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晚上8点,窗外的夜色很深了,李先生掉下去发出了声响,却没有引来旅店里其他人出来围观。
他尸体的旁侧不远处,一根路灯孤零零的亮着。略微发黄的灯光照在淌开的血迹上,竟然格外的清晰。垂直上方三楼,复古的窗子还保持着打开的模样,窗沿边缘,一双修长苍白像是尸体颜色的手,紧紧的扣着装饰木条,献血淋淋。
李先生死了,从楼上掉了下去,死法出乎意料,彭云罗一时间不能相信这一切。
她扶着窗台,手指头都是血,指甲陷进装饰木条之中,竟然一点疼痛感都没有。缓缓转头,她望向赵易和纪盈,苍白的嘴唇张合了几次,才能勉强发出声音:“他怎么会死?他不是会预知未来吗?他不是应该可以躲过自己的死劫吗?他……为什么死了?”
一声声都是不相信的质问,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赵易和纪盈也面面相觑,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头绪。纪盈很无辜的摊了摊手,真心实意的说:“跟我们没关系。”
彭云罗松开窗沿,缓缓转身,目光停留在落在地毯上的罪魁祸首,那把带着“平安咒”的青铜钥匙,连带着赵易拴上的那根链子,静静的躺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她目光没变,声音沙哑,语气不甘,又带着疑惑:“这把钥匙,为何要杀了李先生?”
赵易和纪盈都没有说话,这件事,没有人知道。
“平安咒又是什么东西?”彭云罗抬起头,也许是因为临近午夜12点的缘故,她的脸色从原本的尸体状正在缓缓恢复。
纪盈轻咳了一声,回答:“平安咒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她反过来质问:“但现今李先生已经死了,彭云罗你还要怎么样?”
彭云罗缓缓抬头,没有焦距的眼珠,目光茫然,生无可恋:“他都死了,我,我还能怎么样?”
纪盈气急,咬牙切齿:“李先生死了也是死有余辜!你替他惋惜难过做什么?他设计陷害你陷害淘淘,现在又陷害赵易,甚至丧心病狂的连孕妇都不放过,人性泯灭,死了也是活该。我劝你赶快从这里滚出去,永远都不要在我们面前,不然,我见你一次,扇你一次。”
赵易也开口:“彭小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不要缠着我不放了。我姑姑因为你,已经被吓得要流产了。她是大龄孕妇,这么多年,怀上个孩子不容易,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我姑姑,放过我们吧,赶快走吧。”他心里合计,要是彭云罗再轮回死那么几次,他姑姑估计是要疯掉的。
想到这里,赵易立即行动,要先去楼下小花园里,把李先生的尸体处理掉,不然明天天亮了,他和姑姑都说不清了。
看向垂着头,一直不沉默的彭云罗,赵易懒得理她,朝着复古矮窗走去,就着打开的窗口,朝楼下看了看,确认李先生摔死的地方。
这一看不要紧,赵易不由的惊呼了一声,连连倒退了两步。
纪盈听他一声叫,吓了一跳,担忧不已,急忙跑到窗前,扶住倒退的赵易,追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难道李先生又复活了?”她一边数着可能性,一边探头朝窗外望了过去,“呀”的叫了一声:“咦?李先生的尸体呢?”
复古矮窗之外,楼下小花园的草坪之上,院子里的路灯孤零零的亮着,路灯灯光所及范围之内,原本躺着李先生尸体的位置,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半滴血迹都没有。唯独能印证刚刚李先生摔下去的,只有那些东倒西歪的小草。
原本呆木的彭云罗直接扑了过来,推开挡着窗户的纪盈,扶着窗沿望下看,满眼的不可置信,嘴里还嘀咕着:“不可能啊,我刚刚明明看到他死在那里的,就在那里,摔在那里了……”
纪盈被彭云罗大力一推,脚下没站稳,幸好身侧的赵易眼疾手快,把她扶住。纪盈站稳,朝着不知所措的纪盈淬了一口吐沫,翻着白眼:“真是无可救药的女人!喂,你李先生那男人那么不把你当回事,你还傻乎乎的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啊!真是蠢到家了!”
“你的意思,是说李先生没死自己跑的?”赵易小声问纪盈,因为怕彭云罗听见受刺激,他几乎是在纪盈耳边说的。
纪盈朝着赵易也翻了个白眼,本来她眼睛就是很漂亮的那种,如今又是红眸的模样,竟然格外有一番风情。
赵易喜欢纪盈,自然喜欢看纪盈娇嗔的样子,只是,再喜欢,现在也不是时候,首先要先解决这个死赖着不走的彭云罗。
好在,拉着赵华英的救护车已经走了,他姑父安源应该也在车上了,这样他总算放下了一点心。
纪盈没回答赵易的问题,而是问彭云罗:“喂,我说,女神经同志,要歇斯底里大吼大叫麻烦离开这里,你的房费只负了一天,现在早过时间了,快走,免得本姑奶奶动手扇你啊!”
