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时间内,韩粟做了个梦。
年轻人血气方刚,脑海中时常冒出一些香艳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实属正常,韩粟自然也不例外。也许是不安且担忧的缘故,他的梦里一直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从病态的身姿到病态的脸庞,从密密麻麻的针孔到空洞的眼眸,他仿佛被这个身影包围着。那细丝的黑发宛如拥有无穷的魔力,藏着韩粟的手脚,攀上了他的脸庞,顺着肉眼不可察觉的毛孔中钻了进去,扎在了神经上。韩粟痛苦不堪的挣扎起来,他想把这些钻进毛孔的诡异头发拽出来,却发现自己没有这个莫大勇气,索性闭上了眼睛,顽强的抵抗起来。他的呼吸越渐急促,左手牢牢的抓着自己的右臂,在空调车内冒出了一身冷汗。韩粟的眼睛已经模糊了,仿佛蒙上了一层血丝,那是在血液中浸染过的头发,湿漉漉的十分粘稠,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真实。血发连接着头皮,吴晓琳露出了她的招牌微笑,一张还算精致的脸庞从中挤了出来;这还不算完,血液从头皮往外渗出,步步紧逼韩粟的嘴唇,他越发的挣扎起来。可是他越挣扎,吴晓琳那张逐渐被血液覆盖的脸庞还是一下子靠了过来,紧贴着他的脸,那血液并非是热气腾腾,反而冰冷到了极点。
她没有温度,可是人怎么会没有温度呢?
韩粟一下子惊醒了,额头上冒着虚汗,一声不吭的喘着粗气。
他下意识的扫视着车厢内的人,眼睛稍微往后一瞥,就看见了那个再次睡着了的年长中年人,另外一个中年人他看不到。韩粟动作极轻的侧过身去,车上大多数人都没有睡着,纪朴军与他对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就已经发过来了。
“别睡了,快到卧龙口了。”
韩粟没有回复他,定了定神,利索的收起了手机,然后又往前面若有若无的瞧了一眼,一切都好似他睡着之前,时间在这一刻过渡的很慢,甚至好像把漫长的时间碎片化了一样,最后选择性的衔接了两个看似一模一样,却已经完全不同的时间碎片。
他挑开窗帘往外面瞧了瞧,大巴车正行驶在乡村水泥公路上,公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农民戴着草帽踩着拖鞋低着头漫无目的的行走着,见疾驰的大巴车溜过,这才不慌不忙的抬起了头,然后目视着轰鸣的车辆离去,又木然的低下了头。
韩粟正看着路边的行人、‘小洋楼’出神,耳边却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稍微年长的中年人迷迷糊糊的睡醒了。
“到哪了?”
“北口吧。”
另外一个人还不是很肯定,犹豫的回答道。
“嗯...那快到了。”
中年人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含糊不清的说了句。
过了没一会,最前面的中年妇女这才站起身来,对后面的乘客叫道:“到北口了,北口有没有要下的。”
语毕,车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无聊中他拿出了手机,点开了一款同一样的即时聊天软件,没有办法,时代所趋。翻着翻着就看见备注着‘龚羡月’的好友,他愣了好几秒钟,又继续往下翻,点开了朋友的分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备注着‘可儿’的好友上。韩粟继续点了进去,不看不知道,他这才发现自己每一次开口都是有求于人,只好慌乱的关闭了分组。最后一个分组是空白的,分组里面只有一个人,头像一直是灰色。韩粟多么希望这个头像能够最后亮起一次,哪怕是道个别也成,不过他知道这个叫做‘奇迹’的东西是不可能发生的,就像邪恶不可能战胜正义。在互联网时代的推动下,衍生了许多令人惊叹的时代产物,通讯工具、网上购物等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的点开了‘龚羡月’的灰色头像,进入了她的空间。
