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号看来,他即将透露给我的这个消息,足以扭转我现在的所有决定,他说这话的时候信誓旦旦,有着十足的底气。
偏偏是这样,却让我感到异常危险。
这意味着小号已经摸清了所有情况,包括我的心理状态,他认为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用一个消息撬动我现在的所有想法。
你知道他看透了你的一切,但你不愿意被他看透,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非常不爽,你自以为可以用一些谎言来否定他的判断,但是说出来的谎言连自己都不信。
“你说吧。”我不动声色地答了一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静静地望着小号。
然而小号只是笑了笑,他抻了个懒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可以和我出去谈谈,如果……”
我已经猜到了小号接下来想说什么,我不知道老爷子是否也经常用这种方式和人谈话,但是小号经常摆出一副“我很了解你”的样子--在对方即将做出答复之前,先一步猜到对方的答案,然后在对方开启防御姿态之前,搅乱对方所有的下一步计划。
的确是很聪明的做法,就像一个高明的棋手,早在对手落子之前,已经看穿并断绝了对方的所有后路。
如果我稍有迟疑,他就会问我敢不敢,我站起身去洗了把脸,披上外套,“走。”
小号的车停在楼下,就是之前在充闽村时,老爷子留给我们但被他偷走的那一辆,小号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将它停在了老爷子家楼下,丝毫不担心会被人盯上。
坐上车后,我调整了一下座位,懒洋洋地伸开腿道:“车上的定位装置呢?”
“还在。”
小号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他很是无谓地回答道:“他们需要知道我的行踪,我更需要让他们知道我的行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号一直在兜圈子,和他们玩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用黑话来说,这叫逛花园,将自己所有的行踪交代给对方,看似是将自己暴露在对方的控制之下,实际上,却是用自己的行为来控制对方。
“更何况,”小号意味深长道:“如果知道了我要去哪儿、在干嘛,他们会害怕的。”
说完,小号转过头来望着我,对我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如果非要说小号和老爷子之间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笑容,他太爱笑,而每一个笑容都夹杂着危险的气息。
小号带着我出了老爷子家的小区之后就上了环路,一路狂奔,路上还很是体贴地找了个饭馆停下来,让我吃了顿饭。
“下午有得逛的,我要带你去游乐园,怎么也要保存好体力才行。”说完,小号端起了油茶面喝了一口,他喜欢喝甜口的油茶面,就连这种饮食上的习惯都和老爷子一模一样。
其实从坐上车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思考小号刚刚说过的那些话,他现在需要我为他做一些事情来作为交换条件,既然是这样,至少可以保证我现在是安全的,更何况其实这事情也没什么好纠结的,我在小号面前手无缚鸡之力,生是命,死也是命。
吃过饭,兜兜转转,就已经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穹顶之上一片沉闷,乌云压顶,仿佛大雨即将过境,这种气压让人有些难以呼吸,我竭力喘了两口气,胸口仍旧是闷闷的。
尤其小号的车一直在东拐西拐,开车的方式和唐克有点儿像,好像在躲避什么人的追踪,又好像是想扰乱我对路线的印象,或许准确地说,不管是小号,还是老爷子,或是唐克,他们做事的方式都很像,堪称一脉相承。
车子最终停在了老城区,周围是一片老式居民楼,有些地方已经改建了新楼盘,周围的配套设施也充满了现代气息,但是从楼宇之间的缝隙中,仍旧能闻到属于上个世纪的腐旧味道,那些曾经在我童年中习以为常的东西,终于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变得老旧过时。
小号把车停下,示意我跟上,绕过了几座职工家属小区后,我们还翻过一道红砖围墙,小号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喜欢走捷径。”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闲散得太多,我的体能显然不如在山里面,只见小号只是纵身起跳,双臂抓住墙头之后,胳膊发力,努力往上一撑,腿顺势攀上去,整个动作不过是一秒钟不到,他已经一气呵成地坐在了墙上。
和唐克不同的是,小号并没顾忌我,而是自顾自地翻到了墙那边,我在墙上扫视一圈儿,找到了一个落脚点之后顺墙爬了上来,下来的时候,发现小号已经走出去十几米远了。
大概是一个人孤独惯了就会这样吧。
小号的身影一直保持着不近但是也不至于把我甩掉的距离,绕过了一片杂草便生的荒地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堵摇摇欲坠的矮墙前面,墙面也就和我的身高差不多,刚好将我的视线阻拦在墙面之外,小号带着我沿着墙往前走,最终看到了一扇锈迹斑驳的铁门,隐约还能看到以前上面刷过蓝色的油漆。
铁门大敞四开,之前下了几场雨,土地泥泞潮湿,地上还能看到一些车轮印,印记很深,几天前有很多车从这里经过。
而在铁门之后的空地上,还竖着一根早已荒废的旗杆,上面早就没有了旗帜,越过这一切,我看到了一座老式建筑,共两层高,十几排窗子并行,仿佛一双双眼睛窥视着我们,正中央的一扇大门仿佛怪兽的巨口。
看到那扇门的瞬间,我不由自主感到浑身一个激灵。
这地方我曾经来过,我认识大门口挂着的那块木牌子,白底木牌,上面写着黑字,油漆早已斑驳。
这是当初我和唐克被送来的那个试炼场。
小号的脚步还在继续前行,听到我的脚步停下来后,他转过头来,冲着我挑了挑眉毛,示意我跟上,然而我的脚步却停在原地,一步也动不了了。
他为什么会带我来这儿?
之前的不悦经历仿佛在我心底已经刻下了烙印一般,现在只是远远看着那座建筑,我就会想到当天的恐怖经历,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对这座建筑非常抵触。
小号转过身来,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唐装,将袖口挽起后,小号活动了一下筋骨,看着我道:“放心,没什么危险,而且就算有,我在这里,不需要你动手。”
“为什么要来这儿?”
“告诉你一件你应该知道也必须知道的事情,”小号撇了撇嘴道:“与其浪费口水解释,直接看到真相不是更好吗?”
见到这座建筑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不由自主地焦躁起来,我双手抱臂,“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的身世,我想应该已经有人给你说过了才对,现在还差一个物证真相,我来给你。”
身世……这两个字从小号口中脱口而出的时候,仿佛有一阵电流从脊柱上游走而过,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警惕地望着小号,“什么身世?”
我和小号中间相隔差不多十米的距离,太阳还未下山,光芒被层迭的乌云所遮盖,阴沉的云层摇摇欲坠,仿佛整个天穹随时都将要塌陷一般。
大雨将至,我和小号对视着,没有丝毫焦急或是担忧,时间仿佛都已经凝固了一般,我看着小号,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好像时间未曾走动,就定格在了这一刻。
小号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氤氲的水汽,“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
小号用的这两个字,“来历”,而非身世这种词,仿佛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什么身世,一个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谈得上什么身世?
然而小号的内心远比我平静许多,他坦然地长出一口气,甚至有些自嘲道:“从我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拥有他所有过去的记忆,所有不光彩的阴暗面,我想,是时候有个人来帮我分担一些秘密了。”
分担秘密……我之前一直没想过,如此亲密的说法居然会出现在我和小号之间,仿佛是这么一句话瞬间拉近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可是小号并没有给我感慨的时间。
“齐不闻,你听清楚,”小号一字一顿道:“齐名央,不是齐名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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