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战事紧张,朝堂上的气氛也微妙起来,然而这些烽火硝烟却都烧不到后院的歌舞升平。(m.321553.xyz手机阅读)接到请帖的时候沐清溪惊讶了一下,京中夫人****的聚会不少,但是自她入京以来满打满算也不过参加过一次,唯一的那一次便是明华公主的赏花宴。
她的所作所为在许多人看来是不守规矩,抛头露面置身言之中有损闺阁清誉,再加上安远侯府原本的正牌****是沐清菀,那些人在下帖子的时候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忽略她,她也早已习以为常。不必与她们周旋交际于她反而觉得轻松自在,是以第一眼看到这帖子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可是,回帖还没写,双鹤堂里像是时时盯着这里的动静似的,沐清溪看向来传话的紫蝶,“祖母有何吩咐?”
“这些是老夫人赏赐,老夫人吩咐了,****极少参加诗会,正该好好打扮才是,不要堕了侯府的名声。”紫蝶抬手指了指身后的东西回道。
沐清溪早就注意到了,紫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些钗环首饰过来。她到现在都觉得奇怪,沐庞氏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觉得如今侯府还有名声可言?大抵人老了总是不愿面对现实,沉浸在昔日的荣光里还以为今朝犹是昨日。若不是一时找不到安置客儿的法子,她大概早就出手了。
“让祖母费心,只是我并不打算去。你去回了祖母吧。”
紫蝶却无动于衷,反而说道:“老夫人有命,二****还是去的好。”不等沐清溪诘问又道,“想来二****也不愿顶着污名嫁入王府被人看轻,更不愿小少爷因为姑母名声有暇抬而不起头。”
沐清溪皱眉,这两件事恰恰戳中了她的软肋。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无法不在乎这名声会对赵和客儿产生的影响。即便圣旨赐婚,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仿佛笃定了闲言碎语传不到宫中,又或是故意给她添堵,有些话越传越是难听,到让她不得不做些什么了。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不去是为了躲麻烦,既然决定去了就要做到最好。她不犯人,却也要告诉别人她并非软弱可欺之辈。沐清溪一旦认真做些什么的时候心里总是会憋着一股劲儿,就是这股劲儿支撑着她重回京,重回侯府,而今也是这股劲儿让她下定了决心不再逃避,重回人前。
这聚会是罗家姑姑所举办,名为“天香诗会”,取“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之意。罗家姑姑说起来跟罗家****有些渊源,她早年曾经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家中自小为她定下一桩婚约,可惜就在罗家姑姑堪堪及笄时,那未婚夫一次外出意外身亡,她便成了望门寡。罗家本来有意为她重新择婿,她却不肯,只道“好女不侍二夫”一时被京中赞誉无数,传为美谈。
其后,她通过女选入宫做了宫中藏书阁的女官,时时有佳作传出,名声更胜从前。宫中侍书女官任期五年,五年后女子可出宫自由婚嫁,罗家姑姑出宫后曾在清风庵修行过一段时间,后来便住到了罗家在京的别苑,以琴棋书画为乐,活得甚是风雅,更得京中年轻男女追捧。凡是闺阁女子均以能被邀请参加她的诗会为荣耀,为表尊敬才有了“姑姑”这个尊称。
沐清溪以前从来没接到过罗家姑姑的帖子,她入京后除了几次“壮举”以外也从未展现什么才名,这次邀请十有是因为那道赐婚的圣旨,由此观之,这人其实并没有传言中那么清高。人还未见到,心里已经看轻了一分。
沐庞氏有意为她做脸面,停在门口的马车特意选了府中最豪华的香楠木马车,一眼看去雕饰繁复华丽,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的人多有钱。放在往日里,沐清溪必定是不愿如此张扬,可她今日打定了主意要“出风头”,这马车倒是恰好合了心意。
罗家姑姑的别苑离侯府并不远,马车行了约莫一个时辰便到。沐清溪出门时稍稍耽搁了一会儿,此时已经到的晚了。
别苑内,罗蓉蓉的神情显得有些紧张,“姑姑,我们这般真的好吗?她毕竟是准景王妃,万一被景王殿下知道了……”
