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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突破极限(下)(3)

行在宽处 冯仑 5834 2021-03-29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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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中同样如此,你要坚持一个好的价值观,实际上就意味着你要放弃很多恶的习俗、恶的做法,你就不能天天吃喝嫖赌,你就不能那么快活。王石并不是为了成为亿万富翁才坚持努力了30年,他就是想干他梦想的事,这就是价值观的力量。所以,我说他是追求理想,顺便赚钱。想得到更好的肯定,你就一定要付出更多的辛苦。

   第三,坚守贞操往往跟效率有冲突。比如一个弱智,偷人养汉没准儿生了一个好孩子,效率是高了,但贞操没了。所以,要坚持价值观,你就要少挣点儿钱,或者挣钱挣得慢一点儿,效率低一点儿。就像我前面讲的,王石虽然少拿了两块地,但他坚守了他的价值观。黄光裕虽然多挣了一些钱,但他的价值观有问题,结果就出了状况。

   所以,价值观跟效率、跟挣钱的速度有时候会有冲突。我们说,做好企业或者做好人,都是要先花钱的。我做了个计算,做好人想挣钱,基本上要等到更年期以后。比如,一个“小姐”16岁就出去混,到20岁时肯定已经挣了很多钱。不幸的是,她22岁赶上北京“扫黄”,结果陷入是非,江湖飘零。没有正常的家庭,也没有养老保险,什么都没有,之前挣的那点儿钱还不够糟蹋,最后一辈子就这么完了。但如果你想做一个好人、一个良家妇女,那你就老老实实地读大学、读研究生,毕业后一个月才挣五六千块钱,现在不少北大、清华毕业的年轻人也就挣这么多。一直要扛到四五十岁的时候,等你的小孩儿上大学了,老公也发达了,这时候才是你挣钱的高峰期。

   对企业来说也是一样,万通已经是做了20多年的企业了,但真正开始踏踏实实地挣钱也就是最近这几年的事,之前一直是在不断地付出。因为创业都是从没钱开始的,没钱你犯的错误就多,所以你后面挣的钱都用来填前面的坑。等把前面的坑都填补完,才能没有风险地踏踏实实挣钱。所以,做好人难就难在你要忍受自己赚钱赚得慢。当你没有经验的时候,你如果想很快地赚钱,就会出现很多问题。在1993年到1995年的时候,万通的扩张速度就太快了,那时候我们的管理资产已经有70亿元了,在当时的民营企业里,我们的发展势头比德隆还猛。我们参与了几乎所有的金融领域,投资过信托、证券、保险、银行等,投了很多钱,结果很多都失败了,赔了很多钱。那时候,我们哥儿几个甚至连债务、资本金、利润、应收款、应付款都分不清,就觉得突然当了“大哥”了,多爽啊,男人都希望自己牛嘛。我们走到哪儿都吆五喝六的,都有人给钱,都是开着好车来的。为什么?我们的金融机构放出去的钱,别人不还,全拿车来给我们抵债。但那时候我们也不懂,还觉得坐着挺爽,后来才发现这事不对。所以,在一次反省会上,我们提出要治理原罪,就是不能用高负债来推动企业的增长。

   于是,1995年以后,我们开始不断地清理资产,不断地卖,卖到1999年的时候还剩下17亿多元资产,不到18亿元。从那时候起,我们重新开始做,又做了十几年,达到了现在的规模,而且现在我们的负债很少,这样我们做事就很踏实。不管怎样,在这个过程中,你所面临的最大考验就是对你价值观的挑战:你到底是要挣钱,还是要坚守你的信念?那时候,有一次我跑去找王石,问他我们的债务该怎么办。王石说,你就按照商业规则,该破产就破产吧。这是唯一我没有听他话的事情,我思来想去,觉得这样做还是不行。申请破产,虽然在法律上你可能解脱了,但在道德上,你还是会有负担,别人还是会说你狡猾赖账。所以,我继续坚持做下去,最后把所有的债务都还清了,包括利息。当你还清债务以后,所有的债权人都会对你非常尊敬,以后还会跟你合作。

   有个债权人曾经跑来找我,他一定要看看我住在哪儿才踏实,才能决定给不给我展期。如果我住在别墅里,又是包二奶又是开豪车,我相信他一定不会给我展期。最后,他发现我睡在地上,而且看很多伟大的书,就对我说:第一,你没赖账;第二,你还在追求。这说明你还行,我就给你一点儿机会。这也是我无意中得到的机会,我原以为他会说如果你还不起钱,就把你家抄了,没想到他看完以后得出这样的评价。那时候王功权讲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一定要相信我们不是动机有问题,是能力有问题,你不要怀疑我们的动机。最后的结果证明,他说的这句话是对的。

