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以为要和胡荣光这个死胖子死在一起的时候,原本昏迷的胡荣光突然发出了微微的呻吟。
“抱抱……”
我闻言一惊,完了,胡荣光这小子回光返照,开始产生幻觉说胡话了。我一边把趴在脖子上的一只斑螯捏死,一边骂道:“抱什么抱,我又不是你妈!胡光荣,你小子别装死,快给我起来跑!”
胡荣光不搭理我,继续呻吟道:“抱抱……”
我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想踹他,没想到正在这时,胡荣光艰难地抬起手搭在自己背上,我脑子里灵光一闪,恍然明白他的意思。包!胡荣光说的是包!
我把手里的工兵铲一扔,两手拽着胡荣光爬起来,一只手搀着他,一只手伸进他背上的背包里摸索。斑螯群没了工兵铲的阻挡,顿时乌泱泱把我和胡荣光包围在中间,几乎瞬间我就感觉到脸上、脖子上还有手上被咬了好几口,伤口麻痒无比。
不过这时候我也顾不得什么斑螯不斑螯了,心想你们想咬就咬吧,反正要是真有毒的话,我现在离毒发也不远了,还不如索性拼一把。
胡荣光啊胡荣光,你小子可千万别坑我!
我一边忍受着斑螯群连续不断的叮咬,一边在胡荣光背包里快速摸索,很快摸到了一截细长的东西。我心头一动,伸出手一看,好家伙,居然是个军用燃烧棒!
军用燃烧棒,这玩意其实学名叫做水下信号棒,原本设计出来是在水下用的,不过在进行野外活动的时候也经常用到。像手榴弹一样拉开燃烧棒的尾帽后,里面的镁棒就会在瞬间点燃周围的助燃剂,发出大量的热量和光亮,因为存有氧气的缘故,还能在水下燃烧,根据内部燃剂的装量,能燃烧几十秒到几分钟不等。
胡荣光背包里的这只燃烧棒一看就是国外进来的走私货,反正全是我看不懂的英文介绍。我也顾不得看说明,直接拉开燃烧棒的尾帽,只听噗的一声,明亮的火焰就冒了出来。
“妈的有这东西你不早说,白让我咬半天。”
我忍不住踹了躺尸的胡荣光一脚,一手挥舞燃烧棒一手搀着他向甬道尽头退去。围绕在我和胡荣光四周的斑螯群被高温和浓烟一激,立刻啪啪下雨一样从空中往下掉,剩下的几只也像喝醉一样在空中晕头晃脑的飞起来,有的斑螯还互相撞在一起,不管不顾凶狠的撕咬起来。
我心里松了口气,拉着胡荣光出了斑螯群的范围,总算暂时脱险。
这支军用燃烧棒的质量确实够硬,虽然我搀着半昏迷的胡荣光一瘸一拐走得很慢,短短几百米的甬道足足走了快五分钟,但棒子的火焰却仍然很足,直到我扶着胡荣光走到岔路口的时候,才慢慢熄灭。
“累死我了……”
我狠狠喘了口气,觉得实在走不动了,便把燃烧棒和胡荣光扔在地上,靠着洞壁坐下来。坐下来后,立刻感觉浑身上下乏力无比,骨头都有些酥了。这趟逃命可把我累坏了,要不是看胡荣光这小子还算对我眼,打死我也不干这种活了。
胡荣光这时候意识清醒了些,倚在洞壁上道:“沈……沈兄弟,你真够意思!没说的,这回老胡我要是活着出去了,咱俩拜把子,你当老大我当老二,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我没好气道:“你快闭嘴吧,都这德行了还耍嘴皮子。我说,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就这两下子就倒了?”
听到我的话,胡荣光原本青黑的脸上露出一抹潮红,现出尴尬的神色。
原来这小子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其实就是个样子货,身手除了敏捷一点以外任何格斗经验都没有,只不过因为经常下墓的原因,所以要装出一副很能打的样子。当然,我觉得和他爱吹牛的毛病也有关。
据胡荣光说,他原本是陕北的农民,因为老娘患了糖尿病没钱治病,就一狠心投奔了当地的盗墓团伙,成为了团伙里的学徒工。后来下得墓多了,见到团伙里经常因为明器发生火并和内斗,就索性出来单干,靠着几个小墓,也赚了点小钱,陆陆续续都花在了治疗上。
最近因为老娘要做个大手术,光手术费就要十万,胡荣光索性咬咬牙,来八百山碰碰运气。
我听了笑说,胡光荣你还真是个孝子,一个自学成才的三脚猫都敢来这种大墓摸鱼,真是胆子够大的。
胡荣光却道他可不是自学成才,别看他盗墓的技术一般,但也是肚子里有货的人。他曾经靠一本地摊上买的《机关全解》,独自将一座七巧连环塔墓盗空,大小也算个机关行家。这次要不是这个群葬墓的机关不按套路,着了斑螯群的道,按他的说法,闭着眼睛都能解了机关。
我心想就这两下子还敢吹牛闭着眼睛解机关,不掉进机关里面就不错了。不过见胡荣光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好拆穿他,只好嗯嗯啊啊的符合他。过了一会,微微的鼾声响起,我抬头一看,这小子居然睡着了!
我连忙拍了拍他:“胡光荣,醒醒!要睡觉出去再睡!”
