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大半夜的,又是喊打喊杀又是爆炸天破,周遭的老百姓哪还敢傻坐着,恐怕早就报警了吧?有警察来了,还怕那群盗墓贼吗!孙木华面上一喜,紧接着又啊了一声,不对,如果真报警了,他们三个要怎么解释?这屋里的尸傀、下面的死人,怎么都不像能说通的事情啊……
似乎看透了孙木华的心思,魏阳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打电话给孙厅长,让他来处理,先找家医院疗伤!”
虽然声音沙哑不堪,但是他的话里带着股让人想要遵从的力量,孙木华慌乱的内心立刻安定了下来,像是找到了什么主心骨,飞也似的跑到一边翻找电话去了。看着对方慌乱不堪的背影,魏阳并没有动作,只是微微垂下了眼帘。
在他身侧,张修齐双目紧闭,已经失去了意识,温热的额头无力的抵在他大腿上,斑斑驳驳的伤痕沿着手臂蔓延,和那些或黄或黑的粘液搅在一起,让人触目惊心。然而这一切都没他眼角处那点红色的泪痕更让人刺痛,魏阳喉头一紧,伸出手盖在了那紧闭的双眼上,也盖住了那点泪痕。
符玉碎了,当齐哥醒来后,会不会忘了自己,会不会转身离开?如果没了这个羁绊和“因果”,自己和齐哥之间还能剩下什么?魏阳其实一直都知道,张修齐并不属于他所知、所熟悉的世界,反而像是那种小说中才有的传奇人物,一个早晚都要离开的“异世人”。
然而他却舍不得放手,还痴心妄想希望能够留住这人,和他并肩而行。可是现在,符玉碎了,还有什么理由能留下他吗?
掌心,一点濡湿感氤氲开来,烧得人几乎心碎,魏阳用力眨了眨眼睛,弯下腰,轻轻把额头贴在了冰冷的手背上。
当天夜里,光警车就来了六辆,十来号刑警抓人的抓人,封锁现场的封锁现场,足足忙了大半宿,最后王家村的案子被定性为“盗墓集团火并”,一共4死5重伤,还有不少犯罪嫌疑人在逃,从犯罪据点的仓库里搜出二十几件国家保护文物,可以算是本年度市里破获的最大一起刑事案件了。爱玩爱看就来网。。
然而如此轰轰烈烈的一场案子,魏阳三人根本就没卷入其中,警察还没进场,省里高层就来了电话,派专车直接把他们送到了市中心医院,连调查案情的例行问询都没有,被严严实实摒除在了案件之外。
第二天一大早,刚到探病时间,就有人登门拜访。
“魏大师,这次真是让人意料不到,害几位受惊了。”孙厅长动作不慢,应该是听到消息直接就赶来了,还带上了本市公安局江局长,一副诚恳慰问的模样。
“这次有劳孙厅长了。”魏阳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面色苍白,声音沙哑,看起来一副历经大难的模样,然而他的气质却并未因伤势折损半分,反而带出了些跟以往不同的凝沉。
孙厅长察言观色的水平真是没话说,只是打眼一看魏阳这样子,立刻就察觉他现在恐怕是不太想见客,然而拉关系还是其次,今天还必须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轻轻咳了一声,他拿手点了点身旁站着的王局长:“这是市局的小王,实在是昨天的案子有些理不清头绪,还需要魏大师帮忙指点一下。”
王局长赶紧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问道:“魏先生,实不相瞒,我们昨天抓到的案犯都有些神志不清,对于事件的描述非常含糊,无奈只能来请教您一下,昨天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王局长这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从警二十多年,他手上办过的案子不知凡几,连环杀人案都有经历,但是没有一起能比得上王家村火并案的邪性,楼上犯罪集团头目王镗的尸体早就发臭,绝不可能是今天死的,然而不论是现场痕迹还是证人证词,都给出了相反结果。楼下那个叫王伟的逃犯更是疯的莫名其妙,连伤了七八个同伙,最后竟然七窍流血,自己挂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如此邪门的案子,就连局里的法医都不愿接,一晚上焦头烂额摸不出头绪,王局长只能求着孙厅长把他带到这几个被保护起来的事主面前,找个靠谱点的答案。
面对这种一点也不像刑讯的案件咨询,魏阳嘴角轻轻一扯:“他们那边挖坟挖出鬼了,是个有道行的鬼胎,除祟过程中有人自作主张,就被邪物附了身,楼下那些人估计都是伤在他手里的。至于楼上那个,是我和师兄一起料理的。”
可能是因为嗓子没有恢复,他说话的声音很慢,带着种难以形容的嘶哑,明明是大白天的,王局长愣是听出了一身冷汗,什么鬼胎、邪物,根本就不科学嘛!如此不靠谱的答案,他是信还是不信呢?
