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肥大的某部位和细软的腰肢失了精气,竟蹒跚得像坟墓里爬出来的夜幕下的灵魂。我不忍再看,轻轻掩上门,走到窗前,把印有凤尾草和红花图案的绿帘全部拖开。天空中有几颗亮星,一轮弯月悬嵌在深蓝色的帐幕里,它们神秘而幽远,把清辉撒满人间。
一九四九年二月二日,黄昏,回返西柏坡的路上。周克诚明显放缓了脚步,随行的四人也跟着暮色松懈下来。
前面不到一公里处就是洪子店,按理说马上就会很安全。周克诚望着最后一抹晚霞从平山大地的天际消逝,眉头反而深锁。凭经验,吃完晚饭后的这段时间,人的心志最容易涣散,也就最容易出事。
本来从石家庄一路过来,他们是乘坐中吉普的。为了迎接绕道香港而来的三位民主人士,统战部做了特意安排。交际处的两位处长齐铭与周克诚也是出发前才得到的通知。他们的行程绝对机密,以确保万无一失。
不想,路遇东北野战军徒步南下的部队,民主人士早有瞻仰人民子弟兵的夙愿,结果滞留到吃晚饭的时候。
随后,又执拗不过年过花甲的周先生,坚持要走到那即将成为解放全中国的最后一个农村指挥所西柏坡。好说歹说,最后商定兵分两路,齐铭先带着另一位吴先生走,车到洪子店等他们。
虽然身处解放区,但周克诚不敢丝毫大意。最近,接二连三有残余的特务搞破坏,图谋时机成熟就要在西柏坡召开的新政协会议,妄图阻挠人民望眼欲穿的黎明的到来。临别时,齐铭更是千叮万嘱,德高望众的周老先生自是不用说,另一位化名张曙光的民主人士,更加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一弯新月,几点星辉,徐行的周克诚显现出来的镇定自若,是只有从小就经过风险的人才具有的。他安排另两位随行人员断后,是因为他天生就有一种对危险的潜在探察力。
晚风吹来周老先生的喘息,飘过断断续续与张曙光的闲谈。周克诚一早知道他俩是新近结识的忘年交,虽然张曙光沉默寡言,但他有一双很能意会的眼睛,所以即便话不多,别人还是愿意交付心声。周克诚有时甚至觉得,张曙光和自己是一类人,他一身的儒雅,中年的智慧,却宁愿别人把他当作一名普通的教书先生。
周克诚善于思考,特别是执行任务的时候,所以一直能够得到首长的赏识,是年轻干部中为数不多的佼佼者之一。行进中的他偶然也会回头照顾两眼,另两位随行人员应该不会有问题。
一位是第一交际处处长齐铭从中央警备团挑来的小赵,能进中央警备团本身就已经过严格审查。另一位则是周克诚这个第二交际处处长从西安办事处带来的,跟在身边有两年多了,目前也在统战部工作,名叫夏青。
周克诚把这两个人安排在后,还有另一层意思,至少后头的风险系数能降低一半。战争年代,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敌方巧妙布置的关键时候杀“将”的散兵。周克诚也很清楚,像他这样能见首长的,或是首长随时一声令下就要到位的干部,时刻也在接受着考验。
前方隐约有了灯火,估计是洪子店兵站的前哨。周克诚突然急速倒退两步,沉声道:“趴下!”随手便把周老先生一起带到地上。周老先生是他最放心不下的。
果然,砰的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黑弹,不偏不倚地擦上周克诚的发梢,从头上飞掠而过。周克诚身经百战,这种贴着脑门飞的事早已司空见惯。他面色不改,递了一个眼色给夏青。
此刻,各人的目光都是雪亮的,在淡淡的月光下四处闪烁。夏青刚要掩袭出去,又一声孤零零的枪声打破了四野的平静,对面的哨岗终于按捺不住,一阵枪械声随之传来。
出来执行任务,周克诚总是要求武装人员一律装红子,也就是真子弹上膛。后面的这一枪,显然是小赵走了火。周克诚望了望这个年纪稍小却是老兵的战士,紧张的面部仿佛粘了一层透明胶带。他的驳壳枪口还在冒着烟。
西柏坡都有发生过好几次走火事件,有一次甚至把首长的帽沿打穿。周克诚暗忖,可能是关在笼子里太久了。
“干什么的?举起手来。”一个满心以为立功的时候到了的哨兵最先抄了过来,端着亮开刺刀的长枪。
周克诚扶起周老先生,顺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淡淡一笑,刚想掏出一张小纸片,却被人喝止。
“说你呢。”后来先至,另一个哨兵目光咄咄,却似乎有些紧张,上前就要来抓周克诚。
“你们不许动。”黑暗里不显眼的地方,夏青端稳两把短枪,黑黑的枪口左右开弓,一边对着一个。
哨兵更加紧张,或许是第一次抓特务,握枪的手开始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开枪还是不开枪?
