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懿是骄傲的,被当场戳穿后,连辩解的想法都没有,不是破罐子破摔,只是不会像个莽夫一般,脸红脖子粗地争辩。
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
萧景懿许诺锦茹,让她成了他的帮手,在萧景行府里制造假象。那个油纸包本就是空的,上面残留的粉末也不过是暗示众人它曾经包着什么东西。可谁都没有亲眼看见,章逸晔也不过是看到锦茹试图将油纸包塞进嘴里,做样子谁都会,事实的真相只有锦茹自己知道了。
而萧景懿那边,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候“送”走镇山王,其他的,就看萧景懿手里的那些证据了。
萧景行冷笑。
所谓的证据,不过是萧景懿希望外人看到的,想到的,猜到的那些。
只不过,萧景行心里有个疑问,萧景懿对镇山王动手,镇山王妃和郡主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她们都知道,”想是看穿了萧景行的疑问,萧景懿突然说道,“我到宣城陪父王过年,不过是把他软禁了起来,父王生病,原本是做给你们看的,只不过我让父王假病成真,然后接管了父王手里的权利。母妃起初是不知道的,等她赶到宣城的时候,大局已定,母妃除了配合我,没有别的出路。”
镇山王妃是厉害,前提是镇山王能护着她。世子接管了镇山王所有的势力,镇山王妃要想继续过舒坦的日子,就得配合自己的儿子,否则下场就和镇山王一样。
不管镇山王与王妃之间有没有真情实意,在生死和富贵面前,这些都是浮云。镇山王妃自然站在儿子这边,不管怎样,儿子是亲生的,只要她不忤逆儿子,她会过得比以往更潇洒。
至于锦茹……
萧景行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
这才是厉害的。
苏梦之一直以为锦茹是她的人,跟着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主子,却不想锦茹才是厉害的,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新主子。
锦茹一直都看着萧景行,毕竟是从小伺候的,萧景行微微皱眉,她就明白萧景行的心思了,忙辩解道:“少爷,奴婢没有背叛您!奴婢是想帮衬您,世子成了镇山王,少爷就是镇山王的兄弟,在朝堂上互相扶持,少爷日后的成就绝对不低!再说了,没了镇山王的压制,少爷的才华会被圣上赏识,少爷的身份也会被承认,少爷,奴婢、奴婢是忠心的!”
锦茹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试图说服萧景行。
萧景行笑了,“我的身份,需要别人来承认?我的成就需要别人来帮衬?锦茹,你是我的奴婢,对我如此没信心,叫我如何相信你的忠心?”
“少爷!”锦茹朝萧景行爬了几步。
萧景行却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我看这绣帕也是用心绣的,看来,你对世子才是真的上心了。”
锦茹脸色一僵。
若是没有这方绣帕,她还可以狡辩几句,这么赤、裸、裸的证据,她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双眼猩红地看着萧景行,锦茹从来没有如此恨过,“少爷,您明知道奴婢对您的心思,您不回应就算了,您还把奴婢扔在县主府,不闻不问,糟蹋了奴婢的真心。琴琬有什么好,骄纵、蛮横,除了一张脸和身份,她哪点比奴婢好?您宁愿要她不要奴婢?”
锦茹站起来了,“奴婢从小就跟着您,在您最落魄的时候照顾您,奴婢不求别的,只希望少爷身边能有奴婢的位置。奴婢不和琴琬争,奴婢知道她在少爷心里的分量,奴婢只默默地站在少爷身边,希望少爷偶尔回头,能看看奴婢。可是,少爷被那个狐狸精迷惑了,不顾我们多年的情谊,说把奴婢扔掉就扔掉。奴婢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对少爷的感情岂是说没了就没了的?少爷,从您被关起来到现在,那个狐狸精可曾去探望过您?没有!没有!除了奴婢,有谁对您是忠心的?是,少爷,您念恩,奴婢也承认,当初若是没有琴琬,我们主仆早就没了,可再大的恩情,我们也还了!老国公出事,护国公一家进了牢房,您在外面奔走,人家出来了,哪里还记得您,连声谢谢都没有!”
