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二位这面相堂堂，定是那仗义好汉，便也不多加隐瞒。”小伙计倾身向前凑了凑，放低声音说道：“那城里的其他烟馆别看地段好、门脸儿大，可他们为了多赚钱，都是黑了心肠的，竟往那烟土里使假。那起子人将白面和得硬点，搁在水里头洗出面筋，再把面筋下油炸了，炸透后，上笼屉大火蒸，反复蒸上两三次，直到面筋变黑后，便扔进铜锅里煮，直至煮烂，滤去渣子后只剩那酱油样儿的汤汁，继续在铜锅里熬煮，直到熬成膏，色黑油亮，最后掺进那烟膏里，任谁也根本看不出来。一两烟膏掺上二钱黑膏，利润啊，能增两成！”小伙计眨眨眼，边说边比划。

　　“哦，还有这手段？”刘大力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多了一分兴趣，“那你们这儿的……？”

　　“大爷您放心，我既然敢和二位说这里面的弯弯绕，就证明咱们家的大烟膏那是纯的不能再纯了，而且我们这儿不光是烟膏至纯，我们老板还往里头配了点金贵的好料，那是十分的讲究！这才是我们这儿独一无二的鲜招儿！”

　　“什么好料？”何青也忍不住问道。

　　“老板让伙计给各位爷煮烟时，羼对入一定量的法国白兰地酒，哎呀妈呀，那味道绝了！您们想想，这烟香配上酒香，吸上那么一口，真真儿的赛过活神仙啊！”

　　“哦？这听上去确实不错，不过你把你们的秘诀都说了，就不怕别的烟馆也竞相模仿？”刘大力淡淡的问道。

　　“哈哈哈，不会不会，首先这白兰地酒本就十分昂贵，没有哪家愿意花那么大的本钱，再者这用量多少也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用少了没味儿，这用多了又会呛人，不过最为关键的是我们烧烟膏配酒的烟枪都是专门定做的，里面的构造和一般的烟枪不一样，别家就是想依葫芦画瓢，那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嘿嘿嘿……”小伙计一边笑的很是得意，一边伸出一只干瘦的短手。“二位听我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也尝上一尝？”

　　“好，那就给我们来个包厢。”说罢，何青丢给伙计两毛钱的小费。

　　伙计一见，立马笑足颜开的头前带路。大力、何青噔噔噔的顺着木质楼梯上了二楼，转过楼梯口摆着的大屏风，二人首先看到的是大通铺的散座，此刻已有很多人卧在铺上，或闭着双眼或哼哼唧唧，吞云吐雾间个个都是一副贪狼恶鬼的丑态。

　　而在通铺下面的石砖地上，一众伙计们正熟练的或将烟签子上挑着粘稠油黑的烟膏，或把烟泡裹到签子头上，在灯口处仔细的烤着。两根签子，一手一根，不停地来回搅着签尖上的鸦片，使其受热均匀，烟膏由黑色渐渐变咖啡色，体积也越来越嘭大，柔软如面团。片刻后，伙计放下手里的一根签子，迅速拿过小铜铲，将另一根签子上挑着烟团放在铲子上，再趁着热，麻利的用签子将烟团滚成一个圆锥形，两端墩平后，挑进小铲上的圆孔处，最后用签子扎透过去，烟团便如平顶小窝头般卧在小铲之上。伙计拿起烟枪，在灯上把烟斗烤热，再用签子插进小窝头的透眼，将其对准烟斗上的小孔，烟斗受热粘住小窝头后，便可以抽了。这一些列的动作，在那些做的纯熟的小伙计手上，可谓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烟鬼们见状已是急不可耐，一手端着伙计递过来的烟枪，将“小窝头”对准灯口，“窝头”很快便被烤得兹兹发泡，然后就这么用力一吸，瞬间烟雾腾起，便由嘴鼻进了胸膛。而后就见他们一手拿着个烟签子，随时扒拉着“窝头”顶上的泡沫，让泡沫进如烟斗，附在内壁之上，就这样狼吞虎咽起来。而当一个“窝头”被扒拉平，一个烟泡便也抽完了。这时一旁摆在小桌上，早早沏上的浓茶，也闷得正可口，几口酽茶下肚，精神头儿立马更冲了。烟鬼们坐直身子，便开始左右寻摸着找熟人聊天，就像喝多了烈酒一样，兴奋而又话多。

　　对于整日泡在散座的烟鬼们，在烟馆过足了瘾、聊个兴尽后，临走时还会把烟斗拧下来，用烟铲子、烟勺儿，从烟斗下方的大孔里伸进去，铲铲挖挖，然后用纸接着，磕打烟斗，最后将烟斗里像烧糊的馒头渣子一样的黑色烟灰倒在纸上，仔细包好、悉数带走。好在下次再来的时候，让伺候的伙计揉到新“泡儿”里，抽个二来回儿。如果实在有接不上顿的时候，他们还会用白开水直接冲泡烟灰来喝，也能勉强顶过一气。

　　何青微微皱着眉、心中无比厌恶的跟在大力身后，一路穿过散座、雅座，便将二楼的大半情形尽收眼底，这才来到他们要的包间门口，挑帘栊，迈步走了进去。

　　“两位爷，我们来服侍你们点烟。”紧跟二人其后，屋内进来了两个长相干净清秀的小伙计，“您们是想用烟膏还是烟泡？”

　　大力转回身身，侧眼一看，只见两个伙计手里各端着一个半尺长的长方形铜制烟盘子，盘子上有三指高，直径一掌左右的圆铜座烟灯，烟灯当中是个两指宽的圆孔，周边有宽沿儿，可盛灯油、装灯捻、放灯罩。烟灯旁边摆着个上细下粗的锥形厚玻璃罩，正和灯座相配。托盘中还放着竹木杆的烟枪，一头镶烟嘴、一头堵死，杆侧面有大孔，孔上头按着带丝扣的圈，可拧扁圆形带棱角、顶头有小孔的陶制小罐儿烟斗。此外盘中还放着短把黄铜烟铲儿、烟勺儿、烟签子、火柴盒和手巾帕子。

　　“你们这儿是怎么计费？”刘大力故意撇着嘴，豪气的问到。

　　“回客官的话，烟膏子是装在小白瓷罐儿里头的，可随意取用，按罐儿收费，用不完的您可带走，我们这儿也可给您存着。烟泡是计量的，一泡儿里是剪成一长条的烟膏，每泡够抽一次，按次收钱。”一个个子稍高的小伙计脆生生的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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