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想想,赵易挺后怕的。他觉得自己做事太鲁莽了,在无人的深山老林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竟然丧心病狂的去揭露一个关于红瞳咒术秘密的女人!如果,人家真存心灭口,恐怕连鬼都不知道他死在那个破地方了吧!
想这事出神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在对面餐桌喝粥的纪盈。
小服务生上前几步,挡住了他的视线,将手里的盘子往桌子狠狠一放,语气不佳:“赵哥,吃饭吧,看姑娘是看不饱的。”
老板安源笑了笑,给赵易解围:“他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小服务生嘟嘟嘴:“眼珠子都要跳出眼眶捡不回了,我当然是误会了。”
赵易收回视线撇撇嘴,转头问安源:“现在小孩子嘴皮子都这么厉害?”
安源感慨:“我们老了。”
赵易一想到他这个姑父比他还年轻,也只好承认:“老了,外面的世界都不懂了。”说着,眼神又搭上喝粥的纪盈,心中感慨,她的世界,他也不懂。
纪盈察觉出来赵易的目光,端着碗,抬头朝他笑了笑,见他表情凝重,她又乖巧的低下头,继续喝粥。
赵易问姑父安源:“我能换到那桌吃饭吗?”他自动省略了“姑父”二字。
安源露出长辈般的慈祥笑容:“纪小姐同意就可以,我不介意,你们慢慢聊,我还要去账房算账。”
赵易端着自己碗,拿着筷子,坐到纪盈身边。这个时间有点晚,在旅馆餐厅吃饭的人不多,他坐过去,没有人注意。
纪盈见他坐了过来,不自觉的给他挪了挪位置。
赵易埋头吃饭,低声说:“吕大顺的事,我匿名报警了。”其实不是匿名,是打给了陈锐良,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他负责了,隐去了叶家提线咒术的事。这种事,吓他一个人就够了,他可不想再吓到他的好兄弟。告诉陈锐良还有个好处,驴车老板提供的他和纪盈的线索就可以全部抹去。
纪盈知道赵易是个有本事的,这件事她不管,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赵易喝完碗里的粥,放下筷子,盯了纪盈一小会儿,凑到她耳边,问:“纪盈,跟你打个商量行不行?”
纪盈躲了躲他,迟疑一会儿,点了点头。
“你接下来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
纪盈直接摇头拒绝:“不行。”她顿了顿,说:“赵易,你也知道了,现在这事不是常理能解释的,你最好赶快离开艾河……”说着,她想到这家店的老板娘是赵易的亲姑姑,觉得话说的不妥,立即改口:“不离开艾河留在这里也行,总之你别再管这件事了。”
赵易神色不悦的盯着她。
纪盈被看的有些发毛,她不安的问:“你怎么了?”
他手指轻巧桌面,力道很小,语气自嘲:“我不管这件事,就这么安静的等死?”
“什么意思?”
赵易唇角勾了勾,他说:“你大概不知道,吕大顺是第三个,他死了之后,第五个也就是最后死的人,是我。”
纪盈眼睛瞪的溜圆,直接否定:“不可能!”
赵易挑眉,似笑非笑:“你知道?”
“你不会死。”她神色认真:“至少在几十年里,你不会死。”
“哟,你还真会算命啊?”
“我不是开玩笑。”纪盈觉得赵易完全不相信她。
赵易却说:“你既然知道我不会死,为什么不敢让我跟着你?”
纪盈哑口无言。
“反正我也死不了,跟着你怕什么?!”赵易步步紧逼。
“反正你现在不会死,但跟着我,早晚会死。”在这件事上,纪盈的态度很坚决,无亲无故的,她不可能让赵易跟她一起冒险的。
这个女孩儿,倔强、固执,赵易是亲身感受到了。被他的步步紧逼,她已经完全防备起来,眼神都变的紧张了。赵易笑了笑,尽量柔声的问:“真的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没有!”
“那行,我们各走各的,遇见了还是朋友。”赵易起身离开。
纪盈甩了甩头,把杂乱的情绪捋顺,脸上又挂起了平日的笑容。赵易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她管不着。就算送了命,也跟她没关系。
她从餐厅出来,顺着楼梯往上走,却看见赵易驻足停在原地,白皙的脸上有些奇怪的红色。她走上前,刚想询问,就被赵易伸手捂住了嘴,他还对着她比量个“嘘”的手势。纪盈没感觉出赵易有什么危险,所以也没反抗,任由他捂着嘴,老实的配合他。
过了一会儿,纪盈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餐厅回客房的必经之路还有两重厚厚的门,推开两重门走过去,才能回到客房走廊。他俩人在餐厅吃饭有些晚,磨蹭到这个时间,成功的成为餐厅里最后的两个人,连小服务生都等得不耐烦,临时去休息了。估计门里面的人以为餐厅没人了,竟然在两重门的隔开的空敞之间大行男女之欢。
纪盈被赵易挡着,看不见门缝里的情况,却能清晰的听见女人的“嗯啊”之声,极尽享受。这声音听着很耳熟,纪盈认出是谁之后,瞪大眼睛看着的赵易,有些想笑,却在看见他满脸臊红的样子后,又硬生生的憋回去了。
门后的撞击声还在继续,男人和女人的呻丨吟声此起彼伏。被压在门上的女人忘情了,嗓音尖细的喊着:“安源,再深点……再深点……”
赵易无奈,扯着纪盈往回走,下了楼梯,回到餐厅里。他坐在椅子上,抬头斜看站着的纪盈,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个小姑娘听见这些事,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
纪盈无辜的一摊手:“那女人又不是我,我脸红心跳什么?!”