锦茹将心里积压的恨,一股脑地倒出来了,不仅对琴琬直呼其名,更是没了下人该有的卑微,站起来和萧景行说话。只是,她毕竟只是个奴才,接触的东西有限,对护国公一家含冤入狱的事并不清楚,只以为是萧景行的帮忙,才让琴琬等人平安出来。
“所以,你就勾结萧景懿?”萧景行温吞吞的,没有追问。
在场的人自动脑补,因爱生恨,求而不得之后,锦茹搭上了萧景懿,两人的目的都是要除去萧景行,毕竟有人虎视眈眈着你的位置,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至于萧景懿对锦茹的许诺,已经不重要了,锦茹野心不小,跟在琴琬身边,也见识到了荣华富贵。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接触了这些,谁还愿意过以前的日子。
她的确是一心为萧景行,可当萧景行将她满腔热情踩在脚下的时候,她自然要找别的出路,甚至不惜倒戈。
事情到了这一步,一切都明了了。
萧景懿弑父,天理不容!
萧景行对镇山王的位置不敢兴趣,言明要自己建功立业,老皇帝苦劝无果,也就顺理成章地撤销了这个封号。
直到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从一开始,萧景行算计的就是萧景懿的继承权,所以才配合着演了这么一出戏。顺应老皇帝的心思,撤了“镇山王”的封号,萧景行看似亏了,却是赚了。
至少,在老皇帝心里,他是忠心的臣子。“忠心”比什么都好,“忠心”能为萧景行赚来更多的权势与富贵。
太子府。
琴明月虽然被软禁在太子府里,可老皇帝并没有封闭外界的消息,只要琴明月有心,舍得花银子,总会知道。
所以,当苏梦之进宫的消息传来,她着实惊讶了一番,以为老皇帝是要对他们做出判决了。焦虑不安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不时让人过去打探消息。
直到苏梦之回来,琴明月才稍稍安了点心。
如今的太子府早就荒废,新的太子府离这儿不远。夜深人静的时候,琴明月甚至还能听到不远处的热闹,她也曾不甘过,可总得面对现实。
面对萧条的太子府,琴明月除了感慨,更多的却是害怕。
每到深夜,琴明月总能听到小孩的哭声在她枕边徘徊,为了驱散心里的恐惧,每夜她都会让嬷嬷点了蜡烛,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无法挥去耳边的哭声。那哭声她十分熟悉,是死去的章煊定的哭声。再怎么不待见这个孩子,毕竟也在身边养了这么久,除了模样与一般的孩子不同外,章煊定能吃能睡,能哭能笑。
琴明月一直都认为章煊定的死,对他而言是种解脱,顶着“不祥之人”的帽子,即使作为章睿舜唯一的子嗣,长大了也是个尴尬的存在。
早死早投胎。
琴明月认为自己的做法是对的,章煊定的死不仅可以换来他自己的新生,也能断了她与章睿舜的联系。
再说了,章煊定是感染风寒死的,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么安慰着自己,琴明月也理直气壮了,每晚的哭声依旧毛骨悚然,琴明月习惯之后,也能战战兢兢地小睡一会了。
“谁在那里!”半夜被突然惊醒,琴明月紧张地问道。
“你倒是警觉,是不是又被哭声惊醒了?”黑暗中,一道声音问道。
琴明月“蹭”地一下坐起来,看着烛光中的身影,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就这么进来的。”琴琬边说边走了两步,告诉琴明月,自己是如何进来的。
琴明月冷静下来后,站了起来,先披上了外衣,才看着琴琬,阴晴不定地说道:“怎么,来看我的笑话?”
琴琬脸上的笑容更深,“你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笑话让我看的?欺负现在的你,我很没成就感。”
棋逢对手才是最刺激的,面对一个手下败将,再多的胜利都是无趣的。
“那你来做什么?”琴明月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双手捧着瓷杯,慢慢转着。
琴琬坐在桌边,一手撑着脑袋,仔细看着琴明月,“就是来看看你什么时候发病。”
“你对我做了什么?”琴明月戒备地看着琴琬。
琴琬两眼弯成月牙,“不是我做了什么,我说过了,对你,我不屑出手。”
“那你什么意思?”琴明月更加警惕。
“我就是在想,苏梦之究竟有多谨慎,用在你身上的药怎么还没起作用。”
“你、她……你们对我做了什么?”琴明月怕死,她宁愿苟且地活着,也不愿死。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迷失心智的药,你不是老听到章煊定的哭声吗,怎么还没疯。”琴琬说的漫不经心,甚至还有几分调侃的味道。
琴明月却是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