周克诚借着磷光,毫不迟疑地说:“走,找你们连长。”
凭着证件,结果找到他们的团长。齐铭一行人也在,大家轻嘘一口气,总算是会合了,有惊无险。兵站的参谋长连忙把士兵训斥了一顿:“上岗前不是说过,有证要先验,劳动大学的人也敢抓?”末了抛出一句话:“去吃饭吧,哪来那么多特务。”
劳动大学是党中央的代号,士兵或多或少知道些。周克诚却在寻思,他们的行动绝对机密,为什么还会遭遇潜藏得那么隐蔽的黑枪,而且相当果断,不成功便撤离,绝对不是生手。
兵站的晚饭一般要到很迟,远远地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团长带头冲了过去。他很相信自己带的兵不可能这般胡闹,一定有事情发生。一看,吃大灶的一百来人,全上吐下泻地趴在地上。
中毒了!周克诚觉得很蹊跷,拉过齐铭低声说:“走。”齐铭很领会,也没和兵站的同志打招呼,看着他们迅速投入施救行动,已经忙得够呛。
两辆中吉普随即冲入了夜色,反显得更安全,有些情势下真的需要临危不乱的同志。距离西柏坡也只有一公里的路程,几分钟的事,但路不好走。又有几个检查站,还有暗哨,都要验过证件才准放行。首长的安全在那时候是最重要的,丝毫不敢麻痹。
这样经过几番周折,一行人才顺利到达西柏坡外围的几排宽敞的平房前。把民主人士交给统战部的行政处去安排,周克诚方如释重负,觉得不辱使命。他最后一个走出行政处的值班室。
在宿舍排房前,夏青从背后拍他,说:“没事吧。”一下跳到跟前。
周克诚看着这个身体有些单薄却很开朗的战士,今天幸亏有他。否则,说不准就被人当作特务抓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事还不得而知。
夏青的不一般,一年前周克诚就已经发觉。但有些属于个人的隐私,周克诚以为没必要大惊小怪,所以替他隐瞒了,没向组织汇报。周克诚不是拘泥的人,觉得对党的忠诚,只有在生死关头展现出的那种大义凛然,才真正无愧于这份信仰。
“先去休息,今天累了。”周克诚关切地说,轻描淡写地就把那场暗战,化于无形。但若是有人真的身临其境,那时的惊心动魄无疑于到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
现在,怀表的时针指到九点,周克诚抹了两把脸,准备和着旧棉衣稍稍躺一会,还有几个文件要整理。“报告,首长让你马上去一趟。”警卫员的声音,周克诚非常警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所以没有推门人就跑了。
周克诚微微一愣,裹着这件旧的有些发白的黑布棉大衣还是急步迈了出去。首长的住院在西柏坡的中央地带,有一道两米多高的土围墙。还是为了安全起见,住房后面的山坡挖了一条很深的防空洞,当然还有便于紧急疏散的秘道。秘道的具体通向却不得而知,只有社会部的几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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