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案人员的作息时间已经完全颠倒了，夜色下景山分局办公大楼灯火通明，通俗的来讲，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一个小时前，最前方的侦查人员传回来了对全市公立、私立医院调查的最新结果，终于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警方结合霍日柏的求医病例，从治疗药物的源头方便着手调查，调查人员从药品监管局了解到。今年开春以来，全市范围内只有少数几家大型三甲医院对治疗心脏的药物极其辅助用药需求旺盛，经过一一排查，从几家药品需求旺盛的大型三甲医院中圈定了一家高档的私立医院——南方综合医院。

　　不过韩粟还是有一个很大的疑惑，究竟是什么病，竟然谋划了如此大的惊天死局，这样的结果无疑是人神共愤，谁是受害者，谁是凶手呢。对于受困的女孩而言，她固然是受害者，人人都是凶手。但是计划进行到了这一步，身受牵连的人达数十人之多，被灭口者也有五六人，这时他们也成了受害者，‘凶手’却推向了警方。当然了，退一步来说，这些人人人得以诛之。不过却是多少家庭失去了顶梁柱，多少孩子失去了父母，妻子失去了丈夫。

　　这无疑是矛盾的。

　　“肺源性心脏病而引起的心脏衰竭。”

　　沈佑正在查看汇总的南方综合医院资料，头也不抬的回答。

　　“心脏衰竭？”韩粟愣了一下，他听说是心脏有关的疾病，却没有想到这么严重，试探性的说道：“说句不客气的话，心脏衰竭应该活不了多久，而且...活着也是受罪。”

　　“这病因是省人民医院的内科主任医师根据霍日柏以前的就医病例给出的推测，入夏以后他的心脏病可能引起了心脏衰竭，毕竟庄家迫切的需求是有目共睹的。”

　　候子跃拍着他的肩膀，声音低沉的回答。

　　韩粟还是不太理解，缓慢的收回了眼神，他呆呆的望着窗外，眼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之色，脑子里现在还是很乱。

　　“韩粟，你知道赵宏为什么跟着他吗？”

　　车内陷入了一阵沉默，沈佑闭着眼睛休息了会，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后视镜，轻声问道。

　　他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候子跃，淡淡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

　　“嘿嘿。”候子跃诡异的一笑，在车内伸了个懒腰，吐出了一口浊气：“赵宏就像是一个井底之蛙，三十岁之前自以为是，混的是风生水起，可是后来呀，生生的被现实给折服了。”

　　沈佑不屑一顾的笑了笑，往后瞥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低头又继续看着手中的资料。

　　“那时候一声宏爷，受到了很多人的尊敬，可是后来呀...有个土豪出高价钱来买他的命，差点就死了。这时候另外一个富豪帮他摆平了这件事，他才能活到今天，也就是在那时候，他才真正认识到了这个真实的世界，毅然决然的跟着他去经商了。”

　　“霍日柏？”

　　候子跃轻笑了几声，闭着眼睛小憩起来，没有回答。

　　韩粟彻底明白了，眨了番眼睛，自嘲的摇了摇头，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就像是眼前的南方综合医院，其中的vip病房令人咋舌。

　　为了不打草惊蛇，沈队要求邹公等人不要擅自行动，等到人都到齐了以后，他们兵分两路。一方面由邹公带着人去与医院负责人联系，另一路则由沈佑亲自带人直接摸查医院的VIP高级病房；另外派人把守住医院的各个出入口，以防止霍日柏临时逃脱。如果霍日柏真的在这家医院就医，那么就很容易被发现，毕竟自知作恶多端，不知道哪天警察就会找上门来。

　　这个地方可以算是全市范围内医护人员多于病人的医院，不过大多数私立医院都是如此，只有这家私立医院规模大，医护条件较高，医生队伍稳定，毕竟有那么多人选择，医疗质量摆在那里。