正如他所期待的一样,某个人在扮演女孩去兼职工作的这段时间里,完全照搬了女孩的虚拟网络生活方式。早晨发句早安,配上朝阳晒在城市的图片,晚上一定是伴着鸡汤入睡。韩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关掉女孩的空间后,又鬼使神差的进入了可儿的空间。那一张作为背景墙的闺蜜照格外的显眼。
严虎戴了个黑色的棒球帽,带着四个人缩在厢式货车的车厢里,车厢内本就是漆黑一片,他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又从地摊上整了副墨镜戴上。他坐在海绵上,左腿伸的笔直,右腿略微弯曲,然后把戴着佛珠的手搭在上面,完全一副黑老大的模样。如今管着自己的黄滔已经死了,薛四爷也不争气被干掉了,赵宏就更不用说了,临死前眼睛睁的老大,死的可惨了。他想起自己之前被人处处压着的处境,不由得怨从心起,但是相由心生,严虎算得上是真真实实的凶神恶煞。他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看着别人的脸色吃饭。黄滔的心情不错就赏赐点货,心情不好就把自个踢出去要债去,严虎受够了。
他把手伸进棒球帽里揪着脑袋,甩出了一把热汗,以绝对强硬的态度又一遍的强调了这个事情:“这件事一定给我办妥当喽,谁他妈要是敢怂,老子杀他全家。”
严虎淬了一口唾沫,一想起女人交代的事情,不由得脸色阴沉,其实这件事怂也好,不怂也罢,只要不出事那就万事大吉。可一旦出事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命到底在谁的手中,毕竟这可是从幕后元凶手中抢人,俗话说就是黑吃黑,这种情节只在电视上看见过,闹不好就得火拼,而且还有警察。
警察?
他发誓要为自己的干儿子报仇。
严虎小声念叨着,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的炎热,他歪着嘴,一只手挪到了自己靠着的两个银色的密码箱上,有节奏的拍打着。突然,他将上面一个密码箱推了下来,大手重重一拍,眼神扫视着余下四个脸色泛白的年轻人,淡淡道:“想不想要?”
四个人根本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顿时间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但是下一刻,他们四人的眼珠子都亮了。
严虎轻笑一声,翻开了密码箱,那整的装下了一个红色的海洋。密码箱里整整齐齐摆放的是一个小天堂。霎时间,车厢内温度骤升,四个年轻人相视一眼,都不免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出的二氧化碳会腐蚀着这一大片红色的海洋。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知道自己的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而是属于这一大片红色的海洋。
摇摇晃晃的车厢不堪的摆动起来,距离最近的年轻人早就等不及了,趁着货车向下的瞬间,便一下子扑在了密码箱上,双手往里面狠狠的一刨,抱出了一大堆钞票来。其余几人见状,红着眼睛也跟着冲了过来,生怕自己抓的比别人要少,只可惜两只手掌只有这么大。
就在这时,严虎往身后摸索了一阵,扔出了一个黑色背包来,‘哐当’一声落在了他们四人的脚下。其中一个人顿了顿,狐疑道:“虎爷,这是什么?”
他没有说话,指着黑色的背包说道:“打开看看,这可是好东西,我虎爷只用仿真的吓唬过人,你们几个小子有福气了。”
四人一听,目光顿时凝固在了黑色背包上,脸色瞬间白了。
严虎笑的看着他们,也不着急催促,而是把另外一个密码箱推到了他们身边,猛地一脚蹬开,整整齐齐摆放的除了钞票还有什么东西比这个晃眼睛呢。
“好看吗?”
四个人左右为难,放下不是,打开背包也不是。
严虎啧啧称赞,他的手掠过红色的海洋,拿出一沓钞票砸在了最近的那个年轻人脸上,放声大笑起来:“好看吗?”
“好看吗?”
他半坐直了身子,抄起一沓钞票朝着他又是一扔。
“好看吗?”
“好看吗?”
