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到底怎么了？”

　　彭女士怒目圆睁，她直视着韩粟，几乎使出了全身力气，却是软绵无力。彤彤是她的继女，她和她的现任丈夫没有子女，所以凌薇在她心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包括她逝去的前夫。

　　“您女儿很好，彭女士，我相信她回国后一定会来看您的，您方便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们吗？”

　　韩粟站起身来，微微笑道。

　　她直接忽略了最后一句话，目光逐渐柔和，看向了沙发后的墙壁，那里有全家福，她和她丈夫的合影，和继女的合影，和儿女的合影，一个组合家庭看起来和和睦睦令人羡慕。透过那深黑色的瞳孔，她仿佛看见了多年不见的女儿，激动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眼底的一丝期许无处遁形。

　　“她一定会来看我的。”

　　“那是肯定的，她或许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吧？”

　　韩粟踱着步子，他仔细观察着彭女士的眼神以及脸庞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撒下了一张令人不易察觉的大网来，这张岁月侵蚀过的脸庞非常的复杂，经历了人生百态，但只有遭遇亲情的选择，一切都会无处遁形，回归最本质的颜色。

　　她在笑，激动难以言表的心情全部藏在眼睛里，还在假装是毫不知情，一副‘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实在是太假了，假到韩粟都不忍心拆穿她。他走了两步，突然的说道:“我能到处看看吗，那是您女儿吧？”

　　不容她回绝，韩粟便走到了沙发后的墙壁前，纪朴军见状也跟着挤了过来，他们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其中一张合照。青涩稚嫩的小姑娘亲切的拥抱着比自己矮上半个脑袋妈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扎着马尾，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和现在简直是判若两人，韩粟表情怪怪的，说道:“这张照片有些年头了吧？”

　　彭女士有些不高兴了，果然这帮人的目标还是自己女儿，她忍住不回答，却也不想赶人离开，毕竟是他乡遇老乡。有多少年没有回去了，虽然一天的时间可以实现来回四次往返，但是她一直在推脱太忙了没有时间，到最后连春节都给省了？身边没有人提起还好，这眼看着老家来人了，不来还好，这一出现，昔日的点点滴滴一下子便浮现在脑海中。

　　“不说这个了，都坐吧，你看你们都过来了一趟，就坐下来好好聊会吧。”

　　彭女士拽着韩粟的手臂，让他们坐下，自己则去倒水了，她拉过彤彤的手，在厨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自己就端着水杯出来了。

　　“你们是景山分局的警察，知不知道魏局长的身子怎么样，他可是我们的恩人。”

　　彭女士虽然不愿意提起过去，但是仍然不免拉起了家常，这在十多年前，哪个警察今天吃了什么，和谁在一起吃的，在哪个地方吃的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就是她的家常。

　　韩粟不懂这些问题，转而看向了纪朴军。他明显愣住了，公安系统中几个局长的名字全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不对……若是退回十年前，纪朴军这才恍然大悟，轻咳了一声:“魏厅长……”

　　“呃……那就好，那就好。”

　　彭女士讪讪的笑了笑，有些尴尬，她试图继续寻找话题:“华富呢，这家伙戒烟没？”

　　“额……肖局还是烟不离手。”

　　这下该轮到纪朴军他们几人尴尬了。

　　“抱歉抱歉，华富这家伙以前天天来我们家蹭饭，这转眼十多年过去了，都该肖局肖局的叫了，这时间过得真快啊。”

　　她感慨了一句，满脑子都是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

　　“居厚那小子呢，怎么也该混个大队长来当当吧。”

　　韩粟笑而不语，把刚才的称谓在脑海中飞快的过了一遍，魏厅长、肖局、杨居厚，那么她已故的前任丈夫……算了，这不重要。

　　她这是什么意思，可不可以认为是拿上级在压人，这也是韩粟讳莫如深的缘故了，“彭女士，您方便把凌薇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中年妇女顿了顿，微笑的摆了摆头，拒绝的意思很坚决，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抱歉，我不能给你，我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不能有任何闪失，相信警察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彭女士，您的心情我们表示理解，只是也希望您能体谅我们警方，全力配合一下。”

　　“全力配合？”中年妇女冷笑了几声，惨笑道:“我配合了你们警察十多年，都头来得到了什么，这些大道理反正我已经听厌了。你们还是把配合的机会留给人证、犯人等等有需要的人吧。”

　　彭女士的情绪明显被激化，纪朴军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很不是滋味。

　　见状，韩粟便招呼着他离开了。

　　“行吧，我们都需要冷静，您就在家里好好想想吧，等您女儿回国了可以联系我。”

　　韩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她，虽然不是他自己的名片，但是有电话就足够了。

　　纪朴军一脸丧气，半推半就的跟着离开了客厅。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不愿意提起，又是厅长又是局长的说了一大堆，这不是明摆着睁眼说瞎话吗，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纪朴军的脸色极为阴沉，乘电梯从17楼下来后，他低吼了一声，实在是气不过。

　　答谢了派出所民警的好意，他们两人便回到了车内，见韩粟一直不说话，纪朴军便忍不住的开口问道:“韩粟，你有什么看法，接下来该怎么办？”

　　“眼神，对亲情最真挚的流露，这种最质朴的眼神饱含深情。彭女士在观察墙壁上的合照时，就是最好的表现，她在说谎，人可能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就耐心等着吧，只要时机一到，人自然就会出现在我们眼前，不需要费尽心机从彭女士身上下手。”

　　“现在我们两人轮流监视这栋楼，你先开始吧，我随后替换你……正好补个回笼觉……”

　　“……”纪朴军瞪大了眼睛，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早就有把握了。”

　　他喃喃自语道，不过有些郁闷的是，他也很想睡个回笼觉，那多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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