　　出电梯，冗长的走廊过道令人心生恐惧，尽管修的富丽堂皇，却不免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是不可避免的，进入10楼VIP病房集中区域，可疑人员自然就被拦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

　　在护士台，几个年轻漂亮的护士叫住了他们。

　　沈佑把目光投向了走廊深处，皱着眉头凑近了护士台，他并不确定这其中到底有没有霍日柏住的VIP高级病房，为了不惹人生疑，他笑着答道：“我有个朋友住进了这里，带他的几个同事过来谈一谈接下来的合同。”

　　“哦...”小姑娘狐疑的打量着他们几人，若有所思的追问道：“不好意思，这里是我们医院的VIP病房，不能随便探望，必须得到病人的同意，或者由病人派人牵引。”

　　“这样啊，我们昨天来过一次，知道是哪个病房，这个合同呢非常重要，我们就直接过去了。”

　　沈佑给候子跃使了个眼色，不耐烦的回答道。

　　小姑娘有些慌了，趁着沈佑转身的契机，瞪了一眼身边的另外一个护士，急忙站了起来，大叫道：“不好意思，你们不能进去。”

　　韩粟眉头一挑，淡淡道：“人就在里面。”

　　他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掏出警官证往柜台上一拍，怒声道：“进去抓人。”

　　候子跃一怔，从后腰间拔出手枪利索的上膛，带着其余三人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冗长的走廊里。

　　两个小姑娘顿时跳了一大跳，脸色刷一下的就白了，低着头不敢大声喘息，身子哆哆嗦嗦的在不停的颤抖。

　　偌大的VIP高级病房内，几个医护人员被匆忙赶到警察叫停了工作，他们正在收拾医疗用具，病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床单，床边还留有许多长长的输液管道，心电监护仪，有创呼吸机，除颤仪等等一应俱全，很显然人走了还没多久。

　　“他妈的，又被人抢先一步。”

　　候子跃一脚踹在了房门上，一遍一遍的捋着头发，非常恼火。

　　“被转移的人是谁？”

　　沈佑盯着立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医护人员，沉声问道。

　　众人不免相视一眼，又把头压了下去，根本不敢回答。

　　“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保护病人的隐私是我们医院全体同仁的职责所在。”

　　闻讯赶来的住院部VIP病房负责人难为情的解释道。

　　沈佑懒得看他一眼，手一抬示意道：“阻挠警方执法，带走。”

　　“诶诶诶，警察同志，你们不能这样啊。”

　　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这件事医院根本兜不住，答案很快就浮出了水面。霍日柏于今年四月份从国外转到了京城协和医院，十日后秘密的回到了h市，在南方综合医院接受治疗，尔后就一直住在了医院里没再离开过。那时候城市没有现在如此的跌宕起伏，可随着这帮人的到来，一切也就都变了样子。院方表示，霍日柏于今日早晨09:10分急忙转移，目前下落不明，监控录像这一段显示空白，推测有人恶意切断了监控路线，院方态度明确，愿意积极的配合警方接受调查。

　　警方随后调出了医院四月份的存盘监控录像，画面显示赵宏曾出入住院部VIP高级病房区域，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发现。他们并没有发现严虎的踪迹，也就是说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庄家是何人，但是也不排除他们已经猜测到了。遗憾的是，关于霍日柏这一部分相关的监控画面很少，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里，走廊外的部分监控摄像头曾经关闭，这给警方侦查带来了一定的麻烦，更加重要的是，他们并不确定在这一段时间里，幕后元凶是否与霍日柏直接或间接接触过。

　　院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让他们简直是哭笑不得，不过这也好，直接省去了不少麻烦。

　　医院住院部十楼临时会议室内，针对霍日柏的调查正连夜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院方叫来了内科的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等一干专家，还包括霍日柏入院接受治疗的这段时间内跟他直接接触过的护士等等。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简单的介绍以后，调查正式开始。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将大家召集到一起，实在是抱歉。”

　　沈佑环视一圈，淡淡的开口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一个满头白发的白大褂医生微笑道。

