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伴着水汽渐渐散在包厢之内，尤金宝不疾不徐的回忆着，“但那日实在架不住苟老七的反复游说，外加赚了一笔大钱，心中十分畅快，我便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下来，人家不都常说风流才子嘛，哈哈哈。我拿起手边的电话，和家里打了声招呼，说晚上有事要办，得晚点回去，然后直接坐上汽车出了门，先去彩蝶园吃了饭，接着就去了田里。”

　　“您是在那儿第一次见到的白蔷薇？”皇甫毅仔细的听着，发问道。

　　“是！不过你可别误会，白蔷薇可不是妓女，她是随着她干娘一起去田楼看表演的，我也就是那时第一次见到了她，当时我们之间能隔着有好几米，可我还是一眼就瞅见了人群中的她，哎呀，那当真是简衣素袍难掩绝色，啧啧啧……”尤金宝不住地砸吧着嘴。

　　“然后呢？”皇甫毅不太客气的打断道。

　　“哦，那次我们也没说上话，就是多看了她两眼，和霞姐打了个招呼，后来……我虽心里一直惦记着，但生意上的事儿多，也抽不出多余的闲暇去琢磨，最后还是苟老七了解我的心思，看出了门道……”

　　这个地方他以前坐车、走路，也曾路过过数次，但却从未注意。杏花街与他的把兄弟省女中副校长朱子柏的学堂只隔了三条街，路两边一字排开十几座白砖红瓦的小洋房，高矮不一、错落有致。每到春末，道路旁簇簇盛开的玉兰花便会将周遭的一切都掩映在花海之中，清雅之极。

　　车子停在了一座两层的青灰色小楼门口，尤金宝缓步下来，门口处已站着一个身着粉色袄裙的清秀丫头，浅笑着把他们迎了进去，一脚踏入门内，热气混合着脂粉香和花香迎面扑来，尤金宝不由得打了阿嚏。而苟老七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的拥着他一路往内厅走去。

　　屋子装修的还算讲究，白色描金的家具，彩色的吊灯，大幅的壁画，厚实的地毯，各种五彩缤纷的小摆件，错落有致的装点着这个温柔乡。

　　此刻内厅里或坐或站着一男两女，正齐齐看向尤金宝。其中的男子他也识得，是苟老七的拜把子兄弟，开金矿的王葛。挨在王葛旁边的是正是霞姐，只见她身着遍绣大片白梅的绛紫色锦缎短袖旗袍，大大的波浪卷发散在肩头，整个人半依半靠在乳白色的沙发中，高叉旗袍下，肉色的丝袜将一双玉腿勾勒的十分动人，她左手衔着一支烟，嘴角微翘，眼角眉梢皆是风情。

　　“想来大家虽算不上熟识，但也相互认得，今天的东家就是霞姐，今年开春儿刚从上海来咱们这儿的，女中豪侠，漂亮又仗义。”苟老七眉开眼笑的介绍说。

　　“尤老板，前几日匆匆一见，未来得及深谈，今日您能大驾光临寒舍，红霞我真是三生有幸。”霞姐的声音慵懒中带着点点沙哑，听的尤金宝耳朵痒痒。

　　“客气客气，尤某冒昧叨扰，还请见谅。”尤金宝难得的老脸一红，好在他皮肤黝黑，别人倒也看不大出来。

　　“玲玲过来，见过尤大爷。“霞姐面向大厅窗边站着的一个姑娘轻轻招手。

　　一双秋水粼粼的美目，悬胆鼻，樱桃口，巴掌大的小脸白嫩的出奇。纤巧的身体包裹在一套蓝衣黑裙的女学生装中，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

　　“尤先生你好。”女子看了众人一眼，忙微微低头，莲步姗姗、朱唇轻起，声音一出宛若黄莺轻啼，婉转悦耳，尤金宝不由得心神一震。

　　那一天尤金宝、苟老七、王葛、霞姐他们一起打牌，直到深夜。具体输了多少，他已全然记不得了，至今回忆中也只有站在窗前那婷婷嫋嫋的身姿，那偶尔望向他的烟雨朦胧的眼眸，以及那一低头间的羞涩与娇媚。

　　此后霞姐的这座小公馆就成了尤金宝最爱来的地方，借着打牌的名义往往是一泡一整天，很快他的心思便被大家直接道破，还常常以此取笑他为乐，尤金宝非但不恼，索性抛去了最后一丝遮掩，更加殷勤的、直截了当的往霞姐家送礼物。

　　“这么说，这一年来你都是在苦追白蔷薇了？”皇甫毅面无表情的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是东西也送，钱也给，后来还打算给她置办一处宅子，找上几个佣人，再让她安心下来，踏踏实实给我生上几个儿子。可是这小妮子的心思，实在是摸不透，整日和我忽远忽近，一会冷一会热的。”尤金宝喝下一大口茶，郁闷的说道。

　　“怎么个摸不透法儿？”

　　“一开始的时候，她对着我也就是假意敷衍，也难怪，我这个年纪再加上这么个长相，要不是看着钱财，哪个年轻姑娘愿意看上我两眼，可是几个月后，她又突然对我热情起来，也曾暗暗表示愿意委身于我，但是不能以妾氏的身份进门。可就两个多月前，竟又变得冷若冰霜，爱答不理。我实在没了办法，便找人好好查了一下，竟然发现就在我相中她之后没多久，她居然和一个画画的小白脸好上了，我给她的那些银钱首饰，都让她偷偷拿去填了那个小白脸的窟窿。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尤金宝在道上混了半辈子，这次被一个小丫头给耍了，我正想着怎么收拾那个杂碎呢，没想到玲玲她，咳……”

　　“除你之外，你知道还有别的什么人追求白蔷薇吗？”皇甫毅追问道。

　　“之前肯定没有，可是年前，玲玲竟然跑去杨老四的田楼做了舞女，我知道后也去拦过，可是她说既然我迟迟不能置宅院，八抬大轿的娶她过门，她的事就由不得我来管。你别看这小女子外表柔弱，其实性子烈的很。我只能私下让杨兄弟替我照看她。”

　　“据我所知，尤老板的夫人很是‘贤能’，这让白玲进门为妾都断不可能，后更何况是明媒正娶做平妻？”

　　“皇甫队长，您说话是什么意思？”尤金宝不大的眼睛里精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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