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噜噜是一尊神像的话,蓝小噜就是一只人偶,他的眼里没有光泽,脸上没有表情,长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罚站似地一站就是一整天。(www.k6uk.Xyz)
但是他对陶乐希说的话有反应,往往只要她叫一声,蓝小噜便会跟在后头,比露露还要乖巧,可惜什么都做不来。
“没关系,我教你。这个是莴苣,你帮我把它剥下来,等一下可以做沙拉。”陶乐希很有耐心,一遍教不会就教两遍,有时候还亲自握着他冰冷的手,手把手地教。
“就像这样,很简单吧。”她微笑着注视着蓝小噜,踮起脚拍了拍了他的头。他实在太高了,外表依旧是蓝斯洛的样子,英俊爽朗身形健壮,只有灵魂是空白的。
噜噜瞟了一眼正在上演的温馨一幕,继续喝他的咖啡偷她的菜刷她的微博。日子又恢复到之前的和平状态。陶乐希更加小心,别说许愿,就连要求什么都非常谨慎。这令他非常,非常地不满。作为一个为人类实现愿望的魔法师,几次三番地施展惊人的法术,却没有得到认同和仰赖,实在太没有尊严了。
这还不算什么,干嘛对那个使魔这么好啦,也不想想谁才是造物主。
他心情恶劣地一脚踩上露露的爪子,它怪叫一声缩到墙角,没有像往常那样跳起来和他作殊死搏斗。
好吧,就连露露也没什么精神。
无论是噜噜,还是蓝斯洛或者是新来的小噜,都吸引了陶乐希大部分的注意,她的生活重心早就不放在它身上,要不是有噜噜那家伙施舍,它早就饿死了。老狗呜呜了两声,舔着爪子暗自伤神。
除了露露之外,还有一人也垂头丧气。胡小北弹了弹手上的通知单,深深叹了一口气。
“乐希姐,能不能麻烦你件事。”
头一次看到胡小北如此慎重地找她谈话。陶乐希不禁收敛起笑容,正襟危坐起来。
“我们学校的毕业典礼啦,能不能麻烦你冒充我姐姐出席?”
毕业典礼是隆重又有纪念意义的事情,想当初她毕业的时候同班同学的家人从家乡坐了19个小时的火车外加7小时的长途汽车也要赶来参加。
“这怎么行呢,你的家人呢?”
“她们……总之就是来不了才拜托你。”要是家姐出现,一定会引起轩然**,如果他还想顺利毕业,那就千万不能告诉她,嗯嗯。
见到胡小北有难言之隐,助人为乐的陶乐希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噜噜,我要去小北的毕业典礼哦。”她已经打扮好准备出门了。
那个工读生胡小北?噜噜微微皱了下眉头,好看的手指从所剩无几的卡牌里抽出一张,“带去。”
“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回来。”
“带去。”他又重复了一遍,不容违背。
只要带着扑克牌,陶乐希无论碰到什么事情,噜噜都能感知到。伟大的魔法比现代的手机更加可靠,永远在线,从不关机。
陶乐希把扑克牌塞进外套的口袋,踮着脚摸了摸衣帽架一般杵在门口的小噜的脑袋,又转过身对他笑了。
“谢谢噜噜。”
尽管不知道她在谢什么,只要她肯带着扑克他就安心了,不会再有找不到她的时候。听到关门声后,他结束了自己装作看电脑的状态,地转过来。
a大是一座百年名校,英才辈出,校友遍及世界各地。这几年新校舍陆续竣工,逐渐扩建成了原先的5倍大小,在安静的市郊宛若一座巨大的书院城池令人肃然起敬。
陶乐希沿着胡小北给她花的地图,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走着走着,硕大的校园让她迷失方向,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身边的景色越发诡异,直到最后陶乐希不得不停下来,再次确认自己所处的位置。
密林环绕,再也看不到建筑物,仿佛身陷不知名的热带丛林,又过分安静,没有虫鸟之声,一片死寂。让人很难想象,她刚刚是从a大熙攘的正门进来。回头看了看来的路,竟已经隐没在幽幽绿色之中没了踪迹。天色渐暗,有股寒气从树叶松柏的枝条里吐纳而出,悄悄环绕住了她。
小北说过按照地图一直走的话,就能到达礼堂,可是她怎么看密林深处都不会有建筑物的样子,陶乐希犹豫着要不要打给小北问问,又想起这事胡小北第一次拜托她,如果连个路都找不到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太不灵巧,以后小北要有什么事就不会来找她了。
陶乐希继续朝前走,拉了拉衣领呵了口暖气。现在已入秋,每天早上的温度都在20度左右,但是好冷。
在太阳照不到的阴暗角落,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它们闪着小灯笼一般的绿色的眸光,低声传达着一个同样的讯息。
“就是她……”
“是她……”
“找到了……”
“只要再过来一点……”
“……吃了她……”
“陶****,是你吗?”
