贤纯仪皇后,绝宴乐数日,欲罢,安年公主再请建祠,乃择吉日,钦天监定渭水林边,乃移二株老梅,岁及百,掘至根须,果见血,众人皆骇,上惊。四月初十日,上千秋节,北姬宣妃果于流雨殿行刺,幸未得,乃戮尸街头,史称“流雨殿惨案”;上震怒,疑心愈重,寒露,歹人火烧富君街,牵连百姓千余户,乃称富君街焚火案,紫微舍人君莫问吐血病疴,上坐卧不宁,夜召北晋王,屏退左右,夜谈许久,先闻上叹,晋王泣声,后上怒愈加,掷圭于琉璃珠帘外,圭裂。第二日,北晋王方入玄武门,上喝内卫逐北晋王,又旨遣昌宗以渎职等罪名,押北晋王妃于大理寺,召近臣密议立储,一时人心皆惶,上疾愈深。
1轩辕绪的谥号。
一只蟑螂爬进了我的口中,使我在睡眠中猛然惊醒。我奋力咳着,才把那只小强给吐出来。
这一日是腊月十五了吧,铁窗外北风呼啸着,肆无忌惮地卷滚着泥泞的雪珠至半空中狂舞一番,一个回风便扑打进窗棂来,让人冻到心里头去。
素盘周围的云裳被吹得干干净净,那皎洁的月光冰冷地透过铁栅栏,正照见我吐出来的那只尚在血痰中苦苦翻身挣扎的小强。
“先生,可是魇着了?”隔壁的小玉被惊醒了,只听得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划破了雪的寂静,想是她拖着****,慢慢来至栅栏处,担忧地问道:“先生又咯血了吗?”
“无妨,只是呛着了。”我努力在霉臭的破席上爬将起来,捂着疼痛的胸腹,尽量平静地回复她。心中却暗惊,我的旧伤已经一年多没有复发,难道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反而无法适应艰苦的牢狱生涯了……
这时,新来的更夫沙哑的声音伴着一更鼓传来,我意识地看了看在铁栅栏外的妖月。不知非白怎么样,这大理寺是皇贵妃的亲卫所把守,果然守备森严。
一开始青媚曾经着一个暗人装成更夫不定时来向我报信,非白为了救我长跪在崇元殿前,直到昏厥,可是皇帝不为所动,只派一百精兵将昏迷中的晋王押回晋阳封地,其余元德军被天德军所接收,并派天德军将领左丘团团围住晋阳,不准随意进出。
西枫苑凡会武的侍从、奴婢一律随行,只留薇薇和小玉来看护我,于飞燕、谢素辉以及他们的部将都被怀疑与流雨殿行刺案有关,一个个都被了诏狱,审查了近一个月。于飞燕、谢素辉至今仍在诏狱,程东和姚雪狼被贬为庶人,逐回原地,无旨不准归来。那些战场上存活来的神谷中人现在应该都同原非白一样在晋阳封地。齐放已经获罪,于明年的秋后斩首。我焚心如火,病势更重。这个更夫为我传来齐放用血写的一句话,“一片冰心在玉壶。”
虽是齐放的小楷,但是笔迹微抖。听说齐放受了酷刑,只管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罪。不久,青媚营救不成,自己反倒成了第一个被拘的暗人首领。乔万为了报复青媚,亲自毒打青媚,还故意把青媚关在齐放的隔壁男囚群中,让他看到自己的妻受苦,这是这个暗人最后给我传递的消息。我当时看了如火蚀心,可是第二日便忽然换了一个新更夫,整整两个月了,再没有一个人看过我或替我传过消息,更别说为我递药了。
我正打算摁死那只小强,然后忍痛再睡,现在无医无药,唯有睡眠自我疗复了。
对面的薇薇也爬将起来,漂亮的脸上有几个红疙瘩,头发上散乱,沾满污油、稻草地看着我,惊惧道:“王妃咯血了,定是旧症复发。来人哪。”
她这就喊出声来,狱卒却没有出现在黑暗的走道里。
“你们这群黑了心的奴才,”薇薇怒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的小眉毛倒竖了,“圣上还未旨,你们怎么可如此轻慢当朝亲王家眷?”