   所以,要坚守价值观,你就一定要忍受你有时候会少赚钱,会比别人晚赚钱。这不容易,但最后的结果会非常好。

   大家知道碳中和,碳的排放量太高了,花点儿钱种两棵树,就把碳中和了,就像拿橡皮擦把碳的印迹擦掉了一样。但贞操这事是擦不掉的,你一旦干了坏事,就擦不掉了。这是它的第四个特点。比如,如果我当时把该还的钱基本上都还了,仅有一笔账我赖了,我今天说这样的话,肯定会有人说这家伙在这儿装,他有一笔钱还没还呢。所以,我必须百分之百地做到,今天我才不怕,才没有人说我欠钱不还。

   总之,坚持正确的价值观要求企业家做到四点:第一,不要进行讨论和质疑;第二,要能放弃物质的享受;第三,要能忍受相对的低效;第四,要坚持到底,从不违背。

   只有那些勇于牺牲的人才敢于胜利

   那么,为什么坚持了正确的价值观,你的企业就能长期增长呢?我觉得有三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正确的价值观会引导你触摸到理想的正确方向,帮助你做出正确的战略决策。

   前面我讲了,董事长要看那些看不见的地方,什么叫看不见的地方?所谓看不见的地方,就是企业的信仰和愿景。如果你的价值观是对的,那它就能引导你做出正确的战略决策。比如做房地产,因为我们不以牟取暴利为目标,而是百分之百地以照顾客户的生活为自己的价值观,所以我们就会不断地研究产品,不断地改进商业模式,不断地进步。这就像万科曾经走过的路一样。

   但如果你只想着赚钱,就像我前面讲的那个哥们儿一样,那你的眼界就非常狭窄,你天天陪领导都陪不过来,哪有时间研究其他事情呢?正确的战略导致了万科的成长。因为王石自己不当老板,个人发财对他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他对社会、对股东的成就关注得更多,所以他不会掉到这些坑里,比如他从来不行贿。另外,他始终坚持客户第一的原则。很多人当了老板以后,说客户第一其实就是自己第一,反过来了;而王石不是老板,他说客户第一那是实实在在的。我周围的很多朋友,老是说自己做着做着就没方向了,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你会发现,那些有正确价值观的公司从来不会迷失方向,它们总是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因为它们能做出正确的是非判断,知道什么是是,什么是非。

   我讲一个故事。有个朋友收购一家上市公司,买这家公司的股份要多付5000万元,但他不想付这5000万元,怎么办?他拿了400万元去行贿一个领导的儿媳妇,这个领导的儿媳妇就帮他把这事摆平了,于是他就少付了5000万元。当下来看,这轮交易是很合适的,很多民营企业都容易犯这样的错误,认为这样就是挣钱了。但是,很多交易都是了犹未了的事情。这个儿媳妇拿了这笔钱能干什么?她肯定要显摆,要浓妆艳抹,要穿名牌衣服、开名牌车,然后要出国。再加上她是干部家属,于是周围的人就会看她不顺眼。你不站起来自己不舒服,站起来别人就不舒服;你吃肉别人闻香,别人心里就不舒服。所以,很多人就开始告她。告了以后,有关部门就来查,于是这个哥们儿就得拿更多的钱去摆平。这样没完没了,直到这个领导干部出事为止,最后他自己也被抓了起来。

   他的这种价值观导致他在做决策的时候只算第一笔账,后面的账就不算了。于是他每天都在应付调查和告状信这种事,企业没好好管,产品也没好好管,股价一直在掉,结果损失的钱比这5000万元还多。最后,自己坐了牢,企业也被别人拿走了。官场上有种现象,叫作马桶效应,就是领导一抬屁股就臭。你坐在那儿没事,你一调走,背后的事情都出来了。那么,如果他是另一种价值观,比如他坚决不行贿,那他会做什么样的决策呢?他可能就认了这5000万元,也可能跟政府说,我稍微慢一点儿,分几次付,但是我付。另外,多付的这部分钱怎么找补回来呢?那就把产品做好,争取多卖出点儿产品。这样,他把钱付了以后,就会把精力用在产品上,用在公司管理上,用在销售上。最后产品赚钱了,股价也涨了,这5000万元就赚回来了,而且公司也没有麻烦。这样的价值观引导他做出的决策是正确的,所以他就不会出事。万科其实就是这样的逻辑,他们经常说,我们拿地贵,没办法,我们只能把产品做好,希望客户能鼓励我们,鼓励我们做好人。这个哥们儿现在之所以坐牢,是因为他的价值观很简单,就是一次搞定,多挣点儿钱就完了。很多伟大的公司-比如乔布斯的苹果,目前市值已经超过了微软-都有很伟大的理想,包括技术理想、社会理想、宗教理想,这些都是理想。