忽然间,在万籁俱寂之中,有人叫住了她。
夏衍朝她走了过来,阳光随着脚步而来,她的视线渐渐明亮起来。在看不见的地方,那些从黑暗中伸出的手,乖乖退了回去,一切归于平静。
“夏先生!”真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到夏先生,“您也是来观摩典礼的吗?”
“可以这么说。”a大第135届优秀毕业生,他是应邀回母校发言的。
“您认识去礼堂的路吗?”
“当然。”他可是在这所学校呆了4年之久的人啊。
陶乐希终于抵达了毕业典礼的礼堂,她和夏衍告别后匆匆去找胡小北。在一群穿着机械系统一纪念衫的学生里,胡乱拉住了一个。
“你们知道胡小北在哪里吗?”
男生瞅了她一眼,笑了。
“那个胆小鬼?不正在准备发言嘛!”
“不,不是胆小鬼,我说的是胡小北。”陶乐希认真地纠正他。
“对啦,对啦,这位姐姐,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哦。”男生阿沙力地拍了拍陶乐希的肩膀,“别看他什么优秀毕业生,什么学生会会长,大家都知道就胆小鬼一个,屁大的事都不敢担责任,遇到麻烦只会推给别人,顺便还见死不救独善其身。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胆小鬼啊?”
她认识的胡小北才不是这样的人……但又好像……
“乐希姐,我在这里!”
还来不及深想,胡小北就发现了她。陶乐希应了声,从人群里挤过去。
“乐希姐,你刚刚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事?”
大家都在背地里叫他胆小鬼,算不算?陶乐希摇了摇头。
“那就好,你先坐着,等下学生家长上台的时候我叫你。”说着,他自顾自又去忙了,再没有看她一眼。
多看也没什么意思,反正陶乐希有身边多的是保护着她的大妖怪,肯定不会受到保护不会受到分毫的伤害,而他也算完成了后林的托付,送了一个非常好吃的人给他们。至于他们吃得到吃不到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别再来纠缠他就行,愚蠢的植物去追逐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目标吧!
但是为什么还会感到忐忑不安,胡小北摸了**口,把一股严重的负罪感强压下去,明明是令自己全身而退的好办法。反正只要晓得陶乐希命大没有伤到分毫就行了,这样,他也不会有什么内疚感。反正她的身边多的是大妖怪,后林那些家伙根本伤不了她。与其自己被它们纠缠,还不如利用她这个绝佳的资源……任凭谁都会这样想的吧,他忐忑地想着,同时暗自庆幸她顺利逃过一劫。
佯装别人的亲属,按照稿子念完,她回到自己的座位观礼到一半,陶乐希的手机又响了,这回是噜噜,他似乎急着叫她回去。和小北告别后,陶乐希快速的走了,这次她走的是之前夏衍告诉她的另外一条路。果然是比先前那条近很多,很快就走到了地铁站。
等她到家的时候,正看到噜噜板着脸。
“这是什么?”噜噜指着横亘在书房里,占据了一半房间面积的东西。
“床。”
“我知道这是床,我是在问您,为什么摆放在这里。”他压了压自己的火气,仿佛是领土被人侵犯了一般。虽然,这间书房本来也是陶乐希让给他的。
“我想噜噜如果要睡觉的话,可以有很舒服的地方,就像露露,它也有自己的床榻。”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正在午睡的露露抬头,向他们这边看了一眼,随即又继续它的美梦。这几天它一直在睡觉,好像总也睡不醒。
又把他和狗作比较。噜噜现在已经不会对着陶乐希青筋迭起,怒目相对了。那些全都是白费,因为下一次,她还会做出更蠢的事情!
