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呜咽一声,扒拉着跟前一个黑漆色的瓷盆,里面放着一条新鲜的羊腿。
田七发现了什么,轻轻拿胳膊蹭了一下海爷,海爷赶紧低头看向那个狗盆,走得好好的却蓦然停住了脚步,一张嘴猛然张开,却惊讶地合不上了,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死死定着狗盆看个不停,看他的样子显得很震惊,难道这条羊腿跟普通的不一样?
我本来一条腿刚迈进门槛,此时忍不住抽了回来,转身对海爷和田七谨慎地问道:“有情况?怎么不走了?”
海爷像个贼似的偷窥了一眼里面,见“疯子”老汉没注意我们的异常,否则早出来一看究竟了。他压着嗓子,轻轻地说道:“瓷盆,元代的瓷盆!我的亲娘啊,狗盆比一百条藏獒都值钱啊。”
我一愣,心想我的乖乖,瓷盆是元代的,准没错,田七和海爷那眼睛毒着呢,盯一眼就八九不离十。元朝瓷器仅存于世的并不多见,这么大的瓷器更是世所罕见,怎么破天荒地出现在牧民家里?还被当狗盆随便抛弃在地上风吹雨淋,懂行的人还不得心疼死!
我忍不住着急地向大牛小声喊道:“你丫愣着干啥,赶紧抢啊。”
大牛瞅了一眼巴图,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说道:“抢个屁啊,巴图可是条咬死人的藏獒,别说是元代瓷器,就是秦始皇的饭碗,我也不抢。”
海爷瞪了我一眼,斥责说:“别胡闹,这是人家的家,有主之物——虽说当狗盆有点可惜了,或许主人并不知道这是件宝贝,田七,一会你讨讨价,实在不行连这条藏獒一块买了。”
我看里屋依然没动静,这个疯子像是死了一样,躲在里面竟然不搭理我们。
我压低喉咙,生怕被“疯子”听到,说道:“买藏獒干嘛?直接买瓷盆啊。”
田七接嘴说道:“这是技巧,如果‘疯子’不知道这是元代瓷器,我们开门见山地买它,容易被怀疑,如果借着买藏獒的理由,顺便搭上狗盆,神不知鬼不觉的,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心想,不愧是琉璃厂混出来的,这种心思玩得够高明的,一般人不知底细,还真被稀里糊涂地蒙在鼓里。
巴图或许感知到我们几个打它狗盆的主意,前蹄抓地,恶狠狠地盯着我们,我吓了一跳说:“赶紧进去吧,堵在人家门口不礼貌,有啥事进去说。”
海爷点点头,他也怕惹急了巴图,这家伙凶悍成性,一旦激怒,拽断铁链不是什么难事,这玩意儿比狼厉害多了,专咬断人的喉咙,连野狼碰到了它都忌惮它三分,躲得远远地不敢靠前。
我一把掀开棉布帘子,领着大家鱼贯而入。牧人的帐篷很宽大,墙上挂满了兽皮和风干的肉,地上铺着羊皮,我们懂规矩,进门就把鞋脱了,踩在羊皮上软乎乎的,觉得无比享受。
正中有个木质小桌子,“疯子”老汉背对着门,盘腿坐在一旁抽旱烟叶子,他头都没抬就知道我们进来了,拿烟袋锅子敲了敲桌边,冷冷地说道:“远来是客,请喝奶茶!”
大牛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嘴唇撇了撇奶茶,意思别喝,跟如此怪癖的人打交道还是小心提防点好,真要被下点药什么的,四个人可就全被放到了,牧民抢夺汉人财物的事没少发生,早就听说了。
我想疯子老汉不缺衣少粮的,还能跟牛村长竞争村支书,这样的人不至于背后捅刀子。
我将目光聚集在田七身上,田七挺机灵的,知道我的意思,赶紧甜滋滋地喊道:“大爷打扰你了,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老早听说你们这的奶茶是天下一绝。”
“疯子”老汉鼻孔喷出两道白烟,咳嗽一声说道:“打扰算不上,别惦记我那狗盆就行了。”
我和海爷面面相觑,本以为“疯子”不懂行,听他话里赶话,分明就是个懂行的行家。我心里蓦然一惊,这个老汉到底是个什么人啊,看来人家心里敞亮的很,并不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难道我们门外嘀咕的事被他听到了?要是这样,耳朵简直比狗还灵啊。
我决定试探他一下,先领着大牛、田七和海爷围着桌子坐下来,牧人招待客人很热情,老汉虽然不说话,但提前备好奶茶就是非常友好的待客之道。
我一边端起奶茶喝了一口,一边笑嘻嘻地问“疯子”老汉说:“大爷,门外那个狗盆你就不怕被人偷走了啊?那可是值钱的东西。”
见我不藏着掖着,他意外地斜了我一眼,口气略有缓和说:“巴图能撕裂虎豹,谁敢偷它的狗盆?不要命了?值钱?昆仑山脉值钱的东西多了去了,北坡荒漠还埋着一座黄金城,哪样东西不值钱?”