   因此,正确的价值观能帮你触摸历史发展的趋势,帮你看清真实的未来。

   第二,价值观能帮你算那些算不清的账。很多账,你不能用会计的方法来算,只能用价值观来算。比如,假定你有一个项目需要一笔投资,投资人有四个:一个是老外,一个是好的民营企业,一个是国企,还有一个是来路很复杂的民营企业。就像女人找老公一样,嫁给不同的人,最后的命运是不同的。这四种钱,你用哪一种不用哪一种,最后的结果也是不一样的。如果你用的是来路复杂的民营企业的钱,它出事了,就可能把你牵扯进去,你的公司就要天天被审查。如果你用的是老外的钱,那你的公司可能很规矩,但有些事做起来可能慢一点儿。如果你用的是国企的钱,那你可能就要被迫在机制上跟他们扯皮。这都是算不清的账。那么,如何选择这四种钱呢?

   在我们引进泰达的时候,我找王石问过这个问题。他说:第一,必须找国企;第二,不能找传统的制造业的国企,要找市场化的国企。他们找的是华润,我们后来就和泰达合作了。因为泰达是国企,但不是市场化的国企,所以我们变成了混合经济,仅六七年的时间,我们在天津的业务就发展得很好了。这笔账是我来算的。我们公司就是这样,能算清的账是经理算的,算不清的账都归我算,我来算跟什么人做、在哪儿做,等等。那么,我根据什么来算这些算不清的账呢?就是根据价值观。

   到目前为止,我们在滨海新区的市场份额是第一,纳税也是第一,在整个天津的市场份额是第二。这就是我当初的一个决策带来的结果。这个决策和价值观有关,如果我是为了自己自在,那我就不会去找泰达,我找个私人老板商量一下,最后大家一起卷点儿钱走就完了。但我找的是国企,找了国企,财务当然就要高度透明,监事长是泰达的,所有的账目都清清楚楚。另外,我对自己的约束更多。有的人认为,你是民营企业,怎么能把自己约束到几乎什么事都要和别人商量的程度?我的价值观是,反正我是做好事,又不是做坏事,我不怕商量,商量就商量,监督就监督。监督得好,国有资产不流失,我这民营资产也不流失。另外,有了监督,责任就不是我一个人扛,是大家一起扛。所以,我愿意找人来监督。

   第三,价值观就是信仰。很多去西藏朝圣的人,一路上不断地磕头,从四川一直磕到布达拉宫。2009年9月,我在台湾骑自行车环岛旅行,九天骑了1100公里。在路上,我碰到有人环岛磕头,我问他要不要喝水,他说我自己带了水-要磕一个多月呢。

   后来我就想,这种毅力是从哪儿来的?绝对不是从体力上来的。2009年我50岁,以我的体力来说,这么折腾有点儿过,但王石60岁还爬珠峰,他比我还过。其实,这种毅力来自你的理想。理想是什么?是黑暗隧道尽头的光明,那尽头只要有点儿亮光,你就敢往前走,就不会放弃。如果这亮光没了,也就是你心里的理想没了,光明没了,那你立刻就会感到恐惧,就会停下来,就会死亡。所以,凡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人,胆子都超大。古人说过,人必有坚韧不拔之志,才有坚韧不拔之力。也就是说,你得有理想,有志向,才会有毅力。

   有一年我去体检,大夫问我以前打过什么针。我之前打过一年干扰素,这一年的干扰素打下来,我一共有130多天都在发烧,恰恰那年我去纽约的次数最多。十几年前,中国的医疗体制确实比较落后。有一次我去体检,抽血的时候,护士没有用一次性针头,而是拿那种铁的针头扎了我一下,结果我感染了丙肝病毒。我也没法儿跟人投诉,唯一的办法就是平时自己多注意,经常去体检,好在现在是健康带菌,问题不大。当时,有个医生说有一种新药能把这病给收拾了,我说那就试试吧。结果,打一针一周发三天烧。我就这样扛了一年多,最后医生都感动了,说没想到你这么能扛,按时打针,按时发烧,按时折腾。为什么我能坚持下来?因为我当时就想,纽约这边的事,我非要把它折腾成不可,就算我在路上回不来了,我也要把它折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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