可是依旧没有人过来。
小玉冷静地咬牙道:“薇薇,省省力气吧,定是有人暗中了口谕,大理寺卿朱迎九是皇贵妃的人,定是皇贵妃故意让我们在这最差等的牢里,就是要让我们自生自灭。”她说着说着,一阵气苦。
薇薇也平静来,摸摸脸上一个被臭虫咬破的疱,泪水涟涟地看了我一会儿,扁嘴哽咽道:“娘娘,薇薇不想死在这么脏的地方,臭虫会把薇薇的脸咬坏的。”
我忍俊不禁,不小心抽动了伤处,便强忍了笑意。心想都这时候了,这个薇薇还这么臭美。小玉也气极反笑道:“是啊,薇薇的脸又香又嫩,怪不得不咬我和先生,看看,都咬成麻饼了。”
薇薇吓得摸了一阵脸,意识到小玉在打趣她,便瞪了一眼小玉,一站起来,对着通道口大声喝道:“你们这群小人,别以为现在晋王不在,便能暗中逼死王妃。咱也是宗家义女、旧朝公主、忠勇公的妹、皇贵妃的亲……反正身份尊贵,你们若怠慢了她,必不得好死。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晋王一时半刻回来收拾你们,把你们一个个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说到后面,薇薇越说越利落,几乎用吼的。可能是用毕生力气吼来的,就连隔壁刑室也被她震得停了一停。
然后回答我的只有沉默。隔壁刑室的惨叫声再起,两个身强体壮的女狱卒各提溜个水桶跑了过来,满面鄙夷地往薇薇和小玉身上一泼。腊月就冰冷透彻,这无异是雪上加霜,两个小姑娘立时冻得说不出话来,咬牙蜷缩着身冻得瑟瑟发抖。
我内心一片冰冷的愤怒,冷冷道:“圣上尚未旨,是谁授意你如此虐待宫眷?”
个高的那个对我唾了一口,“不要脸的娼妇,还敢自称宫眷,皇上当众宣你狱,治你里通外国之罪,你还不嫌丢人现眼。”
“让你活着,已是客气了,”矮个的冷笑道,“这是大理寺的死牢,进来了便再没有出去的。西枫苑所有的人都被圈禁了,晋王都被驱京城一千里。你身上又没什么油水可捞,咱们已算客气的了,还敢在这里大声嚷嚷,简直活腻味了。”
“你们会为你们所说的这番话付出代价的。”我淡淡说道,忽然胸腹剧痛,一口血痰喷出口。
小玉站起来,大声说道:“圣上还未派人前来审查,你们不请太医为晋王妃医治,莫非是受了某人的指示,你们大理寺杀人灭口?”
“大理寺杀人灭口。”薇薇也抖着身,大声叫着。
那两个妇卒相视冷冷一笑。
我暗自心惊,惨然地苦笑不已,看来锦绣不杀我不罢休啊!黑暗的走廊深处,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几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两个老资格的妇卒立刻双膝跪倒,面如土色。
当首一个穿着锦衣的太监,后面两个是身着黑底红梅纹样闪缎袍的锦服侍卫,纱帽束发,身材极是高大,腰挂紫玉腰牌,面色冷峻地站在我的牢房前,让我一时错觉,是永业三年段月容架着那时还是假冒着原非烟的我引出东营余部。
当首一个我认得,正是冯伟丛。自从史庆陪死后,这孩仿佛一夜成熟,
成了皇帝信任的内侍监。他冷冷道:“北晋王妃接旨,圣上特宣晋王妃觐见。”我努力站起来,勉力道:“臣妇接旨,还请冯大人保我两个侍女,不然她们肯定过不了今晚。”
冯伟丛踮起脚看了一眼落汤鸡的二人,目光在小玉面上快速地流连一番,拧着眉毛想了一分钟,便对那两个妇卒一招手,“这是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