赵易气得差不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纪盈不解风情的继续说:“怎么,听见自己姑姑和姑父的房中之事,你不好意思了?”刚才**忘情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易年近五十的姑姑赵华英。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害羞什么?!”纪盈不解的问,眼神纯真的跟什么似的。
赵易轻声咳了咳,掩饰掉自己的尴尬。
纪盈却又补刀:“性丨生活挺和谐的,难怪他们两个感情那么好。”
赵易猛灌了一口餐桌上的凉茶,尴尬不自在缠了他一身。撞见自己姑姑和比自己还小的男人做那种事,赵易的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再悄悄看向身边神色自若的女孩儿,他伸手扶额,这让他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赵易晚上睡的特别踏实。睡觉之前,他跟旅店前台值班的人打了招呼,如果纪盈要离开,一定要通知他,而且不管怎样都把人给他留住。前台值班的人一见是自家老板的侄子提出的要求,也不管是否侵犯到纪盈的人权,溜须拍马的立即答应了。乖乖,这可不是开玩笑,自家老板娘的侄子,那就是小老板,说不定未来就直接是老板了,这么个溜须拍马的好机会,他怎么能甘心错过呢。
只是,第二天早上,在赵易铁青的脸色之下,值班的前台不得不苦着脸:“小老板,我真不知道纪小姐是什么时候走的啊?她绝对没经过前门,我敢拿我家祖宗十八辈发誓!”
保安室的监控录像赵易也查了,并没有看见纪盈从房间里出来,可是偌大的房间里,他找遍了每一个角落,除了放在床上的几张红票子,什么都没有,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赵易气得眉毛眼睛都皱成一团,好,纪盈你有本事凭空消失,就别让我逮到你!
怕吓到姑姑,他没怎么敢声张纪盈消失这件事。纪盈的怪异他知道,宣扬出去也不好,只能自己个儿心里生闷气。
赵华英昨夜被滋润过,气色特别好,脸上还带着红润。她知道纪盈走了,又见自家侄子茶不思饭不想的,心里“咯噔”一下子,直接问他:“赵易,你不会是真看上那个纪小姐了吧?”
赵易笑,语气多少有些勉强:“哪能啊!”
赵华英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下手可不轻:“混小子,看中了马上去追啊!别在乎身份地位那些虚的,赵家那些老骨头要是敢反对,我就跟他们拼了!你是我养大的,又不是他们养大的,凭什么看他们脸色啊!”赵华英以为赵易这么多年不谈恋爱不找对象,多少有些顾忌门第差异的原因。再想到纪盈,一看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怕赵易喜欢上人家又担心家里不同意,才不去追的,顿时就来了火气。
赵易的身份,在赵家多多少少有些特别。赵易是赵家的长房嫡子,名正言顺的长房嫡子,可是,赵易的母亲是他父亲的前妻,现在赵家的当家主母,是他的继母。
这件事,说来有些复杂。赵易的父亲年轻气盛时,曾跟家里闹过别扭,还一度离家出走,娶了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姑娘,然后生下了赵易。后来,他父亲觉得整天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为了生计拼命,人生太无趣了。于是,他父亲回家磕头认个错儿,就继承赵家了。
赵易的母亲,一个普通的女人,被赵家容不下,更过分的是,他父亲成了赵家当家,眼界高了,也看不上自己的发妻了,竟然公然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谈了恋爱,两人深陷爱河,愣是要结婚。这时,赵易才三岁,刚刚懂事,家里闹得天翻地覆,赵易的母亲没有娘家撑腰,亦没有丈夫撑腰,只能成了下堂妻,而且还没有权利带走赵易。她也是个果断的主,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天,就去了国外,一直都没有再回来看赵易一眼。赵易后来打听过,听说他的生母嫁给了个外国人,生了个一对双胞胎,日子过得很美满。
赵易的父亲只顾着和新婚妻子谈恋爱,根本就没有精力顾忌赵易,后来又生了儿子之后,更不管赵易了。赵易,空有赵家嫡长子的名头,却没有什么待遇,一直都是未出嫁的姑姑赵华英带着他。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赵易急忙安抚姑姑:“没有没有,我和纪小姐不过是萍水相逢,哪里有什么感情啊!姑姑你放心,我这就回家相亲找姑娘,遇到喜欢的,我争取明年就把婚结了!”他这次说的是真心话,如果他能从尹宁那张死亡预告的地图中侥幸逃生,他一定把婚结了,让姑姑放心。
只要,那时,他还活着!
赵华英哭够了,回房休息。安源偷偷的来找赵易:“你要的去锐坊的票,我帮你订完了。”他又递了一把车钥匙给他:“在那边,我给你准备了一辆车,你拿去开吧。”
赵易接过钥匙,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不好吧!”
安源了然的笑了:“你是你姑姑的心头肉,我跟你姑姑结婚这么久,也没送你什么东西,这辆车权当是给你的礼物吧。”他说完就告辞了,临出门前,他又说:“你去锐坊的时候,悄悄走吧,我怕华英又哭,她最近情绪不是特别好。”
赵易点点头,收拾好东西,踏上了去锐坊的车。这回他学乖了,把野外生存的必备品都一一备全,背了超级一个大包,甚至还带了一本《野外生存手册》。
望向锐坊的方向,赵易闭着眼睛想:“曹春年,但愿我找到你之前,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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