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接通,那头却是嗲声嗲气地说:“是马老板吗?晚上去哪?”
冷然愣了愣,哑口无言。
薛晓桐似乎嗅出了味道,连忙却又平静地说:“哦,是一个客户约好了一起吃饭,怎么,你有时间约我吗?”
她拖曳一段欣喜的尾音,更加让人觉得真诚。
冷然忍不住想提醒她,不要再玩那些危险的游戏了,很容易玩火自焚。却又不由自主地喟然,自己何尝不是在玩火自焚?
他随后淡淡地说:“那你先忙,迟一点再联系,记得一定要开机。”
“好的。”那头一个娇声,一下就被暮色吞噬。
暮色却来引诱冷然,趁着没人的这会,刚好可以到蓉的办公室坐坐。
但是,满满的想法很快落空,她的门始终没有开过。
他握着圆状的金属把手,不禁自我解嘲,如今的他和她又何尝不是人鬼殊途,相思无期。
他忽然感觉那个游魂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恨,同样也有过一段伤心的往事,怎样才能解去这个结呢?释怀的心还未散去,就直觉有条影子向他靠拢。
换作平常,身后突然出现这么一条影子,无论在什么地方,冷然都会怵然。
但是,显然他已经是经过风浪的人,很快就察觉到是谁,眼角随即露出一抹好难分辨的笑意,任由她做着相当老套的动作。
温软的手已经覆盖在脸上,面前一片漆黑,能闻到略带芳香的体味,也能想象阳光般的样子,神采飞扬。
跟着,又贴近了些,她的随着呼吸的节奏起伏,曼妙绝伦,捎给冷然一股悄悄的柔情蜜意。
“鬼鬼鬼”她很快撒开了手,笑到弯腰。
冷然轻轻转身,心里唯有一片的苦笑:“还小呢,这也有的玩?”
警服还未换下,另有一方滋味,她稍稍站直,就已经是的身姿。
她白了冷然一眼说:“干嘛,不行吗?有点生活情趣好不好?不要整天一副小老头的模样,你看你愁得说话的味道都是苦的。”
冷然词穷了,想了一句经典的中国人见面台词:“吃了没?”说着不慌不忙游向自己的位置。
黎婷也就跟着过来说:“吃了,还来你这干嘛?”
冷然笑笑,不再和她绕舌头,开始收拾工作台,把应该放进抽屉里的东西都一一捡了进去,然后要去上锁。
他忽然禁不住好奇地问:“下班啦?怎么有空光临敝社,令寒社蓬荜生辉?”
一边的黎婷,还在来回地踱着步子,一副老成地说:“刚好在附近,顺便就过来了。在楼下看到你的办公室是亮的,就悄悄地上来了,哈哈,代你爱人来查岗,不行吗?”说着挑了挑眉,四处当真是生色不少。
冷然再次确认了一遍是否整理妥当,也就站了起来说:“好吧,那就代表方妍同志慰劳你一下,上哪?”
黎婷却没有理睬他,只把帽子搭在背后,自顾自地先行开路,跟着便听到她的吟唱:“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然后回眸大笑,是那种朗朗的,回荡在楼道里。
十几分钟后,在一家餐馆里,点了几个小菜,黎婷就开始动手用滚烫的茶水去清洗消过毒的碗筷。
而冷然,却默默地还在看着她一早给的资料,当然是有关陈逸飞的,只是一页纸而已。
说实话,许多人的经历其实用不了太多笔墨,一页纸足矣,足以叙述得很清楚很全面。
当然,黎婷的概括能力也是相当强的,虽然还不到两句话,但确实表达明白了。
冷然究竟还在看什么呢?
一个人难道真的就这么简单?
一页纸就够了吗?
冷然最终把目光沉浸在一张小小的标准照上。
照片里的学者,是那种谁也看不出实际年纪的人,岁月只在他的脸上缓缓流逝。
只因为他有一张容光焕发、表情生动的面庞,长了一头光泽的黑发,如果用心,甚至还可以察觉出丰富的内涵。
这一番细看,冷然甚至觉得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冷然分明有些懊恼了,为何当初买下他的旧宅时不要求见见面呢?当然,极有可能他是怕麻烦的人,所以全权委托了中介。
不能不说马虎,冷然到今天才彻头彻尾地弄清楚,自己的住处原来是著名学者的旧宅,一直以为房主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这个没有正面接触过的却又有些印象的陌生人背后,到底隐藏了哪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估计,就算冷然挖空了脑浆三天三夜也想不出。当服务员把第一道菜端过来后,才从外面回来的估计是去了洗手间的黎婷,显然不耐烦了。
性格使然,她不会像樱那样凑前过来也跟着看,既使看不出门道也要指点一方;也不会像怡那般悠然闲适,品一杯淡茶也可以有滋有味;当然也不可能像蓉,静静地只是注目;桐就另当别论了,这么长时间的冷漠根本想都不用想。
这样,菜肴还没有上齐,黎婷不由分说地就用筷子敲了敲冷然的茶杯说:“吃饭了,呆子。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给你看了,有这样对待食客的吗?等哪天,我不再吃你的嗟来之食,你就惨了。”
她胁迫的语气明显加重,但后面带着善意的拖音。
冷然这才觉出是有些怠慢了,信口却又说:“你看过逸飞的小说吗?”
“逸飞?”她显然是陌生的,指了指冷然的手上说,“是这个作家么?”
冷然看着她一派纯真的表情,忽然记起喜欢散文的她是不读小说的,否则不可能不知道这位把名字直接拿来作为笔名的小说家。
提及他的小说,冷然渐渐地又对陌生人熟悉起来。
他其实读过好多带有“逸飞”标志的小说,印象最深的还是那部受到众多评论家赞誉、众多读者喜爱的《眉》。
黎婷好奇了,问:“是写眉毛的吗?”随即又是一声爽朗的笑,跟着夹了一口菜,要求冷然把它作为一个故事说给她听。
冷然想了想,缓缓地送了一口饭到嘴里,却言不切题地说:“这是哪里的米呀?台湾的吗?真好吃”。
他不是那种一口气就能说出一个动人故事的人,勉勉强强能说完就已经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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