我们四个人面现惊色,没想到“疯子”老汉开诚布公地说出他所知道的秘密,这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疯子”老汉收起旱烟袋子,张口也喝了一口奶茶,脸上挤出一点难得笑容说:“牛村长那点德行我是知道的,没拿到你们的好处,他能领着你们四个到我这?我老汉的鼻子灵着呢,闻着味就知道你们是倒斗的,身上那股子土腥味是洗不掉的,外行人闻不出来,我一闻一个准,年轻的时候没少跟倒斗人打交道,熟悉得很哩。”
我不禁对这个老汉刮目相看,别的不说,人家打个照面就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就凭这份识人的本事,世上没几个人能做到。
我没打算撒谎,目光真诚地说道:“牛村长确实把你的情况简单说了,我不以为你是酒后胡言乱语,反倒觉得你真是个能人。”
老汉看我的眼神比较和善,似乎之前对大家的成见也烟消云散了,转移话题说:“你们几个多喝点奶茶,这是我亲手做的,可不是拿羊皮换的,换来的奶茶掺了假,变味了!这年月,人真假不分,事真假部分,东西也真假不分了。”
我看了一眼海爷,他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于是我说道:“大爷,你说得没错,我们四个都是北派倒斗世家京宝斋的人,这次想请你带着我们去趟昆仑山北坡的荒漠,我们还想走水路——神河,翻越昆仑山凶多吉少啊。”
“疯子”老汉点点头说:“倒斗划江而治,分南北两派,我年轻的时候听说过。实话说,渡神河确实危险性小得多,但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神河也叫黑河,我们牧民也称之为叶尔羌河,若想平安过河,必须得到一片琅玕树的美玉,相传得到美玉不仅可以引来口衔神草的凤凰,还能使人和船不沉入神河。”
我心想还真找对了人,若是雇佣别的向导领着我们强渡神河,恐怕所有的人都要遭受厄运,结局可想而知。
我说:“琅玕树美玉岂不是渡过神河的通行证?”
疯子老汉说:“差不多吧,我没未走过神河,但听老人一直这么说的,不管真与假,山里很多事都应验了,按照老规矩办就能保命。”
我们本想绕过昆仑山脉,直奔荒漠入口,现在听疯子老汉这么一说,渡河之前还必须要得到一块传说的琅玕树的美玉才行。
大牛插嘴说:“琅玕树上的美玉是一个传说,世上有没有此物还是个未知数,你老汉不会以此为借口,不想领我们渡神河吧?”
大牛的话虽然唐突,但疯子老汉如果有意借故敷衍我们,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既不用得罪我们,也不用得罪牛村长,一举两得。
疯子老汉怒极反笑说:“骗你们几个?我疯子老汉一辈子就没说过谎、骗过人!琅玕树就生长在死亡谷,不信的话,我领着你们走一趟!”
海爷满脸死灰色地说道:“死亡谷?昆仑山脉深处有一条大裂谷,人称死亡谷,上空雷电交加,凡是活着的东西都被劈死了,从来没有人活着出来过啊!”
一听要闯死亡谷,田七和大牛也是心头骇然,如果真是传说的那样厉害,大家去就是送死。
疯子老汉严肃说:“死亡谷的确从来没人活着走出来过,但我是一个列外,因为进入死亡谷还有另一条道路!”
我说道:“进死亡谷可以,万一琅玕树美玉不存在呢?毕竟没有人见过。”
疯子老汉气得吹胡子瞪眼,干脆说道:“爱信不信,我没见过,但我相信老一辈的传说,肯定有这东西。”
田七和大牛也持否定态度说:“传说必定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可信。”
海爷语出惊人说:“琅玕树美玉确有此物,我坐鬼船生还的时候,手里就拿着墓主人脖子的一块玉,当时我见这块玉五彩斑斓,上面楼刻着凤凰鸾鸟,我从来没见过。今天一想,或许那块玉就是琅玕树美玉,否则我怎么能安然渡过神河呢。”
我恍然大悟,什么鬼船和《阴阳术》残页,这些都不是问题的根本,是因为海爷手里拿着一块琅玕树美玉,所以才能渡过神河。
田七着急问道:“爹,那块玉呢?”
疯子老汉摇头说:“不用问了,那块玉肯定碎了,只能用一次。”
海爷怔怔地望着疯子老汉,点头说:“我醒来的时候,这块玉碎成了粉末,我还以为被自己的身子压碎了,原来是自个碎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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