严虎转笑为怒,成沓成沓的钞票扔在了他们的脸上、肩膀上,只可惜他们原本就抱着大量的钞票,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钞票落下而无能为力。年轻人不想这样,看着心疼极了,赔笑的将怀中的钞票放到了一边,麻溜的打开了黑色的背包。好家伙,背包里面全是黑色的铁疙瘩,他没来得及数,便学着电视上的那样,掏出一把握在手中掂了掂,然后有模有样的插在了腰间,笑呵呵的说道:“谢谢虎爷。”
其余几人见状,动作稍有一滞,也都如法炮制的在腰间插了一把铁疙瘩。如此一来,严虎的笑容更盛了,他捻着手上的佛珠,轻声道:“这是两百万的定金,你们几个拿去分了吧,另外还有八百万,事成之后也是你们的,自己做老大。”
“谢谢虎爷。”
年轻人望着高高在上的严虎,直接跪在了两个密码箱面前,也不管严虎的反应,深深的把头就给埋进了红色的海洋中。
“臭小子,你可真贱,老子喜欢你。”
严虎一大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一下两下的心里十分舒坦。
年轻人哈哈的大笑起来,捧起了密码箱里的钞票,重重的扬在了半空,满车厢的红钞票纷纷落下,宛如一场血雨,落在了年轻人的身上,落在了其他人的身上,落在了严虎的身上。
他扒开了身上落的钞票,因为他非常清楚,这是给死人用的。
慢慢的货车停了下来,没过一会儿,车厢大门被打开了,光线充斥在车厢内,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看见车厢里面的情形先是一愣,然后便冷笑了几声,朝着里面叫道:“虎哥,我们到地方了。”
严虎跳下了车厢,环视一圈后摘下了墨镜,目光往后一瞥,不由得冷笑起来,沉声道:“这里就是卧龙口镇了?”
“对,虎哥,这里已经是卧龙口镇的地界了,前面有几个村子,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
一旁还停着一辆破旧的黑色桑塔拉轿车,几乎在严虎下车的同时,他就凑了过来,神色略有几分激动。
货车的驾驶位又下来了的一个年轻人,他掏出烟给三个人都递了一根,吐了一口浓痰,自己也叼了一根烟,骂道:“他妈的,憋的真难受。”年轻人别有深意的往车厢内瞟了一眼,仿佛视金钱为粪土,轻笑道:“虎哥,都搞定了?”
“哼,就他们几个黄毛小子,还学别人砍人。”严虎接过烟却没有点燃,不知道想着什么,又问道:“车子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就在前面道上。”
“行。”
严虎直接扔掉了手中还未点燃的香烟,脸上呈现出一抹厉色,森然道:“那就分头行动吧。”
他回头往车厢内深深的瞧了一眼,径直走向了一旁的破桑塔拉轿车,摘下棒球帽往地上狠狠一摔,一边走嘴里一边还叫骂道:“出发,老子再也不想夹着尾巴做人了,要干就要干场大的。”
下午的太阳并不大,也不是那么火热,却十分扎眼。
半个小时过后,大巴车平稳的停在了卧龙口的小型市集旁,这里是一条省道,与县道的交叉路口,很明显从这里开始车流量逐渐大了起来,而他们几人下车后没多久,有一辆同样去县城的长途大巴车从省道拐上了县道。
两个中年人和他们一起下车,韩粟主动帮他们把行李搬到了候车区,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小型超市门口。
“你们是去镇上吗?”
稍微年长的中年人迫不及待的点燃了韩粟给的那支烟,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起来。
“不知道,我哥去打电话了。”
韩粟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沈佑的方向,微微笑道。
一支烟燃的很快,韩粟见状又递上了一支,中年人乐呵的也不客套,反正他认为城里人都是有钱的主,而且眼看着韩粟也是个富二代。
不大一会儿,从县城回卧龙口镇的大巴车缓缓驶来了。
眼看着两个中年人的离去,沈佑朝着对面一招手,早早在此等候的一辆小轿车、一辆SUV以及一辆七座商务车就停到了他们身边。
沈佑招呼着大家快上车,指着前面已经不见踪影的道路,熟练的叫道:“跟上前面的大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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