胡荣光哼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我意识到不对,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变得通红,额头却青黑一片。我拿手一摸,整个额头烫的惊人。完了,斑螯毒又发作了!
正当我急得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甬道里再次响起窸窸窣窣的巨大声响。我侧耳一听,他娘的,斑螯群这时候也添乱,又追上来了!
我四下观察,发现唯一的燃烧棒已经用完,工兵铲也被我扔在了前面的甬道里。要是拉着胡荣光继续走的话,肯定来不及走到甬道出口,而今之计,只有先进入岔路那个被炸开的甬道避一避了。
我立即拖着胡荣光进了另一个甬道,这个甬道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有什么,只有洞壁两旁的墓志铭石碑在手电光柱下反射着点点微光。我走了几步,把胡荣光靠着洞壁放好,打起手电观察前方的情况。
手电光柱中,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人影一闪,消失在尽头黑暗中。
我吓了一跳,连忙用手电仔细往前面照,但除了深深看不见尽头的甬道外,什么人也没有发现。这时候,我突然看到前面甬道中央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立刻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等我走近后,才发现那居然是斜倚着洞壁的两具尸体。
大概是因为在山体内的缘故,这两具尸体并没有变成骸骨,而是风化变成了半干尸状。两具尸体都穿着老式的黄色军装,旁边还扔着许多布满铁锈的老旧枪械。
这种地方,这种军装样式……我一下子猜到了这两具尸体的身份—军阀士兵!
奇怪,这里离八百山村应该还有一段距离,他们两个怎么会死在这里?他们是马伏禄手下的兵,还是反马联军的士兵呢?
我捡起尸体旁的老旧长枪,发现这是一支八八式步枪,也就是俗称的汉阳造步枪,从清末辛亥革命到解放前曾被中国士兵大量装备。我试着拉了下枪栓,发现枪栓已经彻底锈死,没法用了。我把步枪扔在地上,捡起另一具尸体旁的手枪,发现是一柄克虏伯手枪。嗯,看来这位主还是个军官。
克虏伯手枪是德国克虏伯公司生产的,不愧是老牌子的德国货,我本来以为手枪也肯定没法用了,没想到拿起手枪检查一番,发现居然还能上膛和换子弹,真是神奇。就是不知道真的开枪的时候,会不会出现卡壳的情况。不管怎么样,有这玩意在,起码我心里有点底气了。
我这边耽误了一会,突然听到那边传来胡荣光小声道:“木头,快过来!”
木头是我的小名,刚才和胡荣光闲聊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这小子就一直这么叫我。
见胡荣光再次醒过来,我心里一喜,连忙把手枪插在腰间,小跑到了胡荣光旁边。胡荣光的毒似乎更重了,整张脸从通红带着青黑变成了渗白,跟变脸似的,看得我心里一阵阵发怵,这小子别是回光返照了吧?
胡荣光意识似乎清醒了很多,见我跑过来立刻道:“木头,快跑,那些屎壳郎又追过来了!”
话音刚落,甬道外面沙沙的巨大声音传来,然后就见无数斑螯像一团黑烟般从破口处涌进来,停顿片刻后,突然乌拉向我和胡荣光飞来。
我呆了一秒钟,然后大喊一声把胡荣光拉起来,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亡命向甬道另一头跑去。胡荣光一边举着手电帮我照路,一边破口大骂道:“这些屎壳郎是装了红外还是雷达啊,这都能追过来!邪门了!”
“别说话了,照着路!”见胡荣光这时候还有心思废话,我忍不住拿胳膊肘狠狠在他腰上顶了一下,胡荣光哎呦吃痛道:“你他娘的能不能轻点,我可是病号!”
我懒得和他废话,闷头搀着他往前面跑。胡荣光回头看了后面一眼,突然道:“木头,这样跑下去咱俩谁都跑不掉。你别管我了,自己逃命去吧!”
我回头一看,发现斑螯群已经追到了身后很近的地方,几乎十秒内就要追上我们了。这时候就算我扔下胡荣光,只怕也跑不掉了。
胡荣光却不这么想,说着就掰着我的胳膊想让我把他放下,我把他胳膊使劲抓回来,骂道:“胡光荣你给我老实点!我告诉你,老子是军人世家子弟,绝不会干这种抛弃战友的事!你要是比我先死,就算是侮辱我们家门口那块光荣军属的招牌!”
胡荣光被我感动了,呜咽道:“木头,你真够意思,我这辈子有你这个兄弟也值了。咱俩既然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是拜把子了……不过临死之前我有个要求,我比你年纪大,还是我当老大吧。”
胡荣光一边喘气一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我忍不住有些佩服他的肺活量,心想和他死在一起还真是够有戏剧性的。这时候,刚好从刚才我发现的两具军阀士兵尸体旁跑过去,胡荣光的嘴巴突然一顿,指着尸体道:“我靠,木头,你快看!”
说话的时候胡荣光把手电也指了过去,我扭过头,只见光柱中一捆木柄手榴弹扔在地上,在手电光下散发着奇异的光彩。
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心想真是造化,脑子里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扑到了集束手榴弹旁边,抓起手榴弹拉开拉环就朝后面扔出去,然后着胡荣光往前冲了十几米,按着他的头不管不顾地狠狠扑倒在地上。
天可怜见,这么多手榴弹,起码也要有一个能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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