王局长在一边纠结,孙厅长可不会犹豫,皱了皱眉,他直接抓到了重点:“魏大师,这样说来,那个被附身的家伙还有威胁性吗?”
孙厅长也是看过案件报告的,自然对那对出现异状的父子十分上心,然而刚才魏大师只说了楼上,并没提楼下,显然是没料理那个姓王的小子。他怎么也算是经历过这种事的人,当然知道人死了,那些邪物却未必会消失,这次的案子办的如此之大,万一邪气再传染到涉案人员身上,那就出大乱子了。
“按道理说不会,但是你们最好先把王伟的尸体隔离,等回头我师兄情况好些了,再去排查一下。”
魏阳的声音沉沉,没什么起伏,但是听到这话,孙厅长心里却不由松了口气,这说明大师并没有过河拆桥的打算,只要两位大师肯帮忙,应该就不会闹出大乱子。念头只是一转,他立刻说道:“那就太好了,正巧回头也要请两位去辨认一下东西,被那群匪徒劫持,二位应该也被抢去了一些珍藏的法器吧?尽管放心,东西我们会好好保存的,绝对物归原主。”
这话里的水分可就大到没边了,明摆的意思就是会拿出一些犯罪集团那边的墓葬品作为两人被“劫走”的东西奉还,孙厅长如今也看出来了,魏大师对于古玩还是相当上心的,甭管当初那群盗墓贼答应了他们什么,都该给两位大师捞点补偿才对。
然而永远都对“报酬”心领神会的魏大师,这次却没有搭话,只是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看着对方的神情,孙厅长不由有些尴尬,然而王家村这档子事更是让他坚定了“搞好关系”的信念,怎么会在意这点冷落。没说什么废话,孙厅长相当识趣的站起了身,略带劝慰的说道:“那请魏大师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们联系。”
不一会儿,会客室又恢复了安静,魏阳并未起身送客,闭目在沙发上靠了一会,才站起身往里间的病房走去。既然是省里大员安排的房间,自然不会是普通病房,这间vip病房比之前他和老神棍住的那种贵宾房还好,规格堪比星级酒店,不但卫浴齐备,还有专门供接待访客的会客间,环境和隔音更是无可挑剔。
然而再怎么奢华,这里也依旧是间病房。走进里间房门,只见浅蓝色的病房内摆着一张洁白的大床,各种高端仪器围了一圈,而躺在正中的那个年轻人仍双眼紧闭,像是陷入了沉沉睡眠。魏阳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走了过去,在那人身边坐下。微风卷起了床上散落的黄符,带出一阵悉悉索索的细微响动。
自从凌晨进了医院,包扎完伤口,接受了检查后,魏阳就一直没入睡,而是开始提笔画起符来,想用固魂符换回张修齐的神智,然而几个小时过去了,文房盒里的黄纸都快要用尽,张修齐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因为各项生理指数正常无虞,医生三番四次的说可能就是应激反应陷入的昏睡,等他自然苏醒就好,但是深知昨夜经历的一切,魏阳根本就没法放下心来。
万一他仅剩的两魂也飞散不见,万一他的神魂受到巨创再也醒不过来……最坏的念头始终在心底打转,魏阳丝毫找不出办法,他已经联系过七叔和痴智大师了,可是这两人也没能给出合用的建议,或者自己该直接去江西龙虎山,把小天师送回他的宗门。
心脏微微一抽,魏阳伸出手握住了垂落在雪白床单上的手掌,如今那修长的手指不再温暖了,反而带着丝凉意,就像被昏睡剥夺了体温似得。魏阳用掌心轻轻摩挲着那冰凉的指尖,只觉得心脏被剖开了个大洞,脚底空落,带着种让人茫然的痛楚。
在床边坐了片刻,他终究还是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准备再画几张固魂符试试看,谁知刚刚起身,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指就弹动了一下,魏阳骤然停下脚步:“齐哥,齐哥你能听到吗?!”
低垂的睫毛微微一颤,张修齐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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