“每天都睡一下的话,不但身体舒适,就连心情也会变好。阿母说,再糟糕的事,睡一觉也会变得好。”
“……”噜噜沉默不语,一个小噜已经够他烦的了,现在又弄出个床来。
“这是您的愿望?”他挑眉。
“不,这是我的建议……而已。”陶乐希把床上的枕头换上新的套子,拍了拍柔软地凹陷下去的被褥。让人看了真得很想跳上去打滚。
但是噜噜不是人,是神像。在他冷冷的目光注视下,陶乐希只好缩着脑袋退出去。
“那……我出去了哦,要记得睡觉……
”“等下。”噜噜出声叫她,陶乐希心中一紧,以为是他还是不满多出个床。
“等下。”噜噜走近陶乐希,“今天你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
陶乐希想了下,摇了摇头。她把藏在外衣口袋的卡牌拿出来给他。
“今天一起都很顺利哦,希望以后也一样,你的扑克牌快成为我的护身符了,谢谢你噜噜。”
所以他才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噜噜挥了挥手,卡牌归位。
“那……我出去了哦,要记得睡觉……”那一声关门的声响,将宁静还给了他。
噜噜有些无奈地盯着面前的单人床,修长的手指划过床单,是淡淡的米色,他喜欢的颜色。他不知道陶乐希是如何从平日少之又少的交谈中晓得他的喜好,或是纯粹瞎猜,很准,像飞速而来的箭羽,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正中把心,胸口又是那种疼疼痒痒的感觉。
《愿望之书》文/亦落芩
夜晚总比白天来的漫长,因为到了晚上那些热闹的人和事都已睡去,不睡觉人的被单独留了下来,没有人和他说话,没有人对他微笑,好像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了那般寂寞。
噜噜靠在窗前,窗外黑暗无尽,手指上记忆的柔软发着微光,胀满胸口的暖意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多少年了,他几乎忘记了这样的感觉。
半夜的时候,书房的门被猛烈地敲开,陶乐希显得有些慌张,身上的外套来不及脱下,看来是刚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回来。她不是来检查住宿男生有没有在寝室乖乖睡觉的教导主任,而是……
“露露不见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事,遇到陶乐希忙起来,噜噜不太愿意和它散步的时候,那条老狗就经常自己外出寻找春天。脖子上有名牌,又不是漂亮的纯种,也不担心会被社会人士抓去。不过至少陶乐希还知道来找他帮忙,这一点噜噜有些得意。
陶乐希没看明白噜噜的表情,生怕被回绝似的,急切地拉住他的袍子。
“所有的地方我都找过了,现在我的愿望是噜噜帮忙找一下露露。”他甚至来不及阻止,她就浪费了一个原本就不需要说出来的愿望。
金红色魔法阵在她的面前展开,变化的景物像电影一般在阵内飞逝而过,陶乐希直觉的眼花缭乱,根本看清。忽然一切消失,归于沉寂。
“找不到。”噜噜冷冰冰的声音刺到了她。
“怎么可能?”
噜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里面没有感情。
“说了,找不到。”
“我许愿还不行么?噜噜,拜托你,我很担心露露,它年纪大了,外面那么黑,一定是找不到家了,请你再找一次可以吗?”
“再找几次都一样。我找不到!”
要让心高气傲的噜噜承认自己的能力有限,比杀了他还要困难。陶乐希不明白,他毫无赫色,理直气壮地说找不到的时候,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不相信凭借噜噜的能力还找不到,除非是他根本不想找回露露。因为露露太吵,因为露露到处拉屎,因为露露总咬破他的袍子……
小小的身体微微发颤,她低着头让人看不到表情,拳头握得死死。
一阵莫名的不安扫过噜噜,他很想像往常那样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抛在脑后拂袖而去,又觉得如果他真真么做的话,再转身的时候可能就再也看不见她。
可恶……不能收回自己的话……可是他也不想弄哭她呀……
泰山崩于面前而岿然不动的魔法师噜噜,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向她伸出的手,半天没有落下,最终握了个拳又收了回来。
“总之,就是这样,我……”他似乎还想解释什么
“不用说了。”她无礼地打断他的话,“露露和我在一起好几年,我把它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不去找它,我会心里不安!”
魔法师不会读心,但是噜噜却从陶乐希失望的表情上读到了她的心里话――伟大的魔法师明明什么都做不到,靠他还不如靠自己。
她伤心跑了出去。噜噜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外面开始下雨,秋天的雨让人感到很不舒服,像是留过的眼泪,一有风吹过就凉到透心。
“还不快去。”噜噜厉声对门口站岗一般没有动静的小噜吩咐道,随后扶着桌面慢慢坐下来,好象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陶乐希在雨里奔走,大声呼喊着露露的名字。她想起上次抱着露露去看病的时候也是这种阴冷潮湿的天气。上一次是噜噜救回了露露的命,这次,不能再依靠任何人了。她一直是这样孤单一个人过来的啊,不能再依赖别人了,不然今后得不到回应的日子会更加的寂寞。
忽然,雨伞出现在她的头顶,遮去了风雨和严寒。这种雪中送炭的出场方式,再熟悉不过。她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
“夏先生?”
