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夫人道:“既如此,我听说素体亏虚的女子,多数不易有孕,陈大夫,像金小姐这样的身体,是不是也有那样的可能?”
陈大夫道:“实不相瞒,确实如此。从脉象上来看,金小姐素体亏虚,禀赋不足,而且肝郁气滞,这些,都不大容易有孕。当然,也不是绝对的。”
雨夫人听了这话,眼神微微一变,又问:“恕我冒昧,陈大夫有没有可能诊错了?”
被再三质疑医术,陈大夫心里略有不快,不过碍着雨夫人的身份,也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勉强笑了两声,说道:“雨夫人若是不信,自可找别的大夫来给金小姐诊脉,到时候再看看,我是否诊错如何?”
人都这样说了,雨夫人还能说什么?
她笑笑:“陈大夫莫怪,我问得过分了。”
“没事,夫人也是关心金小姐罢了。”
陈大夫走了,雨夫人还坐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样子。
王嬷嬷是把刚刚的对话都听得清楚了,看了眼雨夫人的脸色,在一边说:“夫人,这样看来,这金小姐,不太合适。”
雨夫人道:“起初看她各方面都满合我心意的,只是,近来看她行事作风,实在让我不满意,本来还想着是否要重新考虑这事,如今看来,倒是更坚定了些想法。唯一要担心的问题――”
“夫人是担心对金家不好交代吧?”王嬷嬷也是个会算计的,当即就想到了雨夫人的顾虑。
“就是这点。不管怎么说,江南金家,那也是历经了百年的钟鼎之家,至今还十分鼎盛,怎么着,当初提出要金鑫嫁进来做妾,金家老太太面上已经有些不高兴了,此时又任性地说要取消,这老太太要知道的,还当我们不拿他们金家当回事,存心戏耍他们呢。到时候,不知得多记恨。传出去,不知得被说成什么样。”
“夫人顾虑得是,那么,要不索性把金小姐纳进来吧?”
“要在之前,纳就纳了,也不过多养一个人罢了,关键,这几日,我看着那金鑫,怎么看,怎么不舒坦。你说说,一个女子,成天地像她那样,一门心思地要往外跑,能是安分的人?还会出言顶撞,做什么都随着性子来,不知温顺本分,日后进了门,这后院还不乱了套了?一个元姨娘,已经是现成的例子摆在那里,怎么可能再让进来一个?”
王嬷嬷听着,心想这雨夫人是多么不喜欢元姨娘那是众所周知的,现在竟然拿金鑫跟元姨娘做比较,可想而知金鑫在她心目中的评价是有多低。
“夫人,要不,既然咱们不好开这个口,要不,想个法子,让他们金家自己开口如何?”
“让他们自己开口?恐怕不大好办。这人他们都已经送过来了,突然变卦,传出去名声多不好,谁会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雨夫人才这样说着呢,第二天,果真就有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金鑫一大早地,就过来请辞。
“你说你要回去了?”雨夫人还有些意外。
金鑫笑道:“是啊,本来到这里也不过是来做做客,看看二姐姐罢了,来了有些时日了,再叨扰下去总归不好,何况,我也很想念家中祖母,是该告辞回去了。”
雨夫人听着,点了点头,斟酌着说道:“其实可以多留些时日的,不过既然你如此说了,我也不好强留。打算什么时候走?”
“过两日。”金鑫说道:“不过,我今天会去客栈住。”
“好端端地,到客栈住做什么?就在这边住下吧,难道是还住不惯?”
“倒不是。”金鑫笑道:“主要难得来月城一趟,想再四处逛逛走走,顺便买些小玩意带回去给祖母过过眼。我知道将军府规矩严,这进进出出的影响也不大好,不方便,去外面客栈住,还比较好安排。”
雨夫人本来也没想留她在这里,听她这样说,便也没反对,只是,想着人是到他们这里来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跟金家不好交代,所以,还是吩咐了了人跟着金鑫一块到客栈去,就近保护金鑫他们的安全。
金鑫没有推辞,接受了。
当天,金鑫就带着子琴子棋和张妈妈并几个将军府的护从,从将军府搬了出来,就回到原来的客栈住下了,还住原来的房间。
房间里,张妈妈对金鑫的做法还不大赞同:“小姐,你说说你好好的,怎么就一个劲地想要出来呢?一个女孩家家的,待在外面多不好,将军府是不太自由,怎么着,安全,对名声也好。”
“哪里是对名声好了?”金鑫好笑地看着张妈妈:“外面虽没明说,但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雨夫人这两年一直在忙着给二姐夫纳妾,我这个节骨眼过来,看着是来做客,实际上就是来让雨夫人看一看。但实际上,我就当真要嫁进去将军府吗?也未必吧。”
“小姐,这事不是都定下来了吗?”
