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远远的侧门边,一条鬼鬼祟祟的人影探头探脑过来,在黑暗中闪着一双精亮的眸子。
小孟叹了一口气,知道是坤叔,就准备转身回走。他显然不愿意和坤叔打招呼。
只因为坤叔是个不折不扣的包打听,他存活的意义似乎只为了刺探别人的秘密。就好像他所掌管的灯塔一样,没日没夜地都在自觉或不自觉中获取各式各样的情报。
这样的人,谁还会愿意去搭理呢?除非是你想忏悔。
可是,就在小孟转身的那一刹,他忽然觉出身后杀气重重,跟着便隐约地听到“氨的一声。等他回头,却哪里还有坤叔的影子?
难道是三月堂主已在行动?先下手为强?祭台上,除了柳五爷,其他的老人们都已经退到后头去了。
那种能够引发共鸣的虔诚之音,却仿佛仍在风中飘荡。烛火更仓皇,抖闪得就如冥界里的鬼火。
显然,这样的氛围对于这帮乌合之众来说,根本不在话下,祭祀的程序也就没有阻碍地进入了下一环节。
话说任何一种集会或活动,主持人是必定要有的。
而今天的主持人去年就已经订下了,也就是刚刚和大伙都打过招呼的老板娘。
现在,老板娘要主持这场祭祀,就必须面对大伙。她把三月堂主轻轻放稳后,便走前两步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彻底地安静下来。
但这么多人的现场,只凭一个手势实在难以平静,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威信还未树立。
无奈,老板娘只得提高嗓门说:“自去年,龙头交办会里的大小事务以来,承蒙在场的各位鼎力支持,一直运转得良好。在这里,紫嫣先谢谢大伙了。”
说着,她老江湖似的抱拳致礼,举手投足,做得相当漂亮,而且利索。
她的这下不俗的表现,却没有立时引来众人的反应。
倒可能是顾忌到三月堂主的颜面,反而沉静一会的下面,逐渐地才有了一番此起彼伏的奉迎。
唯有杨小邪不屑,由头到尾,他都没有服过她,更何况还是她的替身。哪怕眼见她的余光扫射过来,他也只作不见,孤芳自赏地伫立一角。
这一角显然以他为首,都是平常号得动的人,显示了他的实力。
老板娘却已在冷笑,似乎有主意要杀鸡给猴看,话锋一转便道:“当然也有一些人,老看我不入眼,总把我的话当作放屁。”
她一个姑娘家随随便便就吐出一句粗话来,特别是后面两个字拖得很长,效果立竿见影,比方才那方客套话好得太多,四下终于归于平静。
却在这时,祭台的入口处偏偏又涌来了一阵簇动,惹得大伙再次分了神。
一时间,直叫老板娘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眼睁睁地瞅着那几个退下去的老人纷纷站了起来,稍稍有些慌乱地把人让了进来。
也好,小孟终于还是赶来了,老板娘暗自放下一颗心,马上沉下脸说:“大伙是不是都还记得?去年的青龙会上,我们订下了一条不得滥杀无辜的明令。可就在昨天下午,居然前事重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外乡人差点儿又被我们的人给干掉。”说完,她眼望柳五爷。
柳五爷明白她的意思,也就附和道:“不错,幸亏我碰巧撞上,把人给截了,否则指不定就被十堂的那帮狗崽子……”
他没有把话完全说完,就对着杨小邪呲牙冷笑,把大伙的注意力刷的一下转了过去,都明白了将要兴师问罪的对象。
这才开始的一年一度的青龙会,难道老板娘等不及了,要在祭拜之前就树立起自己的威信?众人交头接耳起来。
杨小邪更加不可思议这会儿怎么说起这事来?就觉得与此事毫无关系一般,愣是没有答话。
老板娘眼见杨小邪如此的目中无人,脸色更加难看,嘴里却不紧不慢地道:“五爷,那昨天下午的事,后来呢?”
柳五爷似乎在配合她,很快就接道:“后来,我把十堂的狗崽子毒打了一顿,这才知道他们的堂主又要兴风作怪,于是我便带兄弟们赶往杨老头的家里。可惜,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他嘴里所说的杨老头,显然就是已经死去的阿炳的亲阿公。
老板娘明知故问道:“怎么?”
