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大嫂放下心来，这才假装回过神来，说：“杀有什么用呢？杀光了，青龙会也就没了，岂不是让人看笑话？朝廷更是求之不得的事。杀，终究要杀到点子上，更要用上巧劲。”

　　巧劲？杨小邪诧异。他的杀戮从来都是肆无忌惮，用他的说法叫做快意恩仇，极少使用脑袋里面的东西。

　　接下去，大嫂的话却让他更加诧异：“如果用巧对付三月堂主，小倩却是不二人眩”

　　杨小邪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刚还说小倩不行，这会却又拐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却见大嫂不慌不忙，明知故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苗疆的蛊？它能把人怎么样呢？”

　　杨小邪不喜看书，平常也不爱电视，就只有一脸惘然。

　　大嫂解释道：“这种东西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别人的心志，然后为我所用。”

　　杨小邪“哦”了一声，眼角挑了挑道：“能完完全全听从我们的指挥吗？”

　　大嫂点点头。

　　杨小邪喜道：“那好极，就叫小倩只管将它往师娘身上使，但她知不知道用呢？”

　　大嫂阴笑道：“小倩本来就是我预设的第一枚棋子，用蛊的事早也已经交代妥当，你说她能不懂得用吗？”

　　杨小邪“嘿”笑了两声道：“如果小倩真能在祭天之前得手，似乎也不用担心小石能否下得了手，是吧？”

　　大嫂老谋深算地摇摇头，道：“小倩若能得手，只能说明小石的胜算会更大些，毕竟中了蛊的三月堂主已经毫无抵抗能力。”

　　杨小邪终究猜不透大嫂葫芦里卖的是哪出药，正正反反，说得他都有些头晕，愣在那里。

　　大嫂笑道：“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也不能够百分之百地断言。一念之间，甚至可以改变历史，左右潮流。说心里话，我还真希望，小石别让我们失望。毕竟，这也是我们的第二步棋子，否则也不会叫你使这么大的力气。”

　　杨小邪多少有些安慰，轻嘘道：“这样碍…那可不可以祭天以后，再杀师娘？反正都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大嫂断然道：“不行！祭天的时候，三月堂主一定得死。”

　　杨小邪只得又问：“为什么？”

　　大嫂道：“蛊这种东西，毕竟不能长久地控制人，夜长只怕梦多。万一有个意外，她一下清醒过来怎么办？反扑过来的势头，你能抗衡吗？”

　　杨小邪实在也不笨，只是少读了几年书。很快他就“嗯”了一声，表示非常赞同她的说法，随即附和道：“的确应该快刀斩乱麻，永绝后患。”

　　提及杀人的事，他永远振奋。

　　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似乎只有电视剧凑合情节的需要才会编排得拖拖沓沓，现实毕竟要残酷得多。

　　大嫂却还有另一层深意，她的心思往往缜密，令人不由得叹服：“而且，三月堂主这些年在青龙会的影响力不容忽视，如果不杀她，更替便无从说起。每个朝代都要有它的精神，所以她必须死，四哥才能名正言顺得登上位子，建成属于他自己的王国。”

　　杨小邪竖起大拇指，赞道：“难怪四哥这么倚重你，你真是一个活诸葛。”

　　他转念又说：“那如果小石功亏一篑，怎么办？”

　　大嫂冷笑道：“我们兵强马壮，怕什么？候补人选我早已酝酿，也已经交代下去了。”

　　杨小邪灵光闪现，拍拍大腿，嬉笑道：“你的意思是……让五爷的那个手下……小丁？”

　　大嫂却给了他一盆凉水：“不行。”

　　杨小邪诧道：“为什么？他的身份很合适，五爷也很信任他，我甚至还要让他带枪给小石。”大嫂完全不在意杨小邪的表情，淡淡地说：“你和五爷谁快？”

　　杨小邪一怔，没把握地说：“一直就没有试过，可能……可能他还是要快些。”

　　大嫂道：“那就是了，小丁应付五爷估计也只能出其制胜，哪还有心思顾得了这头？”