　　“好的，那我们节省时间直接开始吧。”沈佑顿了顿，抬头道：“谁是霍日柏的主治医生？”

　　“警官，是我。”

　　一个满面红光，看起来十分亲切的中年人点头应了声。

　　“怎么称呼？”

　　“冯善棠。”

　　“冯医生，霍日柏的身体情况如何？”

　　沈佑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容乐观，老人家心力衰竭，时日不多了，转走时全身插着管子，这个时候走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事已至此，冯医生也不想多说，而且多说无益，他也不想卷进来，将身前放置的文件夹推到了沈佑的面前。

　　住院病历。

　　姓名：霍日柏

　　年龄：61岁

　　“老人家现在还有意识吗？”

　　沈佑缓慢合上文件夹，眉头微皱，沉声继续问道。

　　“怎么说呢，近段时间老人家一直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不过还有意识，一直在ICU接受治疗。”

　　“那是谁在照顾他，也就是说一般都是谁在做主？”

　　“老人家的妻子，很多事项都必须有家属的签字才行。”

　　“霍日柏的妻子？”

　　沈佑愣了愣，沉默了片刻，给邹公递上了一个眼神。

　　邹公会意点头，直接起身离开了。

　　“刘娟，你是直接接触老人家的护士对吧？”

　　一个年轻的中年妇女护士点了点头，显得有几分拘谨。

　　“你见过哪些人来看望过老人家？”

　　“很少有人能够直接接触到霍老，一般都是来见他的妻子——吴女士。不过要说有人看望霍老，还真的有两个人进入了ICU病房。”

　　“谁？”

　　沈佑不禁急道，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不知道，我们被赶出了病房，远远望去就两个穿西装的人。”

　　刘娟摇了摇头，略有些委屈。

　　“能分清性别吗？”

　　这个时候，韩粟插嘴追问了一句。

　　“应该是两个男的，看样子穿的都是男式西装。”

　　韩粟没有接话，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中，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他微微一笑，似魔鬼的狰狞。

　　“在此期间，你见过他的妻子都见过什么人，说过哪些你到现在为止还印象深刻的话？”

　　“我得好好想想。”刘娟顿了顿，仰头思索了半晌，这才回答道：“我不知道吴女士都见过哪些人，不过从她接电话的话中可以听出，都是企业的老总，像什么赵总、李总、王副总。”

　　等等。

　　“赵总？”

　　沈佑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对...对啊。”

　　刘娟惊了一下子。

　　他看向了韩粟，内心揣摩不定。

　　“赵姓的容错率很高，不过嘛...应该就是他了。”韩粟勾起了嘴角，轻声道：“今早09:10分紧急转移，那时候警车应该刚刚开进了音乐学院，我们没理由怀疑别人。”

　　“他妈的又是他。”

　　纪朴军小声嘀咕了一句。

　　刘娟目光略显呆滞的看着几人，身子哆嗦了一下子，显得有几分胆怯，不敢抬头看人。

　　“大家都不用紧张，我们是警察，不是坏人，也就向大家了解下情况。此事呢，与大家无关。”

　　沈佑难得露出了笑容，冲着对面的医护专家笑着解释道，稍微缓解了下会议室内压抑的气氛。

　　其余几人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有什么印象深刻的话吗？”

　　他紧接着问道。

　　“没有，我每次只能听到一个前缀的称呼。赵总、李总、王副总，人呢，好的...我知道了。”

　　刘娟无奈的耸了耸肩，她说的这些只有唯一一个有价值的称呼。

　　“老家伙，挺狡猾的。”

　　警察这边忿忿不平，辛辛苦苦的找到的线索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有价值，而且霍日柏又抢先一步转移了，目前还没有下落。

　　沈佑叹了声气，从与医护专家的谈话中找不到一丝头绪，正打算解散会议时，电话却响了。

　　他的瞳孔一缩，眼前突然放光，放下手机兴奋道：“霍日柏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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