小噜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浑身湿透。他是撑着伞来的,手里还拿着一把,但是他把庇护全都留给了陶乐希。
陶乐希赶紧把他手中的伞扶正,巨大的伞面绰绰有余地将两人包裹在里面。
“伞是要这样打的,别淋湿了自己。”陶乐希握了握他冰冷的手,接过雨伞,像往常那样踮起脚拍拍他的湿漉漉的脑袋“小噜先回去吧,我还要找找露露。”
说着自顾自开伞离去。走了几步,背后的脚步身没有停过,陶乐希无奈地回头,不出意料小噜还跟在后头。平时是很听话的孩子,今天怎么就和她扛上了。
“不是叫你回家吗?”
小噜茫然地盯着她,好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不知如何是好。
“不认识……回家的路。”
自从变成这样以后,小噜就在噜噜的监控下,从来没有出过家门,他最大的活动范围不外乎从噜噜的书房走到厨房里。如果陶乐希继续在黑夜里寻找露露,很有可能转身就丢了小噜。
那为什么要让他出来,简直是添乱,噜噜不是说过不会让小噜单独活动的嘛,陶乐希心里小小地抱怨,明知道小噜根本……
她忽然停住了,跟在后面的小噜差点撞上她的背。
“算了,小噜,我们回家吧。”
他低声应道:“好。”
小噜没有自我主见,他不是因为担心她而跑出来,也不会着急着到处找露露。故意让婴儿一般的小噜出来游走,用这种方式叫她回去的是家里那个高傲自大,拉不下脸来的伟大魔法师。
“别找了……说不定……会自己回来。”小噜有些生硬地说了句。不用猜,这句话同样也是噜噜教他说的。最伟大的魔法师找不到的,人类怎么可能找得到,噜噜定是想让陶乐希死了心。
可是陶乐希并没有放弃寻找露露,她用自己的方法,每天都满心期待着重逢。
“不好意思,您有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狗狗。”她指着照片中叼着骨头的狗狗询问买菜的阿姨。
“很常见的种类嘛,不太记得了。”
“谢谢您。”她收敛起失望又拦住另一位过路的大叔,“请问,您有没有见过这只狗狗。”
“没有没有,别挡路。”
陶乐希被推了一把,在险些跌倒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把她托起。
“噜噜,你怎么出来了?”
化身为陆仁甲的噜噜抽回手,漫不经心吐出两个字:“散步。”
“谢谢。”她道了声谢既要走,一把被噜噜拉住。
“我,想到办法了。”
噜噜想到的办法不过是张贴启示,比拿着照片的确省事不少,却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法子,和他光辉伟岸聪明睿智的形象相比,实在相去甚远。但是他想帮忙,他不愿意看陶乐希徒劳的奔走,宁可她在有安逸的家里写寻狗启示。
陶乐希被弄糊涂了,难道真的是噜噜的魔法无法到达的地方,难道自己错怪了他。太相信他无所不能的力量,当他真的无能为力的时候就责怪他,做这种事的自己和噜噜其他坏宿主有什么区别。
“噗嗤”一声,纸头破损的声音让陶乐希回神。
小噜笨拙地拿着笔,掌握不了轻重,总是把纸头戳破。她看不下去,来到他身边手把手一笔一划地教。
那头噜噜没好气地哼哼,对他们的亲密很不待见。
本来么,使魔就是下等的东西,它们不可能因为相处时间长了就生出感情,当然也不会自己的想法,他不指望陶乐希能把小噜培养成有心灵的生物,只要它现在还有存在的价值就可以了。
噜噜把写了一半的纸头推给它。
正在贴照片的陶乐希偷瞄了一眼,字体刚劲有力,内容翔实可靠,看来他是真的用心了。越是这样,陶乐希越是觉得愧疚,不安的视线来回在他的脸上扫着,看得噜噜浑身不舒服。
“别担心,饿了就会回来。”这是第一次,他说安慰人的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没有咬到舌头,也没有满口生疮,还换回了陶乐希一个宽慰的微笑。
《愿望之书》文/亦落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