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着头靠着床栏坐着,眼神放空地望着前方圆桌上的烛火,嘴角却是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整个人显得有几分慵懒,也有几分的迷人。
子琴将嫁衣整理好,挂在一边的屏风上,走过来,见她那副样子,唤她:“小姐,你怎么了?”
金鑫抬起眼皮看了子琴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忧郁的,想起明天开始就成了某某人之妻了,心情便格外沉重。”
明明是很惆怅的话,却莫名地被她的语气染了喜感,子琴听了,忍俊不禁:“小姐,都愁了这样久了,现在人都到这边了,眼看着就要木已成舟,你再这样郁郁寡欢的样子又是何苦呢?我明白小姐你的心思,你不想嫁,但是,仔细想想,到底是个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今儿个躲过了,明儿个还能躲过?就算躲过了吧,总有一天,都得面对。既如此,又哪有什么早晚之分?而且,我看那崔公子其实不错……”
“提起那个崔琦,我觉得他和我那天看到的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金鑫打断了子琴的话,抬眸看向她,说道:“子琴,他来迎亲那天,我蒙着红盖头看不到,你应该是有看到的吧?有没有觉得他有什么不一样?”
“小姐,这话你不都问了很多遍了吗?没什么不一样啊。”
“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这么许多天,你就没发觉到什么不对劲的?”
“小姐,我虽然不似你这般蒙着红盖头,但我是你的陪嫁丫鬟,是女眷,崔公子虽是来迎亲的,但毕竟还没有正式娶小姐你啊,还是要回避的,我们又一直是坐船,各有各的屋,想见到他也不容易啊。”
“今天不是见到了?”
子琴见她问得如此执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努力回想,嘟哝道:“确实没什么不一样,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啊,对了,瘦了!”
“瘦了?”
“是的,瘦了。不过,样子也没多大变化,不留意,还真察觉不到他瘦了。”
金鑫低头不语,那天他被她下轿,她也感觉到了,这人非常的瘦。她手环着他的脖子,手臂还能感觉到他肩膀的骨头呢。
瘦得不明显吗?或许吧,但实际上,他瘦得不行了!
这是身体不好才这么瘦吗?
该不会金赵氏和崔英给她找了个病秧子吧?
金鑫不禁往那方面想,一想,心里便漏跳一拍,这可糟了,要是找了个病秧子老公,接下来问题可一大堆呢!她可没自信能照顾好病人。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就皱到一块去。
子琴见她突然变了脸色,问道:“小姐,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条了。”金鑫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却也懒得多说,在子琴想要问为什么的时候,便扯过被子,躺下去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睡吧。”
子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也没追问,摇了摇头,便走过去,吹了蜡烛,摸索着躺到了一边的小床上,也睡下了。
这晚,金鑫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想着这桩婚事,心里隐藏的不安感越发强烈,总觉得这桩婚事有问题!
第二天,婚礼正常举行。
崔家可说是宾客云集,随处都可见喜庆,鞭炮噼里啪啦地放着,锣鼓喧天,跟所有办婚礼的人家一样,热热闹闹,喜乐无穷的,只是,毕竟是大户人家,办得自然比寻常人家的还要盛大些。
金鑫怀着忐忑地心情被新郎官背到了堂前,门前放着一个火盆,哔哔啵啵地烧着。
新郎官背着金鑫,似乎是沉了口气,顿笨地跨过了火盆。
到了堂前,便有人过去,塞了红绸的一端到金鑫的手里,另一端,自然是在新郎官手里。
金鑫接过,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她知道,在古代,这一旦拜了天地,就等同于是正式结为了夫妻了,日后,想再后悔,绝对没戏。
不等她想清楚,那边,人已经开始念起来了:“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金鑫感到红绸那一端动了下,想也知道,是新郎官在动作了。
她闷着头,咬牙转过了身,面向门口的方向,便是一拜。
“二拜高堂!”
金鑫转过身,迟疑着,再次拜了。
“夫妻对拜!”
这是最后一拜了,拜了,就没回头路了!
金鑫在心里天人交战着,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憋得不行了。
“诶,这新娘子怎么不拜啊?”
“是啊,该不是不想嫁吧?”
“不能吧,人都来了,怎么可能反悔?听说是临州金家的小姐呢,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情?”
周边,响起了议论声。
金鑫有些尴尬,倍感压力。
而就在她心里纷纷乱乱的时候,却听得又有人说:“诶,奇怪啊,新娘子不拜也就算了,怎么新郎官也不拜啊?”
“对啊,这大公子一直都想娶个新娘子,可怎么人到跟前了,就差这一步了,反而不着急了?”
“就是……”
大公子?
金鑫错愕,她没记错的话,崔琦应该是家中老二吧?怎么说是大公子?
正当金鑫奇怪的时候,却听的一人急急地道:“诶诶诶,快看快看,这大公子是不是又犯病了,身体不舒服啊?哎呀哎呀,人倒了……”
随着那一声叫,金鑫只觉得自己手中的红绸带子一抖,就听对面砰的一声,似硬物倒地的声音。
“麟儿!”