　　杨小邪道：“但祭天的场合，五爷身上没枪，就算他再快，也是白搭。”

　　大嫂叹道：“那你就小瞧了那只老狐狸。没听人说他是魔术师吗？就算变，他也能变出几把枪来，更何况杀人未必要用枪？”

　　的确，一个高手，万物皆兵，一草一木都有可能成为他的杀人工具。

　　但高手始终在明，就算再快再巧，也抵不过突如其来的暗袭，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大嫂仿佛已然胜算在握，甚至看到了柳五爷倒下去的姿势，没由来地心头一阵狂喜。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明显是阴笑地道：“我们其实还有一枚相当隐蔽的棋子，你难道忘了？”

　　杨小邪见她笑得软绵绵却又荡人心魄，心内微颤，以为说的棋子便是自己，旋即变色道：“谁？”

　　四周仍旧沉寂，望不到飞鸟的只影单形，就连阳光也似乎不再留恋人世，懒洋洋地自顾炫耀。

　　大嫂凝神片刻，这才徐徐地说：“这个人不单单隐蔽，更重要的是他甚至比小石更加憎恨师娘。只因为小石充其量不过是局外人，他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你不要以为他整天极尽所能的讨好师娘，骨子里……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再明显不过的提示，杨小邪狂汗道：“他……他那可是你的同胞兄弟呀，你……舍得？”

　　大嫂道：“没有舍不舍得的事，只有需不需要的问题。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哪个拘泥过小节？如果连这点的气魄都没有的话，我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杨小邪早就已经汗流浃背了，一直对女人轻视的态度忽然坦荡无存，更对她没了抵抗。

　　很自然，他又做作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勉强说：“那……那这事，还真难为你了，可……他怎么进去呢？”

　　大嫂一下没有留意，诧道：“进去哪里？”

　　杨小邪道：“碧湖畔，祭天的地方。”

　　大嫂道：“这个，倒不是太大的问题。”

　　杨小邪这时对她已经心服口服，显然不是太大的事情也就放下心去，却对另一件事情留上心，不由说：“我们都进去了，外围的事可就全拜托你了。你只管在这不夜城坐镇指挥，十堂的所有兄弟都会听从你的号令。一旦里面事成，水陆并进……我们想不成大事都难。”

　　说完，杨小邪嘿笑两声，想站起来却意识到可能会发麻，所以活动了一下手脚。

　　他活动的范围有些大，所以仰着头便说：“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地下通道里的兄弟……可能还要让他们再小心一点，昨晚毕竟惊动了师娘。”

　　大嫂也觉得有些累，学着他的样子伸了伸懒腰，懒洋洋地微微闭上眼睛，淡淡地说：“好……”

　　这两人的懒倦似乎也感染到了周围，一时间只觉得有些飘飘洒洒的细碎在风中摇曳。杨小邪终于慢腾腾地站了起来，似乎有小石的影子，看得出模仿的痕迹很浓。

　　可是，当他回头看到自己的影子时，忽然吓了一跳，模仿的样子也就走了形，甚至险些失去平衡。

　　然后，他的耳边就响起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龙……头真的死了吗？如果再次现身，怎么办？”

　　四周没有第三人，显然是大嫂在问。她的吐字很轻，却让杨小邪芒刺在身，只因为这是他们最敏感的问题，谁也不敢保证龙头就一定死了。

　　杨小邪的眼里再也藏不住的惧意，说话也没了底气，只“氨了一声，便垂头自顾自的影子。

　　嗜杀的人，未必就不怕死。所以，就连他的影子都在抖闪。

　　大嫂看在眼底，一声叹息道：“你去吧……”

　　受惊后的杨小邪，还能说什么呢？只听话地点点头，也就走了。

　　他似乎又感到前路茫茫，走得很萧瑟，与荒凉的天地连成一片。

　　而背影，通常最耐人寻味，特别在无阻挡的情况下。所以大嫂也就目不转睛地望着，渐渐地，还有诡异的神色，似笑非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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