“好像是杨老头的孙子吧。”柳五爷朝杨小邪那边努努嘴道,“被这小子给做了,还趁鲜剥了人家的皮。”
话说到这份上,杨小邪却还是没有应声,只漠然地看着他俩一唱一和,仿佛置身事外。
再也忍不住,老板娘指了指杨小邪说:“你难道没有要说的吗?为什么明知故犯?”
杨小邪见她矛头直指,这才暗暗留上心来,却实在也搞不懂她的葫芦里卖的是哪出药。
她分明就是小倩假扮的老板娘,难道要造反了不成?他不禁皱了皱眉,冷冷地道:“滥杀无辜是么?你以为我们是什么?白社会?”
一个莫明其妙的组词,让老板娘一怔。
而杨小邪是那种很快就能激动的人,这一激动,便使得他的表情显得很夸张,接着重重地道:“我们是黑社会,黑社会本来就是杀人的,在场的哪个手里面没有几条人命?就连师娘也不例外,否则青龙会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今天的局面?你以为很好是么?”老板娘冷笑道,“杨柳镇马上就会变成一座空镇,到时候我看你再怎么去吓人?”
杨小邪大笑两声,道:“这事好像赖不到我身上吧,始作俑者明明就是师娘。”
老板娘不由地回头望了望三月堂主,这才斩钉截铁地说:“是,我们原来是搞过不少名堂,包括杀人放火、装神弄鬼等等。但那些,都只是为了建设青龙会,否则今天,我们哪来得这么多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
杨小邪不理,仿佛浑身充盈了邪恶的细胞。
他越发来劲地走到大伙的跟前,转身狞笑道:“我记得第一次剥人皮,是师娘教的,第一次杀人,也是师娘叫的。现在突然要做善人了,嘿嘿,这荤腥的东西哪能一下禁得了?再说了,谁让他们不懂规矩,这杨柳镇岂是任人胡说八道的地方?”
老板娘断喝道:“不禁也得禁!否则,杨柳镇就会变成一片废墟,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做掩护?你……你想害大伙,公然藐视帮规,你以为柳五爷是吃素的不成?”
柳五爷实在不是吃素的,还经常吃人肉。他也实在是帮会里负责处罚的五月堂主,听到老板娘如此说来,显然要有表示了。
他本来就站在最前面的位置,所以根本不用挪动,很快便能进入状态,露出他那惯有的吃人的模样:“小子,你给我跪下,然后把双手放到后背去。”
杨小邪震怒,瞪大眼睛暴喝道:“你!”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要是这下屈从,跪将下去,估计这一生就给毁了。所以他暴喝的这一声根本就不是泄气,而是调起了所有的力量布满周身。
杀气瞬时凝固在气流中。
年迈的柳五爷显然也不敢怠慢,此刻全神贯注在了杨小邪的身上。
而他的身后一直蠢蠢欲动的小丁应该有机会全力一搏,可是他没有动,只因为小石还没有动。小石没有动,不是因为手里没有家伙。
早在所有人沉浸在虔诚之中、祭祀老人们退场的那当口,有一个拥挤的机会,散开的人群中就有人悄悄地塞了一把枪给他。
当时,各人都在寻找自己的站立位置,小石就只觉得手心一凉,顺势也就掖进了裤袋里。
再要来看送枪的人到底是谁时,却哪里还能够找得到蛛丝马迹?
但不管怎么样,今晚他们最大的目标是三月堂主,这个在幕前控制了青龙会长达十年之久的女人。
她到底有何能耐,估计马上就可以揭晓。
她的神态依旧让人端倪不透,张得很开的十个手指头,在射灯与烛火的交错中,显得更加修长有力,奶面一般的光泽。
和她的容貌一样,天底下同样也找不出第二双如此漂亮的手。
现在看到这双手的人,绝对想不到这双手曾经掏过粪池。
而小石就是从粪池里掏出来的,每当想起这段不堪的往事,小石就会热泪盈眶。
一个热泪盈眶的人,通常手脚都会发软,所以小石没有动。
也就在这时,乔成说话了。他只是说,没有站出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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