她的身边是个面容婉约柔美的宫装丽人,身量比罗蓉蓉高出些许,体态娴静,云髻玲珑,肌肤白皙晶莹,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莲步轻移,便如盛开的菡萏摇曳生姿,自有一种江南水乡烟雨朦胧的清媚。
这人是便是今日诗会的举办者,罗家姑姑,罗依凝。若是不认识的人见了,万不敢相信这女子已经年过双十。
“我们哪般了?”美人巧笑回首,樱桃微露丁香颗。
饶是罗蓉蓉见惯了姑姑的美色也忍不住目眩神移。
“不过是好奇未来的景王妃想见一见罢了,人还未至你倒是先紧张起来,莫不是她生了三头六臂?”罗依凝继续道。
罗蓉蓉听其意知她约莫是不爱听这种话,罗依凝为人看似性情温软,实则最不爱听人劝谏,尤其这几年受的追捧太过,越发让她听不得二话。见她如此,便闭了嘴不肯再说,找了个借口自去园中寻人了。
她离开后,展袖熏香的罗依凝神色忽然淡了下来,没了笑容的脸上竟然显现出一种冷酷的神情,眼中似悔似恨,复杂莫辨。待听得婢女提醒到了时辰,才莲步轻移,姿态摇曳地走到了诗会举行之地。
别苑有轩名为霜飞晚,开门临水,侧近桥。此时暮秋,水中荷花凋零,荷叶成枯,此情此景却是罗依凝最爱。今日来此众女均是仰慕其才名,故而座中无论身份高低,皆退居两旁,让她坐了上首。罗依凝习惯了这种追捧,只客气几句便在上首入座。眸光在底下扫视了一圈,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
“竟还有贵客未至?”她轻笑着道。
罗家姑姑的邀请人人皆以为荣,莫不早到,偶然出现个迟到的那可是另类了,当下便有人疑惑,“不知罗姑姑还请了哪位****?”因不知是何人未到,问的还算谨慎。
罗依凝也不卖关子,“正是准景王妃沐家二****,听说其人文采俊秀,我很是好奇,故而下了帖子,不知为何……”刻意加重了“准景王妃”四个字。
她故意留了个话尾,在旁人听来其中却又数不尽的委屈意思。她罗依凝诚心诚意相邀,沐清溪竟然不识好歹,诗会已经开始人犹未到,实在是太过狂妄不知礼数。
座中便有人愤愤不平道:“这沐家二****原就是个放肆的,姑姑一片心意……唉”
“可不是,定然是胡作非为惯了,不然也不会被人退婚!”
“……”
王绮恰巧也在座中,听着这些议论再看看罗依凝微微翘起的嘴角,心下恼怒。她早就觉得这罗依凝名不副实,每每不想来,不过是怕担个轻狂名声。眼下这番事态,怎么看都像是罗依凝有意引导,沐清溪何时得罪了她?
她兀自想着不出声,却有人不肯让她闲着。
“绮姐姐不就在这儿,退婚是真是假,咱们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王绮抬眼看去,出声的是杨家****,若是她没记错,似乎听母亲说过,不久前杨夫人曾经上过侯府的门,想为她娘家远侄儿说亲,结果被沐老夫人一通骂骂出了沐家。一转眼,沐清溪被圣旨赐婚成了准景王妃,杨夫人这会儿心里指不定多懊丧呢,她女儿倒有心思在这里给人当枪使。
“婚约是两家长辈所定,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向来是不过问这种事的,不然母亲要教训。”王绮淡淡地说道,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那杨家****却一下子红了脸,臊的。本来未出阁女儿家谈论婚约这种事就不妥当,王绮这么说无异于当面指责她教养不够。
王绮这个知情人不肯多说,座中有的是聪明人便不再跟着起哄,归根究底,沐清溪是沐清溪,她嫁给景王招人眼红也与她们无关。王绮都不愿多说,她们何必跟着瞎掺和?可是,也总有那么几个热血上脑的。
“清白都没了,还有脸嫁给景王,景王殿下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沐清溪被门房引着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这一句,面上不动,心里却冷笑一声,既然有人自找不痛快,她又何必客气?
“这是哪家的****?竟有心思猜度景王所思所想,****这么有心,不知尊父母可知晓?”
沐清溪的声音本就动听悦耳,她刻意提高了声音,满座皆听得到,罗依凝也不例外。她的目光转向门口,落在来人身上的时候竟不自觉地晃了神。
门口站着个小巧的身影,她今日穿了一袭白底织云锦的褙子,上绣折枝海棠花,开未开间,娇艳丽。下身穿了水波纹的月华裙,行走时如月光浮地,逸态横生,衬得花如锦绣,人如玉雪。正似仕女画中走出来的端庄贵女,惟眉目间灵动剔透,灵气十足。往那儿一站,竟让满座群芳失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