原本坐在高堂之位的崔夫人突然大叫一声,冲着扑到了倒在地上的新郎官身边,扶起人,不停地叫唤:“麟儿,麟儿你怎么了?麟儿!”
场面一下子混乱了起来,议论声此起彼伏,嘈杂不已。
金鑫一边听着人们的议论声,一边听着有人在吩咐人去找大夫,耳边还听到那一声又一声的“麟儿”“麟儿”的。
金鑫本来忐忑的心像是一面锣,被什么东西猛地一记重锤,整个清醒了起来。
子琴走近她的身边,焦急地说道:“小姐,情况不太对!崔夫人不知为什么,怎么把二公子叫作大公子呢!”
金鑫心神一凛,就觉得心里一直不安的东西得到了证实,而且有了清晰的答案和解释,哪里还按捺得住,也不顾什么规矩了,一把就扯掉了头上的红盖头。
一张令人惊艳的容颜便展露在众人的面前,一下子也吸引了不少目光,原本纷乱的场面,莫名地安静了许多。
金鑫却懒得理会,只是澄澈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地上的人。
一个端庄的妇人正抱着一身大红喜服的男子,殷切呼唤着,眼角似乎还带着泪。
而那被抱着的男人,闭着眼,脸上无一丝表情,昏过去的模样,但是,嘴唇却在颤抖着,似乎是在忍受着什么折磨一般,嘤咛着。
样子还是崔琦的样子,可是,瘦,应该是被遮掩得很好的身材,此时因为被妇人抱着,那衣服便被掐出了轮廓,他的瘦也一下子显露无遗。
这人本该被叫崔琦的,然而,崔夫人却唤他“麟儿”,麟儿,那该是称呼大儿子崔麟的吧?
金鑫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明知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崔家的大公子崔麟?”
崔夫人就一味地抱着崔麟,急切地唤着,语带哽咽,也没理会金鑫。
倒是一便的崔老爷,也是一脸悲痛焦虑,不过,还是努力镇定着,听到了金鑫的问话,看向她,说道:“不管他是谁,他都是你未来的夫君。”
金鑫听着那话,看着崔老爷那不容置疑居高临下的表情,愣住了,然后,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地,似笑非笑地,笑了一下,她像听到了个笑话似的,看着崔老爷:“怎么,难道我要嫁的人不是崔家的二公子崔琦,而是眼前这位,我没见过面的大公子,崔麟吗?”
“现在不是见过了吗?”崔老爷理直气壮地回道。
金鑫怔怔,胸腔里有某种情绪在萦绕着,像是堵在那里,散开了,又凝聚了,发泄不出来,却又憋不住。
她简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面前这个理直气壮的男人,觉得好笑,却又没法笑。
金鑫捏紧了手中的红盖头,看着他们:“你,你们,从一开始就算好了的?”
她早托锦娘查过崔家,知道崔家有两位公子,大公子崔麟,二公子崔琦,崔麟从小身体就不好,一直深居简出,从不抛头露面,不爱跟人打交道,就是崔府里的人,也没几个见过他的,而崔琦则不同,是个非常豪爽的公子哥,精通诗书文墨,素有才子之称,性格也没大哥那样乖僻,朋友很多。
她知道崔琦有一个哥哥,但是,她不知道,崔琦和他哥哥崔麟,竟然是双胞胎!
这可真的是……
他们还真是深谋远虑啊,更可怕的是,她那个殚精竭虑帮她筹备婚事的大伯母和大嫂子,啧啧,真是用心良苦啊!
崔麟被人搀扶着送到了后面去了,管家则出来主持外面混乱的局面,安抚来客的情绪。
没多久,大夫就来了。
金鑫本来还站在那里,似乎还出在失神中,崔管家走了过来,对她微微鞠躬,毕恭毕敬地说道:“大少奶奶,大少爷情况不好,您也进去看看吧。”
金鑫收回了心神,转眸看向了崔管家,也不挪步,笑了笑,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大少奶奶?”
崔管家一愣,“自然是称呼您啊。您刚才不是跟大少爷完婚了吗?”
“好像还没拜完天地吧?”金鑫又笑了下,将手中的红盖头拎到崔管家面前,“何况,这红盖头也是我自己取下来的,婚礼过程这样的错乱,你确定,我们两个是完成婚礼,正式结成夫妻了?”
“大少奶奶,你这是想悔婚吗?”
“我没记错的话,从始至终,我要嫁的人都是你们二少爷,什么时候变成大少爷了?信不信,我可以告你们骗婚?”
崔管家定定地看着金鑫,随后,精明的双眼诡异地一笑,说道:“大少奶奶,您记错了吧?这生辰八字配的都是您和我们大少爷的,去接亲的也是我们大少爷,就连当初定下婚约的时候,也是和金家大夫人明确地讲了,是我们大少爷和金家五小姐的婚事。怎么,现在竟说我们骗婚?婚书是假得不成?大少奶奶,你这话可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