张妈妈这人看的事情虽多,但就是有一毛病,固执,认死理,一开始就认定的事情,就坚决地执行到底,打死也不改想法。
她认为,既然老太太和大太太让金鑫过来了,那几乎就等同于默许了这门婚事,那么,一切就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的了,还有什么可回转的?
金鑫却笑道:“谁说定下来了。祖母都未把话说死,你们倒是先入为主把事情给坐实了,传出去,好听吗?我虽是庶女,好歹也是金家的小姐,那出身再不济也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要高那么些吧,起码站出去,人也知道,我背后是金家,你说,就我这样去了将军府,外人咱们管不住,就你们这些自己人都认定了我就是给人做妾去的,还是巴巴地还没嫁呢就主动进去住了,倒好像是金家巴着他们将军府似的,你说,传出去,好听吗?”
张妈妈想问题倒没想得这样深,此时,听金鑫这样一说,愣怔了一下,这才算真的意会过来,金鑫所说的名声不好是怎么个道理了。
“若是嫁了,倒还好,若是没嫁,别人怎么想我,那么,张妈妈你口中的名声又还声多少在我这里?”
张妈妈被问得哑口无言。
金鑫看了看张妈妈,又扫了眼一边的子琴和子棋:“所以,不管你们心底里对这事到底是怎么个看法,对外,你们嘴巴都给我把严实点,一律地就说我只不过来看二姐姐,做做客而已,知道吗?”
几人听了,齐声应了下来。
金鑫见她们明白了,满意地微微一笑,点头:“这就好了。”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好不容易出来了,得了自由,让我好好地放个松,睡一觉。”
说着,人已经到了床上,睡起了回笼觉。
那三人站在那里看着,想叫,又觉得没什么好叫的,也就随她去了。
金鑫难得这样自在,一睡就睡过了头,等醒来的时候,下午都过去一半了。
她起床,洗了把脸,坐在那边就着几块糕点喝着下午茶,想着等下去找柳仁贤,到四金酒肆去走走。
现如今,手头月城的产业被她关的关收的收,至如今,也只剩下一家四金酒肆和两间布店而已。
其中四金酒肆是经营得最好的,而且环境那是确实好啊,她想,过几天就要走了,多去走动走动,也没什么不好的。
没一会儿,金善媛不请自来了。
金善媛大早上地就去庙里上香去了,金鑫就是特意看准了她不在的时间,去给雨夫人说的事,而且怕她知道了拉扯不清,反而不能如愿,所以快刀斩乱麻,立即就出来了。
也是有想到金善媛知道情况后会找来,只是,来得比预想的慢啊。
金善媛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盯着金鑫,带着笑,却是没有温度的笑。
金鑫说:“二姐姐,你来了。”
“怎么,五妹妹做得跟不辞而别似的,我这个尽地主之谊的姐姐难道不该过来关心关心妹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二姐姐别生气才好。”
“呵。五妹妹说得轻巧,事到如今,我就是再生气,有用吗?”
当然没用,这就是先斩后奏的好处不是?
金鑫心里冷呵一声,面上却还是笑吟吟的:“二姐姐,我在这边住也不错的,二姐姐不要担心。”
“是啊,五妹妹如今厉害了,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全凭自己做主,哪里是我这个二姐姐能担心得了干涉得了的呀?”
夹枪带棒的一句话,金善媛说得轻巧至极。
她看着金鑫:“几年不见,五妹妹果然是今非昔比了。要是换做过去,五妹妹可不像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呢。”
面对她的语带讥讽,金鑫却笑道:“姐姐,人都会长大的不是?我也不可能永远都是过去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呀。纵然不如大姐姐二姐姐或者其他姐妹们聪明,不过,我总归不能太差劲,免得拖了大家的后腿嘛。”
金善媛没说话,冷冷地看着金鑫。
“二姐姐,吃糕点吗?”金鑫递了块糕点给她。
金善媛只瞥了眼,没接,只问道:“昨儿个生病的事,你是故意的吗?”
金善媛起初还没特别留心,到了昨儿晚上,回想起来,才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直到刚刚,听说雨夫人放金鑫出来住客栈了,她又特意去找了王嬷嬷来,旁敲侧击地问了,才知道了,雨夫人放金鑫出来的原因。
说起来,真是再没有比那个更能说服雨夫人的理由了。
别人不怎么多想这事,但是金善媛的心思却极其缜密,很快就察觉到了是哪里不对。
联想昨天金鑫生病,虽然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方法,但是,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一切,都是金鑫在搞的鬼,是算好了的。
目的很简单,就是为着让雨夫人打消雨尚齐纳她为妾的想法。
看这样子,这金鑫是真的不打算嫁进来。
是不想做妾还是为什么,金善媛没兴趣,让她苦恼的是,金鑫这一做法,给她添了许多麻烦。
本来,还意味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可以省心的人,没想到,这金鑫,初看规矩,实则是跟滑不溜手的泥鳅一般,根本没想象中好对付,完全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