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包厢内不大的窗户，可以看到此刻的日头已经偏西，蓝天白云，天光甚好。何青微微咳了两声，坐在铺的软乎乎的铜床上，转头道：“我们赶了一路，还没吃午饭，这样……你让灶上立马做几个他们拿手的肉菜来，我们吃饱喝足了，再慢慢享受。”

　　高个小伙计轻声应着，赶忙转身，出了包厢。而剩下的一个则连忙拿起暖瓶，沏茶倒水。

　　大力与何青纷纷躺上了床，相互看了一眼后，大力便打着哈气，不急不慢的问道：“你们这开了多久了？我怎么才听说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有两年多了，我们这儿地处僻静，名声都是靠老主顾们的口口相传，只有那真正识货、懂货的行家才会上门。”小伙计说话倒很是有礼有节。

　　“虽说这酒香不怕巷子深，可这来上一趟，也着实不容易，哎呦，不行，我得去趟茅厕。”何青忽的一捂肚子，转身便往外走。

　　“客官您当心，出门右转，直走便是。”小伙计刚想跟着出去，却被大力大声叫住。

　　“哎，你再给我添些水，我就不爱喝这浓茶。”见小伙计连忙是是的答应着，手脚麻利的忙活起来，大力便一边用热毛巾板儿擦着手，一边又状似无意的问道：“单看你们馆里这装饰排场，想必你们东家肯定也是身家不菲、财雄势大。诶，他姓甚名谁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瞒您说，我还从未见过老板。”小伙计忙低下头，怯生生的说道。

　　“没见过？那名字总归是知道的吧，我和你说，在这城里我也算是有头脸的人，你说出来，保不齐我还认识他呢，回头让他请我抽上几泡，我再给你在东家面前美言几句！”大力挑着眉毛，循循诱之。

　　“大爷，我也是刚来不久，您就别为难我了……”小伙计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怯懦样子，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

　　“得，算了算了，对了，你们这是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接客吗？”

　　“是的，我们这儿一年下来，从春到冬一日不休，很多客人住在我们店里的时辰比呆在自个家里还多。”

　　“我方才听说你们这儿还有姑娘，据说是个顶个的漂亮？”

　　“是，不光漂亮还温柔可人，伺候的极是周全，不过您要是想找陪侍，得去地下一层，那儿都是单间，安静得很。”小伙计一脸我懂你的表情。

　　“安静就好，而且不光要静，还得安全。你不知道，我之前常去城中田里附近的一家烟馆，那家的烟土也不错，而且他们那儿近身服侍点烟的全是姑娘，个个都穿着大开叉的旗袍，那儿身段、那脸蛋，啧啧啧，别提多带劲了。”大力看了一眼听得聚精会神的小伙计，心中暗笑，“可是啊，那家店因为没有经过许可，是‘无手续经营’，而且八成上面也没有大山头罩着，所以开了还不到一年，就被查了，封店的那天，我正巧也在那儿，这刚抽到兴头上，奶奶的，真他娘的可惜了……，不过你们东家把店开的这么偏，不会也是因为……？”

　　小伙计明显楞了一下，而后马上陪笑道：“大爷您放心，我们这稳妥着呢。”

　　“那就好，稳妥就好……诶，我们叫的菜怎么还没上？你赶紧去催催。”大力一边将身子往床上一躺，一边不耐的催促着。

　　小伙计赶忙应声出门，片刻后，何青大步走了回来。二人并未说话，只是对视一眼，何青轻轻摇了摇头，大力心中一紧，两人便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窗外。

　　“白哥，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大熊凑在白靖阳的身边低声问道。

　　白靖阳看看手中的怀表，微微思索了下，“小常留下，其余的人跟我走。”

　　五分钟后，区署的罗进再次砸开了小红楼的院门，“开门、开门！警察！”

　　转眼已是日入之后，侦缉队的大办公室里，白靖阳正一板一眼的汇报着今天的明察暗访，“我们找了个理由，说是要进院搜查逃匿的盗匪，大力和何青便借乱溜了出来。”

　　“你们可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皇甫毅双手交叉在胸前，不疾不徐的问道。

　　“我借口去找茅厕，逐个探看了二楼所有的包厢，一共十八个，其中八个里面有人，九个是空的，还有一个被锁上了，我趁四下无人，踮着脚尖，从木板上头往里面看了看，里头应该是被收拾过，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痕迹，不过我在包厢门口的地板缝里，发现了几点暗红的痕渍，我怀疑是血迹。”

　　“那个报案的人带回来了吗？”皇甫毅点点头，语气平和。

　　“带回来了，我们到区署提他的时候，就当场问过一遍，他说他原本是睡在散座通铺上的，今儿个天亮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的钱袋子不见了，他便到处去找，后来闯进一个包厢时，便发现了满地的尸块。”何青大声说道。

　　“包厢里当时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

　　“好，马上安排他去认尸，让他看看他在红楼包厢内见到的尸块和你们在荒草堆里发现的那些是不是同一堆？”皇甫毅干脆利落的吩咐道。

　　“是！”

　　次日天明，侧夜未眠的法医老刘和小常正趴在侦缉队大会议室的长桌上，睡得昏天黑地。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轻轻开门，走了进来，来到桌旁，放下手中的东西，便又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片刻后，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伴着徐徐清风从微开的玻璃窗外传了进来，酱肉包子、小米粥的香味也缓缓的飘荡在屋中。

　　法医老刘忽的一个激灵，顷刻醒了过来，只见他揉揉自己那还不算昏花的老眼，四下看了看，这时趴在一旁的小常已是睡得口水横流，老刘不由得暗自失笑。经过昨夜一个通宵的奋战，直到天光微亮，他们终于赶在大家上班之前，将三堆碎尸的初步检验报告赶了出来。看着朝阳从天边冉冉升起，二人索性没回宿舍，而是直接来了队里，凑合着趴上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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