彭云罗顺着窗沿,慢慢地向下滑落,整个人靠着半截窗台,瘫坐在原地,目光看向赵易,只是毫无焦距,又是深夜,看起来有些骇人。
她忽然诡异一笑,又看向纪盈,开口说:“纪盈,你真的要赶我走?”
纪盈简直被她气笑了,超级无语:“喂,我不赶你走,我还有留着你过年不成?不说远的,就说你背叛我舅舅私自跟李先生私奔,我还能容忍你信任你不成?真是异想天开的傻女人,怪不得当年李先生要用你作为茨扬陶家笔墨咒术的试验品呢!”
“我被诅咒,不是茨扬陶家人干的。”彭云罗说的很慢,毫无生气。
纪盈简直要被气疯了,她口不择言:“这又不是茨扬陶家人干的了?你又要诬陷谁呀?当初说什么跟茨扬陶家人势不两立,跟李先生有仇有恨的,现在又说不是他们了。你嘴里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啊?我告诉你,本姑奶奶没时间跟你在这里废话,要走你就快走,不然我让你走不成!”
她满眼通红,已经动了杀机。赵易一伸手,把她从面前捞了回来,轻拍她的背,哄她别生气。转头又去看向彭云罗,无奈叹息:“彭小姐,你到底要怎么样?你不能因为想要自己解脱自己心里好受,让全世界都围着你转,跟着你陪葬。”
他说的已经够委婉的了,按照他以往的暴脾气,他真应该拎起彭云罗,直接把她从窗户丢出去。
彭云罗眼睛下垂,并没有抬头去看赵易和纪盈,目光盯着地上的地毯,地毯上散落着碎掉的镜片玻璃木头,乱七八糟的。她缓缓开口:“其实,我在认识李先生前,就已经是一个诅咒者了。”
她这话,把赵易和纪盈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了。
赵易忽然记起,纪盈曾经预感过,说彭云罗最后是死于咒杀,让他千万不要亲自动手杀了她。那么,这个预感中的咒杀,是不是跟……彭云罗现在说的这话有关系?
“也许你们会觉得奇怪,既然我不是被茨扬陶家笔墨咒术诅咒的,为什么淘淘他们会认定是自己做的呢?”彭云罗一动不动,继续说着:“因为,他们确实也给我诅咒了,我是中了两次咒术的人。”
赵易看向纪盈,发觉纪盈也是一脸吃惊的样子,见状,他没有出声打断彭云罗,继续听了下去。
“纪盈,你也许不知道,我认识你的父亲纪凡。”
纪盈双目瞪圆。
她知道彭云罗活了很久,因七日一轮回不死的诅咒,她会一直活着。但因为淘淘参与了那次咒诅,她推测彭云罗应该比她大不了几岁,却突然听闻,彭云罗见过她的父亲纪凡。
“纪凡,怀川纪家正统继承人,最具有天赋的咒术师,整个咒术界望尘莫及的人物。”彭云罗并不理会纪盈的反应,自顾自的说:“曾经,我,是他的试验品。”
纪盈想要冲上前,因为被赵易拉着,才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她瞪着彭云罗,冷笑着说:“有什么话你快说,这么吊我们胃口,还想和我们一问一答啊?!”她很生气,强忍着想要把说话说半路的彭云罗暴打一顿。
赵易比她冷静理智的多,一直拉着她,不让她靠近彭云罗。他总觉得,彭云罗说这些话,肯定不是白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彭云罗还是那副语气,不缓不慢:“第一次诅咒我的人,是你的父亲纪凡。”
“胡说,我爸爸不会轻易诅咒人的!”
“你知道枯骨城吗?”彭云罗缓缓抬起头,因为临近午夜12时,她的眼睛已经有些光泽了,不像是之前死人那般毫无焦距。
“知道又怎样?”纪盈是个急性子,被彭云罗这么吊着,她真是恨不得掐住彭云罗的脖子,让她一口气全说完。
“那你应该知道,那是一座什么样的城了吧?”
枯骨城,赵易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知道枯骨城据说是纪盈的父亲为了复活她的母亲建了一座城,还有可能跟禹城范家的骨咒术有关,其余一概不知。
其实,纪盈知道的也寥寥无几,跟赵易知道的差不多。
彭云罗一提枯骨城,她立即来了兴趣,压抑着心中的急切,她轻声回答:“据说,那是我爸爸为了复活我妈妈,而建立的一座城。”
“那么,你可知道,枯骨城的钥匙,在哪里吗?”彭云罗专注的看向纪盈,一字一句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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